第29章 夭夭
元泓忍不住垂眼看她, 懷裏的人如妖如邪, 可他推不開她。
她生的纖細,當初挂在樹冠下。身上傷勢觸目驚心,伸手向他求救。他那時輕松就将她從樹冠下提了出來。她對他來說只有那麽一丁點重,滿身的傷痕, 狼狽不堪。
當時的一時興起, 沒想到竟然救回來一只妖精。
這只妖精,比傳說中的精魅更加惑人心智。他應當把她給推開,但是鬼迷心竅的握住了她的纖腰。
玲珑趴在他的懷裏,笑的格外得意洋洋。她此刻心裏想什麽,臉上完全都遮不住。元泓哪怕淡淡一瞥, 都能望見她眼裏濃厚的笑意。
小小一張櫻唇, 碰在他的下颌上,她故意逗弄他, 只是親吻他的下颌, 他下颌白皙幹淨, 泛着他這個年歲貴族男子應當有的白皙和芬芳。
“道長, 想我吻你嗎?”玲珑故意将唇下挪, 輕輕的在他喉結上蜻蜓點水。在她的唇觸上他的喉結的時候, 玲珑感覺到他身體繃緊。
她故意磨蹭了一下,才放開,而後含笑開口, “想嗎?”
抱着她的青袍青年垂首下來, 眼裏晦暗莫名, 更有激蕩的不知名的情緒在他眼中沉沉浮浮。
不知死活,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元泓低頭望着她,她身上的馨香,似乎比剛才都要濃烈了些許。他垂下頭,額頭不自覺的抵在她的額頭上。溫熱柔軟的肌膚,毫無任何隔閡,直接觸在他的額頭上。
“道長……”玲珑開口,話語裏都是滿滿的自得。
她笑的沒心沒肺,絲毫不懼怕他會把心中的那頭猛獸放出來,将她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下。
他修道十年,可骨子裏,還留着一股天生的野性。哪怕暫時被他以漢人的經典和道德鎮住。可若是真的放出來,恐怕她連渣滓都不會留下。
玲珑看着她的喉結上下滾動,兩眼緊緊的盯住她,那雙泛着琥珀色的眸子深邃了許多,像是要把她整個都吸入其中。
“我喜歡你這樣子。”玲珑開口,她望着他,眼裏也有了幾分含情脈脈,她雙眸含情的模樣,比之前越發美豔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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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自小開始,美貌就有了端倪。還不是漢人推崇的那種清麗端莊的長相,而是濃豔。到了現在,不言茍笑,都還十分引人注目,眼下含情脈脈,溫情無限的模樣,更是令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掰開揉碎,整個都融入骨血裏。
玲珑眼裏生出幾分窺探和贊賞,她是真喜歡他這模樣。原先的清冷,他一塵不染,超然于世外。似乎是得了道的神仙,不管這濁世有什麽,都不能讓他動心半分。
可是現在,他這樣子,比之前更讓她愛的厲害。
玲珑伸手觸摸他的臉頰,他的肌膚白淨,并不是單單因為養尊處優錦衣玉食,而是天生具來的白皙。
輪廓分明而秀麗,手指撫過他的眼眸,他不習慣被人這麽觸碰,睫毛掃在她的指尖上,有點癢。
他一把抓過她的手,玲珑沒有料到他突然有這麽個動作,嘴裏咦了一聲。而後腰上的力道猛地加大,她就整個結結實實的貼在他的懷裏。
“你當真是……”元泓扣住她的腰,将她整個都揉在了懷裏,壓制住內心狂暴的沖動。他不能放縱,也不敢放縱。
她到底還年少,也沒有見過男人真實的模樣,覺得好玩,如此撩撥他。他若是忍不住了,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道長?”玲珑開口,不過等了一會,還是沒有等到他的回答,“道長不說話,那麽我就當道長答應了。”
說着,她擡頭上去,在他的唇上親了兩下。
之前已經給他一次甜頭了,這次只肯蜻蜓點水似得在他唇上啄了啄。
“你想要從我這裏得到甚麽?”元泓嘴上在質問,可是手臂卻還是環住了她,這次的手勁有些大,玲珑小巧的鼻翼裏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元泓聽到她半是不滿半是疼痛的輕哼,手上的勁道不由得放松。
他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對他糾纏不放。
“這話,應該問道長啊。”玲珑笑了。
她和他之間,除了開始之外,一直到現在都是兩人的你來我往。這種事,不管男女,只有一方的一廂情願,是根本不行的。
哪怕再癡情,如果對方無意,也不過只是白叫人讨厭而已。她才不會做這個事。
再說,依着他的性子,若是真的對她沒有半點意思,可不會容忍她糾纏到現在。
她有恃無恐,元泓心知肚明,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這撩人的本事,他這段時日裏,或多或少和她學到了些許,但和她相比,到底還是不太夠用。尤其她的臉皮被他想象裏的可要厚多了。
不僅能一五一十的全部收下,還能翻倍還回來。
他拿她是真的沒有辦法。
“胡鬧。”元泓嘴上這麽說,可是手還在在她的腰上。玲珑笑了好幾聲,她在他的臉頰上親了兩下,“不生氣了吧?”
她的招數粗暴簡單,但是卻出奇的好用。
元泓對她能有什麽怒氣,就是剛才也不過是羞憤更多一些。長到二十,從來沒有被人見過的身體,竟然被她看了去,而且她還明火執仗,根本沒有半點漢女該有的矜持。
瞬間,元泓覺得他好像個養在深閨的小娘子被個浪蕩子給調戲了。
其實也只有那麽一下,她小意溫柔的,還能有什麽怒火可言。
“沒有。”元泓低頭看她,她趴在自己的胸口,巧笑嫣然。他盯着她的鼻子,她容貌極好,鼻子小巧筆挺,他有點想要伸手過去,在她的鼻子上刮一刮。
玲珑又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親了親,“那就好。”
元泓此刻拉住她,“你對人都這樣的麽?”
“道長都回洛陽這麽久了,我對人如何,難道道長自己還不知道麽?”玲珑不滿問。
元泓回洛陽之後,的确是令人查過玲珑。她向他報出自己的來歷,洛陽這個地方,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深宮之中,哪怕是帝後的私事,也會被帶出來,更何況是她。
他知道她出身名門,更知道許多兒郎對她傾心不已,而她也從來沒有對那些獻殷勤的男子有過任何表示。
“你呀,就是這個樣子,心裏有甚麽,難道問我不是最快的,你派人去查,不是多此一舉麽?”
元泓被她毫不留情的點破,不自然的扭頭過去,玲珑笑了笑,“罷了,我就喜歡你這個樣子。比那些直接的男子好多了,讓我心心念念着。”
這大膽直白的,簡直能叫他瞠目結舌。這似乎不是成長于洛陽富貴鄉裏的貴女,更像是五原郡那裏的鮮卑女子。
“你去過六鎮,或者是五原郡?”元泓問。
玲珑搖頭,“沒去過,以前想去,但是爺娘說那裏不是養人的地方,一年裏有半年都是風沙,說我過去會受不住。”
元泓的手頗為依戀的在她後腰上停了停,沒有多少挪開的跡象。
玲珑任由他這麽抱着。
“你爺娘說的對,那個地方,你會受不了的。”元泓說着,輕輕把她推開,玲珑奇怪的咦了一聲。
明明剛才她還感覺到他的依依不舍,現在又放手而去。
她抓住他的袖子,反正真面目也在他面前表露出來過了。玲珑簡直随心所欲。
“我去換衣裳。”元泓道。
道袍下擺已被茶水給弄的濕透了,緊緊的貼着肌膚,顯出身體的輪廓。這樣真的是尴尬的很。
玲珑又低頭去看他腿上,元泓立刻背身過去,“好了,不許看!”
簡直要惱羞成怒了。
他惱怒的聲音讓玲珑不情不願的扭頭過去,“我等道長。”
元泓立刻出去換衣。
平原王給他修行的這所別邸,前後大的很,有半個裏坊的大小。元泓直接去隔壁的廂房換衣,濕透了的道袍和內裏的中單被換下。
正在換衣的時候,有奴仆過來禀告,“郎君,蘇小娘子想要到外面走一走。”
玲珑在旁邊等的百無聊賴,又看着這宅邸不錯,想要出去走走。
“讓她去吧。”元泓吩咐道。
為了讓她少等一些,他已經令仆從加快速度,沒想到她還是那樣坐不住。想到這裏,元泓心下竟然有一股煩躁。
“慢些吧。”他吩咐。
伺候他更衣的奴仆們頓時按照吩咐,放緩了手上的速度。其實這衣裳上的都是精細活計,見人的體面功夫,再快也快不到哪裏去。
聽到元泓的吩咐,仆從們輕快了起來,仔仔細細的對付他身上的衣物。被茶水打濕的道袍換下,用溫水浸濕的細麻巾把軀體擦幹淨,再換上內外的幹淨簇新衣裳。
元泓在屋內聽到玲珑在外面和人說些什麽,他更衣的地方離她不過就是一堵牆,她也沒有什麽輕聲細語的習慣,高興起來,談笑聲就連屋子裏的他都能聽得見。
她嗓音歡快活潑,沒有因為他而有半點變動,後來再仔細聽,發現那嗓音遠了。想來是到別處看了。
元泓不滿:這就是她所謂的等?
此刻有仆役捧着幹淨中單過來,中單熨燙的整整齊齊,折疊整齊擺放在漆盤裏。
白的耀眼,元泓卻莫名的不舒心,伸手就将那漆盤給掀翻在地。
漆盤落地,裏頭的衣衫也一股腦掉在地上。四周的仆從們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心頭上的火簡直是無從而起,在場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在地上跪了一片,都不敢言語。
玲珑的聲音遠了,他站在那裏,“都起來吧。”
他這話說出來,過了那麽一瞬,才有人爬起來給他繼續換衣。
元泓脾性雖然缺少耐性,也不是很溫和,但并不是随意亂發脾氣的人。剛才的确是有些不同尋常。
仆從們越發小心,給他換衣。
玲珑在屋子裏等得無聊,橘團都叫元泓讓人給抱走了,喝茶也不想喝,至于睡覺,她昨夜為了可以精神奕奕,睡的格外早,也沒有半點睡意。
她向來是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人,元泓下面的衣裳都濕透了,更衣麻煩,要內外全都換了,沒一段時間不行,幹等在那裏也是無聊,還不如出來玩玩。
這個宅邸,足足有半個裏坊那麽大。而且修建的比較清雅,各種草木随處可見,但若是細心觀察,就會發現那些草木都是精心修剪過的,而且并不是随處可見的東西。有不少,還是從西域來的新奇東西。
玲珑看的啧啧稱奇,這宅邸真是比起那些諸王的園林都不少多少。
洛陽裏的貴人,尤其是諸王宗室好奢靡,競豪奢之風,根本剎不住。
玲珑跟着母親沈氏去過臨漳王還有清河王的園林,簡直是金湯灌出來的金窟窿。這裏雖然沒有見到表面上的窮奢極欲,甚至還有幾分雅致,可雅致之中,又處處透出低調的奢華。
這個可比那些園林要難得許多。
玲珑心裏奇怪,她除去那一次被賀若家的人所救之外,和賀若家沒有什麽關系。畢竟賀若家是鮮卑勳貴,而蘇家是漢人官員,彼此之間沒有多少交際。但她好像也沒聽說過,賀若家有哪個人,年輕但又喜歡清雅的。
她覺得奇怪,不過四周的景色是真不錯,從外面引來的活水彙入挖好的池子裏,上面朱紅的小橋,和下面清澈的水交相輝映。
玲珑到了橋上,現在日頭比之前更猛烈了點,曬得人渾身發燙。玲珑後悔怎麽沒把自己的帷帽也一塊戴出來。
她趕緊擡起手裏的團扇,陽光下的景致越發好了。她走上小橋,往下面看,見着水裏游動的魚。
魚紅紅的尾巴一掃,在水裏自由自在。
水面上還有芙蕖,現在正是花開的時候,荷葉翠綠的叫人心喜。她看看魚,又盯着水面上的芙蕖。
身後跟着的仆婦福至心靈,趕忙去折了一朵送到玲珑手上。
“你們郎君不會怪罪你們吧。”玲珑撥弄着手裏的芙蕖,芙蕖長得很好,紅白相間,甚是得她的意。
“既然是獻給小娘子的,郎君自然不會責罰。”仆婦很會說話。她說的這話很是讓玲珑高興。
玲珑高高興興的,捧着手裏的芙蕖,繼續往前走。
比起動不動就有一個裏坊那麽大的宅邸,這處地方算是小巧了,但半個裏坊靠着兩條腿走,還是有些勉強,玲珑走了一段路,就有些氣喘籲籲,額頭汗珠冒不停。
玲珑就讨厭這個體質,原本以為是身體虛弱,後來騎馬射箭,身體強健了不少,還是這樣。玲珑明白這是天生的沒辦法了。
她不得不找個陰涼地方,手裏的團扇不停的扇。還沒扇幾下,她乘涼的那棵大樹上窸窸窣窣幾聲,還沒等她擡頭看,就聽到一聲樹枝被踏裂的聲響。
緊接着,樹冠上掉下一個人來。
一個紅唇白齒面目清俊的少年屁股着地。
他疼的呲牙咧嘴,等到那股疼過去之後,看清楚伫立在面前的少女,還有她身後那一群吓得呆若木雞的仆婦。
少年兩條胳膊撐在身後,勉強把自己身子給支起來,給自己挽回些許顏面。
他在樹上偷看的那個少女此刻就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少年想要起來,但是之前臀部着地,現在整個背部都麻了,再怎麽用力,人也起不來。
一時間他就坐在地上,仰着頭傻呆呆的望着那邊那個貌美的少女,玲珑見狀,挑了挑眉,那少年看着她傻笑。
一陣腳步由遠及近而來,玲珑看過去,見到元泓來了。
她揚起手裏的芙蕖向他搖了搖。
元泓幾步過來,到玲珑面前,玲珑因為之前走了一段路,面色緋紅,額角還挂着汗水。更平添了幾分豔色,她手裏的芙蕖貼在她的臉頰旁,多了嬌俏。
元泓看到她的時候,緊繃的神色有了幾分緩和。
還沒來得及說話,地上的那個少年開口了,“阿叔。”
“啊,阿叔?”玲珑呀的一聲,她眨眨眼,目光從地上那錦衣少年到元泓,“道長你都有這麽大的侄兒啦。”
“家中人口旺盛,小輩們也多。”元泓解釋,說着他看了一眼還在地上坐着的少年。
“還不快起來!你這個樣子到底成何體統!”
少年挨了元泓的訓斥,讪讪的從地上起來,只是站起來之後,還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玲珑。
玲珑察覺到少年的偷窺,只是淺淺一笑。
這種人見得多了,到了現在她早就見怪不怪。
“他找道長有事嗎?若是有事,那我先回去了?”玲珑問。
元泓搖頭,“他這麽小的年紀,也沒在朝廷為官,找我能有甚麽事?”
少年聞言,頓時有些憤憤。只是礙于玲珑在這裏,不能說出口罷了。
玲珑聽着,她打量了一下少年,她的注視很平常,可被看的人确實面紅耳赤。元泓察覺到少年的不對勁,伸手直接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整個人都帶過去。
“道長你侄兒還在那裏呢。”玲珑被他不容違抗的力道帶着和他一道往前走,她還記得留在後面的那個少年。
元泓聽她說起別的男子,眉頭微不可見的蹙起,他面色如常,“他自己頑劣,就讓他在那裏站着好了。”
這話聽起來,好像是真的動氣了。玲珑吐吐舌頭,被他拉着往前走了。
玲珑不欲在此久留,元泓已經來客人了,她留在這裏還是有些不太好。
她立刻告別,随便把手裏的芙蕖也一股腦的塞給他。
玲珑蹦蹦跳跳走遠,元泓叫人送她出去。等到回頭見元朗的時候,他面色陰沉,“你來作甚麽?”
元朗是吳王的孫子,吳王和平原王是一輩的,算起來,的的确确是他的侄子。
兩人年歲差的不是很大,以前經常在一塊玩鬧。
元朗見之前看到的那個妍麗少女已經不在了,不過看到之前少女手裏拿着的那只芙蕖躺在元泓的臂彎裏。
“阿叔?”元朗小心的喊他一聲,然後就接到了元泓冰冷的一瞥。頓時整個身子都僵在那裏,不敢動彈。
小時候還好,現在在元泓面前,發現這個阿叔越發沉穩,也越發讓他有些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