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03居高臨下的看着垂死掙紮的進化喪屍,神情冰冷,“去死吧。”
洩憤一樣将喪屍腦袋遠遠丢到看不見盡頭的夜幕中去之後，003連忙轉身去看蕭霖,結果一扭頭臉就黑了,方才的冷酷肅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手往哪兒摸啊！”
剛把蕭霖厚重的登山服解開要去摸骨的老九一聽,滿頭滿腦的黑雲籠罩。
這話怎麽聽着就不對味兒呢！
可是一對上003那張實打實的關心的嫩臉,他卻說不出任何重話。
嗯,這孩子是實誠,實誠的他都不知道該從哪兒下口罵了。
深吸一口氣,老九道,“我是醫生,在挪動傷患之前,我要先判斷她是否有骨折的情況。”
“醫生？”003愣了下,眨眨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可能略有誤會，“對不起啊，那，那蕭霖骨頭斷沒斷啊？在地上躺着多冷啊。”
老九直接哭笑不得了，“我剛過來，這不是你不讓麽。”
“哦哦，”003飛快的點點頭，擠進去走到蕭霖身邊蹲下，看看她凍得發青的嘴唇，忙摘了手套，雙手猛搓幾下，小心的捂到她臉上，“蕭霖別怕啊，冷吧？我先給你暖和下。”
老六又是一陣感慨，薛冰只覺得眼眶有點發酸。
最初的劇痛過去，蕭霖的神智也漸漸回來了，她搖搖頭，“你把手套帶上吧。”
003嘿嘿笑笑，“沒事兒沒事兒，我皮厚。”說着又把手放到嘴邊哈氣。
白倩倩和趙世鈞就在後面不遠不及的看着，一個兩個臉色都不大好。
白倩倩心裏格外矛盾。要不是蕭霖及時出手，她恐怕早就被活生生掐死了。論理，蕭霖救了她的命，怎麽感謝都不過分。
可是，好幾次白倩倩想開口的時候，眼前總是不受控制的劃過方才那一幕幕：
纖細的手腕輕而易舉的将人的頸骨掰斷；
前一刻還在張牙舞爪的大媽下一秒就腦漿四濺……
只要一回想白倩倩就會覺得喉嚨發癢，胃部翻滾不止。
白倩倩不是木頭人，可是，那可是活人啊，她怎麽就能那麽風輕雲淡的殺了呢！
幾次張嘴，都發不出聲音來，在白倩倩眼裏心裏，蕭霖俨然已經與殺人狂魔畫上了等號。
趙世鈞倒是稍微清醒點，猶豫片刻，開口道謝，只不過聲音不大，還帶着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羞愧的顫抖，沒人聽見，或者是聽見了也沒人有工夫搭理。
老九在蕭霖肋骨周圍都按了幾下，十分專業，“這裏疼不疼？這裏呢？嗯，怎麽個疼法？”
随着他按下去，蕭霖的臉又白了幾分，003看的着急，急火火的沖老九道，“你，你輕點兒啊。”
老九都給他氣笑了，“她裏面還穿着兩層衣服，我不用點力不白忙活了？”
003一琢磨，也有點道理啊，不過還是不大開心，“你，哎反正你快點吧。”
老九搖搖頭，站起身來，拍拍他的肩膀，神情輕松，“行了，骨頭沒斷，趕緊把你小女朋友抱上去，別凍壞了。”
周圍幾個人都悶聲發笑。
小女朋友？
003下意識的就看向蕭霖，結果蕭霖也在看他。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應了幾秒鐘，異口同聲的否認，“不是啊！”
老九就笑，十分敷衍的點頭，“嗯嗯，不是就不是吧，趕緊上車，咱們得連夜趕路了。”
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的003就覺得腦袋有點兒不大夠用的，而與此同時他心裏卻也泛出一點挺莫名其妙，但是卻感覺十分不壞的味道。
一邊努力思考，一邊把蕭霖抱上車，003很細心的給放好了墊子，一擡頭就發現蕭霖的臉貌似有點紅，于是順口就問，“你熱啊？”
蕭霖的臉更紅了點，不過還是十分鎮定的點頭，“凍得。”
“哦，”003抓抓腦袋，又給蕭霖把裏面那層帽子整理下，“你坐着，我去收拾帳篷，咱們得馬上上路。”
蕭霖點點頭，“哦。”
必須馬上走，剛經過了一場厮殺，滿地都是鮮血和屍體，而周圍卻還不知道有沒有，或者是有多少喪屍。
普通喪屍也就罷了，可是萬一再來幾只像剛才那只進化喪屍一樣有智慧，并且會模仿的物種，那可就麻煩了。
所幸經過兩天的探查，前面的道路也摸得差不多了，只要結合指南針，再照着測距儀上面的标示，就基本沒問題。
至于那些沒能勘測到的路段，到時候也就天亮了，只要讓兩個人在前面輪流探路，然後慢點慢點再慢點，應該就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車內衆人的位置稍微調整了下，薛家姐妹和蕭霖003互換位置。
車內人數已經達到上限，除了正副駕駛，坐在哪兒都挺憋屈，不過好歹靠在後面還能略伸伸腿。
老八和老六在前面開車，老九從手邊的小木箱子裏扒拉一陣，拿出來一個黑色的漆皮匣子。
他扭頭，對着蕭霖微笑，十分的有牧哲的風格，“把肚子露出來。”
車內安靜了幾秒鐘，003頓時就炸毛了，一把尖銳的斧頭刷的抖出去，對着老九橫眉冷豎，“敢耍流氓砍了你啊！”
副駕駛上的老六吭哧吭哧樂不可支，時不時的通過後視鏡往這邊看。
牧哲依舊是斜靠着駕駛座後背坐着，此刻也眼帶笑意的看過來，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
老九也不惱，眼睛微眯，繼續微笑，甚至還帶着點兒逗弄。
他慢條斯理的把聽診器拿出來，用雙手捂熱了，微微挑眉，“雖然骨頭沒斷，可是如果你能保證她內髒也無礙的話，我也就偷個懶。不過話先撂這兒，有什麽後遺症可別賴我啊。”
此話一出，003高漲的氣焰頓時有些萎靡。
糾結一番，003扭頭看看從剛才起就一直冷汗涔涔的蕭霖，順手再給她擦一把汗，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那，那行吧。”完了之後頓一下，又挺不放心的打量老九幾眼，欲言又止。
他的為難、擔心、糾結都明晃晃的寫在了臉上，根本就不用猜，特別的好懂。
老九忍不住笑出聲，搖頭。
他就是覺得這倆孩子挺有意思的，所以總是想逗逗，畢竟在這個娛樂匮乏的大環境下，看着倆小面癱變臉也挺有趣不是？
沒事兒的時候悶葫蘆小呆萌，偶爾的只言片語都能把牧哲堵得一愣一愣的；
遇上危險了一個頂仨，消防斧舞起來虎虎生威，砍起人來毫不手軟。
這樣的反差，還真是挺有趣。
偶遇的第二日就能對他們一臉平靜地說出“同生共死”誓言的蕭霖和003，早已是衆人默認的小情侶，更不要提倆人素日裏話不多可是卻默契十足的言行舉止。
許是真有緣分一說，倆小家夥都有那麽點兒呆，看着怪有意思的，跟老九他們平時接觸過的人都不一樣，難得的單純。
就拿剛才的事兒來說吧，不過是打趣的一句“小女朋友”，竟然就讓這兩個殺神一樣的家夥紅了臉？
啧啧，在這個小學生都開始光明正大談戀愛，遍地早熟人精的社會，還真是稀罕。
受傷的腰腹露出來，一大片青紫觸目驚心。
003一下子瞪圓了眼睛，看看蕭霖灰突突的嘴唇，急的抓耳撓腮，卻也不好插手，只得老老實實地抱着斧頭坐在一邊，小狗一樣的黑眼睛帶點兒心疼，“這得多疼啊。”
蕭霖扭過頭去，很認真的看着他，“不疼。”
結果話音剛落的就倒抽一口冷氣，額頭上噌的又冒出來一層冷汗。
往那片淤青上面不輕不重的按了下，老九緩緩擡起頭，用一種醫生看待不聽話的病患的那種獨特眼神掃了蕭霖一眼，“人不大吧，倒挺嘴硬。”
完了之後又去看003，神情挺随便，但是語氣卻很認真，“心疼了吧？”
003點頭。
“那就好好對人家。”老九淡淡道，放好聽診器，對蕭霖道，“慢慢的深呼吸幾次，慢點兒啊。”
蕭霖依言點頭，緩緩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後就覺得喉嚨發癢，忍不住把頭扭到一邊咳嗽了幾聲。
老九大體檢查完，又聽了蕭霖咳嗽聲中帶的沉悶和沙啞，心裏有了譜兒。
“行了，把衣服穿好吧，別凍着了。”老九一邊收拾一邊道，“倒也沒什麽大問題，其他的內髒倒也算了，就是肺可能被震到了，大概需要一段時間散瘀。”
003和蕭霖點頭，表示受教，尤其是前者，老九怎麽看怎麽覺得像一只大狗，絲毫看不出剛才的兇猛，那叫一個乖巧。
“對了，這幾天可能會有些疼，”老九頓了下又囑咐道，“進化者體質要比常人好得多，恢複起來也會很快。如果實在受不了的話，先上冷敷，過幾天再上熱敷。”
見003當場就要跳車出去兜雪，老九忙一把拉住，哭笑不得，“你急什麽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003撓頭，“疼啊，不冷敷麽。”
老九笑，又看向蕭霖，“其實從個人角度講，我不太建議你用冷敷。女孩子麽，又是肚子這麽敏感的位置，而且現在天氣也不熱，別止了疼再鬧出別的問題來。能忍嗎？”
不得不說，女孩子，尤其是末世的女孩子，生活起來本身就要比男性困難得多。
蕭霖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的點頭，“能。”
老九盯着她看了會兒，終于沒忍住，伸手扯了扯她的臉，又順手在她摘了帽子的丸子頭上面拍了拍，心滿意足，“真乖。”
熟悉的動作，似曾相識的話語。
絲絲縷縷的暖意透過發頂傳達進來，一瞬間，蕭霖整個人都有些錯楞。
“丫頭，你叫蕭霖是吧？”
“看見了沒，我姑娘，我姑娘笑的多俊！”
“咳咳，值了。”
無數被深埋在記憶深處的片段驀地飛出來，在蕭霖腦海中紛紛擾擾鬧成一團，嗡嗡作響。
她什麽都聽不到了，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老九，視線有些模糊，有些東西看不大清楚了。
“爸爸。”
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滿車的人都愣住了，老九更是回不過神來，一只手還停在蕭霖頭頂不上不下的。
“哈？”
消化片刻，老九剛要笑，卻再看見蕭霖表情的瞬間生生憋回去。
這麽多天以來從不流露出任何情緒波動的小姑娘，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裏面仿佛有什麽極其強烈的情緒在劇烈翻滾，仿佛下一刻就要叫嚣着沖出來。
略帶慘白的小臉兒上，分明有幾分迷茫。
那樣沉重的感情，讓老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003悄悄碰了她一下，略帶點擔心，“蕭霖？”
蕭霖驟然回神，通身的脆弱瞬間消失不見，快的讓旁觀者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重新調整下坐姿，蕭霖對着老九點下頭，“謝謝。”然後就垂下眼睛去不說話了。
老九搔搔下巴，下意識的扭頭向牧哲求助，後者不着痕跡的對他搖了搖頭。
牧哲借着擡頭活動脖子的動作，飛快的瞥了眼蕭霖，小姑娘早已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正跟同伴一起低頭擺弄斧頭，動作如出一轍。
爸爸？
是了，做不過也還是個正在上學的孩子，對家人有依戀是最正常不過的。
只不過從初見就是他們兩個人，家長呢？
是早已遭遇不測，還是身在別處無法見面？
無論如何，終究不是真正地絞肉機，想必心底還是柔軟的吧。
前排的老六抽空回頭，語氣眼神無一不戲谑，“九哥，喜當爹的感覺如何？”
老九也不惱，卻是點點頭，“還不孬。”
打趣不成的老六有些讪讪，打嘴仗從來就不是他的長項，只是樂此不疲。
想了會兒，老六又扭過頭來，半開玩笑半正經道，“九哥，要不你就真認了當幹閨女算了，你也算撿了便宜了。”
老六是幾個人裏面最沒心眼的了，不過這并不代表他不會看人。
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原本的戒心，也早已經磨沒了。
他看出來，那倆娃娃是沒壞心眼兒的，難得的實在孩子，早早的徹底拉到自己這邊絕對沒壞處。至于後來上來那倆麽，就難說了。
老九終究沒能繼續忍耐，一巴掌拍過去，壓低了聲音罵一句，“開你的車。”
且不說他和那丫頭本就差不了幾歲，就算是幹妹妹吧，那麽本事的姑娘，人家還未必樂意呢。
再者，老九看一眼蕭霖，嘆口氣。
僅僅是一瞬間，那姑娘眼中流露出來的那種深刻的感情，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