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放你離開
既然如此……
他何苦繼續禁锢着她, 讓她如此痛苦?
霍時彥垂了眼簾,掩去了眸底的失落和自嘲,他沒再說什麽了。
那些準備好的解釋、說辭、甜言蜜語, 好像都沒有說給她聽的必要了。
室內死一般寂靜,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僵持了很久。
霍時彥微啓唇, 艱難的吐了口氣。
忍着胸口的悶痛感, 他走到了慕瀾跟前。
大手溫柔的覆上女人精致白皙的小臉, 用最輕的力氣,擦去她眼角的淚。
霍時彥溫聲道:“我答應你, 我們離婚。”
“所以你別哭了, 好嗎?”
慕瀾揮開他的手, 将臉瞥向一邊, “好啊,那你現在就把簽好字的離婚協議給我!”
她這是擺明了不信任霍時彥。
畢竟上一次他也是這樣, 簽了字,卻又把離婚協議拿回去了。
誰知道他這次又想弄什麽幺蛾子。
慕瀾不知道她這話等同于在霍時彥心上狠狠來一刀。
她只是看着男人往後退了半步,轉身彎腰,撿起了之前被他扔在地上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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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慕瀾狐疑的目光下。
男人在她跟前蹲下身,溫暖寬厚的手輕輕握住了慕瀾的腳踝。
她吓得縮了一下, “幹什麽?”
男人沒擡頭,只再次輕柔的捉住她的腳,有條不紊的幫她穿鞋。
聲音低沉,辨不出情緒:“協議書在鼎尚花園的家裏,穿好鞋, 我帶你去拿。”
慕瀾有些猶豫。
男人替她穿好了鞋,站起身,補了一句:“放心,不用你上樓。”
“到時候你在樓下等我,我拿下來給你。”
慕瀾愣住,還是不太敢相信霍時彥的話。
“我不會對你做任何逾越的事情,如果你還是不放心,明天白天到霍氏集團找我也行。”
男人一再退步,語氣十分真誠。
慕瀾将信将疑,還是決定今晚就把協議書拿到手的好。
她更擔心明天霍時彥一覺睡醒後,又反悔了。
……
兩人離開了會所。
黑色的卡宴直接開往鼎尚花園。
路上,駕駛座的霍時彥一直用餘光關注着副駕駛座上慕瀾的動靜。
忽然想到了什麽,他道:“跟我說說三年前那場車禍吧。”
慕瀾正看着窗外的夜景,乍然聽到他的話,神情僵了僵。
“沒什麽好說的。”
不過是在看見自己愛的男人守在別的女人産房外時,心神不寧發生的一場意外而已。
說到底,症結在于她對霍時彥那錯付的深情。
其實也是她自找罪受。
霍時彥明明早就說過,不一定會愛她,結果她心裏還是對他抱有期望。
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現實果然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蘇音的存在的?”
男人換了個問題。
慕瀾将手支在車窗上,思慮了片刻,算了下時間:“車禍前三個月。”
霍時彥沉默。
他記得蘇音孕期四個月時來找他的,也就是說,慕瀾知曉蘇音的存在時,他已經暗中照顧了蘇音一陣子了。
一直以來,霍時彥都以為自己隐藏的很好。
他有自己的計劃,卻從未想過讓慕瀾參與他的計劃。
所以,他們夫妻之間生出了嫌隙。
在霍時彥以為一切如常的時候,慕瀾自己默默隐忍着,看着他每天裝模作樣當做無事發生的樣子……
一想到這些,男人心裏就隐隐作痛。
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意孤行會給慕瀾帶來如此大的傷害。
甚至某種意義上講,他是那場車禍的始作俑者。
慕瀾是因為那個誤會,才會在開車的時候心神不寧,導致了車禍的發生。
若是沒有那個誤會,若是一開始他就把蘇音的身份告訴她,也許……結局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霍時彥心裏期望着慕瀾能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
可他難以啓齒,也沒資格去請求她的原諒。
是以,最好的補償就是成全慕瀾想要離婚的決心。
如果說離婚是對他的懲罰,那他接受。
因為只有敢于承認自己的錯誤後,才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
車就停在單元樓下。
慕瀾跟霍時彥一起下的車。
男人看了她一眼,抿了抿薄唇,“在這裏等我。”
慕瀾冷淡的“嗯”了一聲,靠在車門上,靜靜看着他走進單元樓的大門。
至此,她還是有些恍惚,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所以霍時彥是真的想通了?
慕瀾垂眸,伸手摸了摸自己心髒的位置,感覺悶悶的。
她知道,那是因為她心裏仍舊沒有徹底放下霍時彥。
雖然憑借着理智去快刀斬亂麻,但那受了傷的血淋淋的傷口要想徹底恢複,卻不知道還需要多少時間。
不過慕瀾不怕,她可以慢慢等着傷口愈合。
只要遠離了霍時彥,傷口早晚會好起來的。
她就這麽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霍時彥如約下來了。
他手裏拿着嶄新的文件袋。
走到慕瀾面前站住腳,男人打開文件袋,把裏面的協議書拿出來遞給了慕瀾:“看看吧。”
霍時彥知道,就算他不主動,慕瀾也會自己查看。
與其等她用不信任的眼神看自己,不如主動把自己真誠呈上去給她看。
慕瀾接過了,匆匆瞥了眼簽字欄。
果然看見了霍時彥的簽名。
字如其人,透着一股清冷。
男人把文件袋也遞給她。
慕瀾接過後,垂首認真又小心翼翼的把協議書裝進去。
便是此時,霍時彥忽然上前,大手圈過她的肩膀,将她抱了滿懷。
慕瀾僵住,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心髒因為男人此舉,又狂蹦亂跳起來。
她整個人像是一尊石雕,一動不動的僵在霍時彥的懷裏,連反抗都忘記了。
等慕瀾回過神來,想要推開男人時。
霍時彥已經自己松開了手,往後退了兩步。
目光遙遙看向她,男人俊臉繃着,神情真誠又溫柔:“以前是我的錯,沒有好好珍惜我們的婚姻。”
“也是我過于自以為是,沒有站在你的角度考慮過你的感受。”
“所以慕瀾,我願意承認自己過去所犯下的種種錯誤,并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
“我也知道,這次放你離開,往後餘生大概是再也找不回你了。”
“沒關系。”
“既然我們的婚姻令你窒息,那我……放你離開。”
痛苦,只他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霍時彥的聲音極富磁性,很動人。
慕瀾看着他,若非親眼所見,真的不敢相信一向清冷孤高的男人,也會有變成話痨的一天。
這是記憶裏霍時彥跟她講話最多的一次,也是神情最溫柔,語氣最富有感情的一次。
這是慕瀾夢寐以求的霍時彥。
以前的他像是紮根在神壇之上,她就是那神壇下最虔誠的信徒,一直企盼着他有朝一日能步下神壇,走向自己。
現在,這個願望實現了。
可她已經不是以前的慕瀾了。
沒有辦法再像年少時那樣,不求回報的去愛他、等他。
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賭,去等。
……
忍着心底的疼,慕瀾艱難的吸了口氣。
她咬了咬下唇,沒敢看霍時彥的眼睛,只一個勁的點頭:“謝謝。”
和平離婚,是慕瀾料想中最好的結局。
傷痛之餘,她補了一句:“那你這幾天抽個時間,我們去民政局辦一下手續。”
“嗯。”
“那我先走了。”慕瀾轉身,默默往小區出口那邊走。
霍時彥沒有挽留,他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
原本是想追上去送慕瀾回慕宅的。
可腳上像是有千斤墜,根本挪不動步子。
亦或者說,霍時彥是在害怕。
他怕自己若是真的追上去了,會忍不住搶過慕瀾手裏的文件袋,将裏面的離婚協議書撕碎。
會忍不住把她扛回家,圈禁起來。
會忍不住祈求她……留下來。
……
慕瀾叫的網約車回的慕宅。
她上車後,整個人處于意識不集中的狀态,雖然盯着車窗外,目光卻是沒有焦點的。
直到駕駛座的司機師傅喊她:“小姐,後面那黑色卡宴的車主是您朋友嗎?”
慕瀾回神,一臉茫然:“什麽?”
司機師傅:“從剛才您上車那小區開出來的,一直跟着咱。”
“是您朋友吧?”
慕瀾:“……”
她從後視鏡看見了那輛黑色卡宴。
确定是霍時彥的車沒錯。
所以他這是什麽意思?擔心她,所以跟着她?
慕瀾擰眉,輕吸了口氣,沖司機師傅笑了笑:“不認識。”
司機師傅看了她一眼,倒是辨不出慕瀾說的話是真是假。
不過他也沒再多問,只按照路線,把人送到了別墅區。
慕瀾沒有讓司機師傅直接把車開進別墅區,她在別墅區門口那條柏油路下的車。
下車後便順着柏油路往慕宅的方向走,沒有回頭。
她只裝作不知道霍時彥跟着的樣子。
但其實她知道,那男人也将車停在了外面,然後下了車,不遠不近的跟着她。
直到慕瀾平安回到了慕宅。
霍時彥還在慕宅大門前站了許久。
向來不抽煙的他,從車上摸到了張謙擱置的一盒煙和打火機。
這會兒正點了一支,猛地吸了一口,“咳咳咳——”
差點被嗆個半死。
男人蹙眉,目光凝着指尖猩紅的火點,薄唇勾了勾,自嘲的笑了。
他記得慕瀾是不喜歡聞煙味的,所以他這是在幹什麽?
還要繼續變成她讨厭的樣子嗎?
男人掐了煙,峻拔的身形隐沒在黑夜中。
只借着微薄的月光,霍時彥往慕宅裏看,試圖在夜色裏尋找慕瀾的房間。
片刻後,他看見慕瀾的房間亮起了燈。
看來她已經回屋了。
霍時彥仍舊沒走,只一直注視着慕瀾房間那暖色調的燈光,不知道過了多久。
久到那燈光忽然熄滅。
猝不及防,一如慕瀾的離開,突然、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