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孤島
風和雪匆匆而來,又匆匆而走。
幹枯的樹枝抽了新芽,鳥叫開始在清晨響徹校園。
盛爸爸在三月份的時候來到盛薰書的學校。他和妻子商量好了。在他前往盛薰書寝室詢問一些事情的時候,妻子找個理由叫盛薰書出學校見面,這樣兩方不會意外碰面。
整個計劃非常簡單,執行得也特別順利。
盛薰書不疑有他,在接到盛媽媽電話後匆匆離開寝室。而後盛爸爸來到寝室,态度自然地詢問盛薰書的寝室同學:“你們好,我是盛薰書的爸爸,盛薰書在嗎?”
還在寝室裏的同學連忙道:“他剛剛出去了,叔叔要不要稍等一下,我叫叫他?”
盛爸爸笑道:“沒事,可能是去他媽媽那邊了,我下去找找——對了,”他自然而然地轉過話題,“他平常和你們相處得還好吧?課餘時間有沒有乖乖呆在學校?我記得他有個很好的朋友也在北京讀書,那個朋友有沒有來寝室找他玩?”
寝室的同學回答:“盛薰書很好相處!不過他的朋友我就不知道了,他不帶外人來寝室。”
盛爸爸擰着的心倏然一松。
也許……盛薰書确實聽了他的話,沒有再和許嘉年攪合在一起了?
他将手中的水果留下,叮囑寝室裏的同學:“這些水果給你們吃,別告訴盛薰書我來過,那小子越長大越別扭,不愛做父母的來學校。”
同學連忙說:“不用不用,叔叔太客氣了!”
但沒出校門的學生當然推拒不過成年人,盛爸爸穩穩地将水果放到桌上,正要離開之際,深感不好意思的同學又多少了兩句:“叔叔你真不用擔心,盛薰書人際很好的,他在校外也有很多好朋友……”
盛爸爸腳步一頓:“他在校外也有很多好朋友?”
“是啊。”同學又說,“盛薰書課餘活動很豐富,在我們學校人氣很高的——”
他還沒說完,盛爸爸突然問:“你們知道他校外的朋友的名字嗎?”
Advertisement
同學這就茫然了。盛薰書平常也是個開朗活潑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麽,同寝半年,他從來沒提過空閑時間自己出學校和什麽人在一起去了哪裏。
盛爸爸也不需要回答,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他照舊帶着笑容說了兩句,然後離開,給妻子發了一條短信。
盛媽媽接到了短信。
短信上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她握着手機,踟蹰許久,還是慢慢走了出來,迎上正在學校大門口前踱步的盛薰書。
盛薰書來這裏都等了十五分鐘了!
他總算見到了媽媽,連忙迎上前去:“媽,急匆匆叫我出來是不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盛媽媽臉色複雜:“你爸爸……”
盛薰書有點不好的預感,第一時間想到自己爸爸的病:“我爸怎麽了?”
盛媽媽:“他的血壓控制得不太好,醫生說要做個手術……我想他做手術,你還是要在旁邊看着才好,萬一有什麽,也別來不及。”
盛薰書腦袋“嗡”的一下炸了:“媽,你們怎麽回事,怎麽都要動手術了才告訴我!爸身體感覺不好就要直接來北京檢查啊!萬一有事也能直接在北京住院動手術!”
盛媽媽一愣,很快回答:“發現的時候來不及了。你知道你爸爸有什麽事都心裏憋着,經常鑽牛角尖。果然一個不小心就出事了。”她看着兒子焦急又沉重的臉色,生怕再出意外,對兒子說,“我們直接走吧,你帶學生證身份證了嗎?這裏回家的車只有一班,再不走來不及了。”
盛薰書心煩意亂,一時很想要打個電話給許嘉年說說,一時又清楚都這時候了,就別在媽媽面前節外生枝了。
很快,對父親的擔憂完全占據了盛薰書的腦海。
他從兜裏掏出錢包,裏頭有所有重要的東西,他對盛媽媽說:“你在電話裏交代的那麽清楚我怎麽可能沒帶?我們快走吧!”
盛媽媽暗暗松了一口氣。
她招來一輛車,說了聲去火車站,就和盛薰書一同坐進車內。
綠色的士絕塵而去。
盛爸爸來到了北大。
兩家就住隔壁,他在做出這個計劃的時候輕而易舉從許爸爸那裏要到了許嘉年的專業名和班級名。
當然,課表他暫時還沒機會拿到。
不過這無傷大雅,他在學校裏問過兩個學生之後,就得到了準确的答複。
盛爸爸找到了正在上課許嘉年。
透過窗戶,他輕易地将許嘉年辨認。
從小生活在他隔壁的孩子就算徹底長大了,行動間也帶着一些小時候的影子。他慵懶地靠坐在前排中間的位置,書本平攤在桌面上,在所有人翻書筆記的時候,他從來不動手也不動筆。
他好像還記得這個人曾經對自己兒子說過,這些事情應該在上課之前做完并在下課之後補充。
盛爸爸沖進了教室。
沖進教室的時候,他的目光始終盯緊許嘉年。
他很快看見,騷亂引來許嘉年的注視,本來漫不經心的人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在課桌後挺起上半身,看上去想要站起來。
“盛叔叔,你怎麽來了?是錯錯發生了什麽——”
有那麽一句話仿佛掠過盛爸爸的耳畔。
但他沒有去聽。
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自己要幹的事情上。
他沖到了許嘉年面前。
他抄起桌上的書,兜頭向許嘉年砸去:“許嘉年,你這個變态,你喜歡亂搞就去亂搞,幹什麽勾引我兒子!——”
他的精神在這一刻集中到了極致。
他有很多辦法解決兒子和許嘉年的事情。
但他要在最快的時間裏,用最徹底的方法扯斷他們的任何意思聯系!
就像現在——
教室嘩然。
書本砸到了許嘉年身上,沒有砸去許嘉年茫然的表情。
許嘉年站在教室之中。
他看見熟悉長輩兇狠的目光,聽見同學及老師的聲音。
周圍人四下散去,他所站的位置突然變成孤島。
而聲浪一縮一漲,潮水湧來,将他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