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酸橘子不帶了,可年峪到最後還是給秦侑川收拾出滿滿一大袋的東西,他兩手提着都覺得重,擔心秦侑川一個人拿不過來,非要送他到地下停車場去。
秦侑川不會拒絕這個能夠跟他待在一塊的機會,卻像是在逗他說:“要不再揀幾樣出來?”
年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哪個都不舍得,都想給秦侑川帶上。
之前聽說他和家裏的關系不太好,所以年峪想對秦侑川好點,結果現在不知不覺間就真的操心起來了,年峪懷揣着一顆老父親的心,想把家裏的好東西都給他。
秦侑川看他這皺眉抿嘴的糾結小表情,心情卻變得輕快,他按着年峪的肩膀,阻止了他想要重新把袋子整理一下的動作:“算了,別麻煩了,我提得動。”
“要不我跟你輪流提,或者一人提一邊?”年峪提議道。
秦侑川不置可否,等到年峪真的跟他一人提一邊袋子時,才明白一個簡單的物理原理——個子矮的人,手離地面更近,拎袋子的時候重量會傾倒在他這邊,所以他承受的重量會更大。
年峪剛開始還因為有電梯,沒覺得怎麽沉,來到地下停車場後,聽說秦侑川車停錯了區,年峪家是D棟,他停到了A棟樓下,所以要繞大半個停車場時……年峪的臉都成了菜色。
早知道就分幾次讓他帶了,分批帶走還能讓秦侑川多來他們家幾次,年峪直想拍自己,為什麽他就沒想到呢!
“給我吧。”秦侑川拎着自己那半邊袋子,另一只手朝年峪伸出來。
兩人的手在無意中觸碰了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區停車場裏的空調冷氣足,秦侑川的指尖涼涼的,在年峪的手背上擦了一下,立馬讓年峪一個激靈,心跳都似乎快了半拍。
他頓了頓,說:“這樣吧,我在這裏看着袋子,你去把車開過來,這樣也省得提一路,把你的胳膊提酸了。”
這點重量對秦侑川來說其實算不了什麽,不過他見年峪那副認真為他着想的樣子,還是點了點頭,先去開車。
年峪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才收回視線,低頭擺弄起手機來。
停車場信號不大好,一會兒有一會兒沒的,刷網頁夠嗆,只能玩玩單機小游戲。年峪剛點開一個消消樂,面前突然有個陰影罩住了他,給他吓了一跳:“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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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峪擡起頭,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一瞬間他差點都沒想起對方的名字來,但手指卻下意識地滑動到了微信界面,快速給他舅發了三個感嘆號。
他的眼睛連屏幕都沒看,發完就黑了屏幕把手機放進口袋裏,視線始終落在對方的臉上:“……徐總。”
看見徐嘉樹的那一刻,年峪腦袋裏原主的記憶片段就蹦出來了。原主和徐嘉樹交往時,徐嘉樹曾有一次親自開車送他回家,所以記下了他的住址。
只不過當時徐嘉樹把他扔停車場裏就走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年峪住在幾樓幾號房。
徐嘉樹消息還是很靈通的,知道年峪是今天出院,處理完工作後就緊趕慢趕開車過來了,他運氣還挺不錯,剛把車停下就看見了年峪。
年峪像是在等什麽人的樣子,腳邊放着個碩大的環保袋,正低頭玩手機,側面看時露出一截白而幹淨的脖頸。
年峪皮膚很白,不是水晶琉璃人那種病态的蒼白,而是一種健康的奶白色。俗話說一白遮百醜,加上年峪說話時會習慣性地把眼睛睜圓,整體看去眼睛也不顯小,這相貌在娛樂圈裏絕對不是泯然衆人的類型。
所以徐嘉樹看着那雙微圓而富有生機的眼睛時,霎時有些失神。
“……我來看看你。”徐嘉樹回過神,猶豫了下,又往前邁了一步,低頭看他,“你醒來之後誰也不見,我只好等到今天才找到接近的機會……我想親口跟你說聲對不起,小峪,之前冷落你的事,還有後來微博上的事。”
年峪心想你做都做了,現在才來說對不起,不嫌太晚了嗎?
他敷衍地朝對方點點頭:“好的,還有別的事情嗎?”
徐嘉樹愣了一下,要不是眼前這張臉他絕對不可能認錯,他都要以為這是個長得跟年峪很像的另外一個人了,以前的年峪從來不會用這樣的态度對他說話。
他默了一下,說:“我……我還想說一句,我希望我們能重新開始。”
“重新啥?”年峪假裝聽不懂。
“重新交往。”徐嘉樹說。
話說出口時,徐嘉樹才發現,他以為在年峪面前說這番話會有點難以啓齒,但沒想到說出來時心情突然就變好了,他有些期待地看向年峪。
以原主對徐嘉樹的迷戀程度,大概對于徐嘉樹來說,只要他主動示好,基本上原主有九成的幾率會答應,剩下一成也是猶豫之後會答應。
但這放在年峪身上就行不通了,年峪把這十成的幾率給直接變成了零:“抱歉,我不想跟你重新開始。”
回答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連一秒鐘的猶豫都不帶的。
徐嘉樹:“……”
年峪看着對方那不可置信又失魂落魄的表情,腦子裏回想起他舅說的“不得不低頭”,也覺得跟目前的老板鬧翻了是件不明智的事,都怪他說得太快,現在想要婉拒已經來不及了。
所以他只好想辦法說服徐嘉樹接受這個事實,腦筋一動,張嘴就是連篇的歪理:“而且我覺得你用詞不太對,對我來說這叫‘重新開始’,對你來說,你根本就沒開始啊!”
徐嘉樹微微皺眉,目光不解。
年峪開始忽悠他道:“我問你,你喜歡的是以前那個文藝安靜的我,還是現在這個敢于在你面前說不的我?”他見徐嘉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又馬上接着說,“你先別下決定,聽我把話講完再說。”
年峪:“我覺得咱們以前那不叫交往,頂多是交朋友,還是普通朋友。你別急着否定我,你想想,哪有正常交往的男男朋友沒做過少兒不宜的事情?”
徐嘉樹沉默了下,這點他其實不是不想,而是他克制住了。并且他跟年峪交往的理由,完全是因為豐一鳴,所以一開始他并沒有對年峪付出真心,這也讓此時的他心裏有點虛。
他這一虛,年峪就更加理直氣壯了:“就算做不到最後,那也會情不自禁一下,但是我們什麽都沒有。愛情是一種化學反應,如果沒有原始沖動,沒有激素分泌,那就說明沒有愛上。”
徐嘉樹:“其實……”
年峪擡起手,示意他不要打斷自己的話,繼續說:“而且在我成為植物人之後,你很快就撇清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單方面被你分手,沒跟你生氣就已經很不錯了。你扪心自問,在我和你之間,你選擇了保全自己,那就說明你沒把我當成自己人看待,在你的認知裏,我們還是單獨的個體,而不是命運共同體。”
年峪拿出自己的演技,低頭四十五度角看向地面,哀嘆一聲:“就算是換成豐哥,你也不會這麽絕情的吧?”
在這個時候點出白月光豐一鳴,可以說是畫龍點睛的一筆,讓徐嘉樹想要再邁出的那一步又遲疑了。
很好。年峪看着他陰晴不定搖搖擺擺的表情,最後再添一把火,撒了個小謊說:“其實我是為了你才變得那麽文藝的,你看我現在身上哪裏有你喜歡的特質?你記得我喜歡栀子花,如果我告訴你,我就喜歡大俗大豔的牡丹花呢?”
年峪把原主的記憶與自己的植物人觀察日記結合起來,推測了下,覺得徐嘉樹能把原主當成豐一鳴的替身,肯定不是因為長相,因為他倆長得一點都不像。
不是長相,那就只能是氣質了。
豐一鳴是個作家,渾身散發着知識理性的味道,年峪估摸着徐嘉樹應該就喜歡這個調調的。
那他往反方向發展就準沒錯。
徐嘉樹确實很猶豫,可他卻也沒覺得眼前的年峪令人讨厭,似乎脫下那層“僞裝”之後,年峪在他眼中變得更加真實,反而顯得更有趣了。
因此他就忽略了年峪說出了他本不該知道的,有關栀子花的事。
“所以為什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重新認識你呢?”徐嘉樹放輕了語氣,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他平時面對其他藝人都從沒有這樣的低姿态的。
可年峪就是不買他的賬:“你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結束,這不還是不尊重我嗎?”
他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渾身都是戲:“當然,徐總要是只想要潛規則的話,那我無話可說。”年峪擡了擡眼,小小聲說,“不過我還是推薦你使用仿真娃娃,健康幹淨還能擺出你想要的姿勢,不比我這老胳膊老腿強得多了……而且現在的娃娃還有專業聲優配音,廠家三年保修,五年免費換新,還能定制你喜歡的明星臉。”
“……”徐嘉樹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這麽了解,你買過嗎?”
“沒,但是我看過廣告。”年峪深吸一口氣,苦口婆心地勸他,“方便你我他,性-福靠大家。拒絕亂搞,從我做起……你想知道小明的爺爺長壽的秘訣嗎?”
徐嘉樹快要被他氣蒙了,順口就答道:“因為他不亂搞關系?”
“不,是因為他不多管閑事,這跟上一題沒多大關系,我是為了調節氣氛才說的。”年峪攤了攤手,無奈一笑,“你看,真實的我應該是你最不喜歡的類型,你确定還要跟我說什麽重新開始嗎?”
徐嘉樹性格多疑,容易把別人的話聽進去,再做個評估,這就讓年峪鑽了空子,要是換成豐一鳴那種性格的人,他認定了就不會管你說什麽,直接上去就完事了。
所以徐嘉樹一時間還真的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來。
就在他準備理清頭緒時,年峪他舅終于來到了停車場,一看這兩人對峙的畫面就馬上走了過來,勾着徐嘉樹的肩膀熱情說:“徐總!這麽巧,我剛想你呢,你就來了。正好,我知道外面有間茶室,咱們聊聊小峪的續約合同怎麽樣……”
外甥似舅,關在洲和年峪長得有幾分像,笑起來也有一對虎牙,把徐嘉樹看得一個恍惚,直接就被他拽走了。
等到他倆走遠後,年峪這才松了口氣:“看來見鬼說鬼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他剛才就是為了等他舅來救場,才故意把話說得這麽貧的,碰到徐嘉樹這種大佬,他寧可吃點虧抹黑自己的形象,也不想跟對方再扯上什麽關系。
不成想,他這句自言自語被人聽見了,秦侑川緩緩開着車過來:“你碰見鬼了?”
年峪努努嘴:“差不多吧,一個讨厭鬼。”
年峪擺擺手不想多說,不讓秦侑川下車,自己打開車後蓋把那袋土特産放了進去。
看着年峪揮手朝自己道別,秦侑川把車開出小區,路上透過車窗看見了和關在洲走在一起的徐嘉樹。
他的眸光冷了片刻,然後用藍牙給陳濱打了個電話:“……訂婚宴的邀請名單上,給我再添一個名字。”
那邊問添誰的名。
秦侑川用近乎冷酷的聲線說:“徐嘉樹。”
那語氣,不像是在邀請嘉賓,而是要弄死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