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年峪追完那部女主複仇劇的時候,他不光眼皮和手指能動了,現在他還能用皺眉來表示自己的喜惡,跟秦侑川之間的溝通也變得越來越順暢。
盡管在外人看來,秦侑川還是那個脾氣古怪,會自言自語,做一些反常舉動的怪人。
雖然一天裏有半天的時間秦侑川都在,但工作日的白天,秦侑川還是得去公司上班的,年峪會有好幾個小時見不到他,上午的治療時間裏就只能靠小護士們的八卦度過了。
別看他這病房裏風平浪靜的,其實外面的情況可以稱得上是沸反盈天,亂成一鍋了都。
一個小護士在跟年峪量血壓的時候,悄聲和另一人說:“我聽說現在誰都不知道年峪是在這間病房裏,徐總他們找了半天,都被院長擋下來了。”
“是嗎?”另一個小護士睜大了眼睛,“雖然我們也被勒令不能說出去,但是我還以為這是徐總安排的呢,年峪入院的事情不就是他一手辦理的嗎?”
小護士說:“後來又碰到了個更牛逼的大人物了呗,院長連徐總的面子都不給了,你說牛不牛?”
另一個小護士還沒消化,年峪就在那暗自點頭說:“是挺牛的,要不是有秦侑川,我現在早就被一群煩人精包圍起來了。”
另一個小護士疑惑着說:“可我看徐總在外面也沒表現出來很着急的樣子啊,他現在不管年峪了嗎?”
“你傻呀,要是他看上去很着急,那媒體不是早就猜出來了,他現在要穩住媒體,當然不能說他也找不到年峪了。”小護士老成的說。
年峪啧啧兩聲,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對她們說:“錯了,他只是比較能裝,又好面子而已。像徐嘉樹這種人,是絕對不會承認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握的,這是打腫臉充胖子呢。”
另一個小護士反而有點同情徐嘉樹:“照你這麽說,徐總現在又要私底下找到年峪,又要應付那些媒體,豈不是很累?我聽着怎麽感覺,徐總好像還很在乎年峪的樣子……他不會是還喜歡年峪吧?”
話題越來越有八卦的味道了,還是帶着粉紅色的那種,小護士先是“噓”了一聲,然後用更低的聲音跟同伴說:“你可不能因為徐總就把這間病房的位置悄悄告訴他啊……其實我也覺得是,你沒看見昨天他又到醫院來,那個黑眼圈重的,比熊貓還要黑!他說他把年峪當成弟弟看,哪個哥哥對弟弟這麽上心的,親爹媽都沒這麽緊張吧?”
“哇,所以這一定是真愛了……”另一個小護士四十五度角看向窗外,一臉的憧憬,“我要是也能有一個這樣的男朋友就好了。”
年峪看她這副模樣,緊張得不行,因為她正準備給自己紮針,眼神往外瞟要是紮偏了該怎麽辦!
“而且你們想沒想過,他要是真在乎,為什麽談戀愛的時候不肯公開,為什麽在‘我’出了事之後立刻撇清了跟我的關系,說白了他最在乎的還是他自己,你們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了!”年峪嚴肅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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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小護士們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另一個小護士呲溜一下就給年峪紮好了針,動作熟練地幫他固定好針頭,又看了一眼年峪,眼神充滿了感慨。
“那個大人物到底是什麽人,真讨厭,就跟電視裏的反派一樣,非要橫插在一對有情人中間。”另一個小護士說。
小護士也嘆了口氣:“唉,特權階級就是這樣,誰的力量大誰有話語權。搞不好是徐總的父母不同意他們在一起,所以故意給院方施壓的……”
兩個小姑娘想象力真夠豐富,話題又拐到“如果父母反對在一起該如何反抗”上面,兩個還沒交男朋友的小護士一邊想象自己未來的另一半,一邊未雨綢缪地開始思考被反對時該拿出什麽對策來。
年峪蹲在邊上,即使沒人聽得見,他還是要為秦侑川說幾句公道話:“特權階級怎麽了,我覺得他這樣的特權挺好的,一點都不讨厭,他比徐嘉樹要真實得多了!你們還是太年輕,看到賣慘的就心軟了,其實真正心地善良的人是不會擺在面上給你看的,就好比秦侑川……”
他在認真地數着秦侑川的種種好處,連小護士們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都沒注意到,而當他數得差不多了,就聽見門外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他還以為是秦侑川回來了。
只不過還沒等他高興一下,就聽見外面有個人大喊着說:“我們是他的家人,為什麽不能進去!我是他舅舅,這兩位是他的父母,戶口本都帶過來了,院長也把病房號告訴了我們,憑什麽還不能進去?”
門口似乎守着幾個保安,把人攔在門外,其中一個人用低沉的聲音簡單地回答道:“等老板回來再說。”
年峪隔在門的裏側,有點聽不清保安說的話,不過大概意思他還是能推測出來的。
過了這麽多天,被泥石流阻擋步伐的父母終于找到醫院來了。
年峪不禁有點緊張,父母是原主的父母,他們關心的當然是自己的兒子,萬一發現自己不是原裝的,那該怎麽辦?
可是穿越這種事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他是莫名其妙被身體強制綁定,又不記得自己從前的過往,就算想把身體還給原主,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的靈魂,更不知道他的靈魂還在不在這世上了。
年峪越想越焦慮,病床上的身體也跟着緊緊皺起了眉,幹燥的嘴唇微微顫抖,喉嚨裏甚至發出了一絲非常微弱的呻-吟,只可惜門外正鬧得不可開交,沒有人聽見。
就在這個時候,秦侑川總算是趕回來了!
打開病房門的一瞬間,年峪看到秦侑川就像是看到了親人,差點感動得眼淚汪汪。而當他的視線落在秦侑川身後的一對中年夫婦後,那點熱淚又被憋了回去,臉上盡是慫和心虛的表情。
中年夫婦在看見病床上的青年時就紅了眼眶,哽咽着說不出話來,想要馬上過去看看他的情況,也顧不上去計較之前被保安粗暴攔在門口的事:“小峪……”
然而年峪的舅舅卻比他們冷靜些,而且他是年峪的經紀人,多年來應對過各種場面,嘴皮子練得比人民教師要利索:“現在戶口本我們有了,反而是醫院和這位先生無緣無故把年峪藏了起來,從我們家屬這邊的角度看,你這就是非法囚禁,是違法的!”
秦侑川無動于衷地走到床邊,保安還在門口盡職盡責地攔着他們,聽到年峪他舅的話後,只掀了掀眼皮:“無緣無故?那麽按照你的邏輯,我不該給年峪換病房,不該換掉那個助理了?”
關在洲被噎了一下,這件事是他這個經紀人和舅舅的失職,在來的路上他向姐姐姐夫檢讨了無數次。他心裏深感愧疚,不過在只有自家人在場時,關在洲知道,善良的姐姐和姐夫最後還是會原諒他的,畢竟他們是一家人。
所以在年峪的父母面前,關在洲的心理負擔還沒那麽重,可當這件事被一個外人戳破時,那效果就不一樣了,活像是被扯掉最後一塊遮羞布,臉都要被扇腫了。
就連本來跟他站在一條陣線上的年家爸媽表情也有些僵硬。
要是那次直播真的把年峪拍進去了,以後粉絲們認出了醫院和病房,那不得天天過來騷擾他,不光是對年峪的病情有影響,而且身為父母的看見了肯定心裏也不好受。
誰希望自己兒子昏迷不醒的樣子被傳到網絡上,還大肆宣揚的?
何況年峪還是個公衆人物,等他蘇醒之後,這種事情必然也會對他今後的事業有影響,大家以後提起他的名字,可能就跟“植物人”“病怏怏”“藥罐子”之類的詞彙挂鈎,再不然就是“跟情敵争風吃醋結果倒黴墜海”的形象,不管哪個新标簽都不是正面的。
還不如國民弟弟好聽呢。
關在洲看了眼姐姐姐夫的臉色,又如臨大敵地看向只是一句話就能挑起他們內部矛盾的秦侑川,擰起眉頭。
剛才和保安争執的時候他沒留意到,現在再看,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眼前這個氣場冰冷的男人。
不過這些都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們現在必須把病人的看護權搶回來,關在洲說:“我不會逃避自己的錯誤,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挽回,以後我會盡力去彌補。但是我的錯誤并不能為你非法拘禁的理由,現在年峪的父母都在這裏,沒有攔着不讓父子見面的道理!”
“這怎麽能說是非法拘禁,醫院又不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舅舅你的法律沒學好啊。”年峪躺在自己的身體裏,靈魂嚷嚷着解釋,“而且你們一點都不了解秦侑川,他要是不想讓你們見我,就算拿一疊戶口本來都沒用,可是現在你們不是已經見到我了嗎?”
年峪:“他攔着你們,肯定是覺得你們情緒太激動了,怕撞掉我的針……”
說到這,其實年峪心裏也有點怕,他的手背血管這幾天紮針紮得滿是針眼,護士小姐姐找下針的地方都顯得很艱難,再三叮囑秦侑川,不能在輸液時亂碰他的手。所以現在秦侑川摸的都是他不打針的那只手,打完針還要為他熱敷消腫。
這麽多天相處下來,年峪早就摸清了秦侑川的脾氣,不說百分百了解吧,七八分總是有的。
雖然他不愛解釋,開口總是沒幾句好聽的話,其實他是個講道理的人,還挺對年峪的脾氣。
年峪常常在想,要是他能醒過來,他一定能跟秦侑川成為好朋友的。
然而他能理解秦侑川,在場的其他人卻不理解,他舅更是直接拿起手機準備報警:“我就不相信,警察來了還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就算你再能耐,還能耐得過民警嗎?”
秦侑川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可年峪卻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平心而論,年峪對秦侑川的感情肯定是比沒見過面的原主父母要深的,所以這個時候他心裏像是燒着一團火,生怕報警之後秦侑川真的要被趕走,以後就再也看不見他,也看不着電視劇了,簡直心如火焚,連腦門上都急出了汗!
秦侑川看出了他的不對勁,立刻按響呼叫鈴,伸手抹去他額頭上的汗,看着年峪痛苦皺着的臉,自己的心口仿佛也被什麽揪緊了似的:“小魚,撐着點,我已經叫醫生來了。”
“小峪怎麽了?”年峪的媽媽也注意到了這邊,緊張地抓住了他爸的手。
他舅還沒反應過來,眼見着在手機上按下了最後一個數字。
就在這個瞬間,年峪倏然睜開了眼睛,用一個月來沒說過話的聲帶,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發出了聲音:“不要……報警,秦……是……我的……”
粉絲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年峪的嗓音就沙啞得根本分辨不出他在說什麽了,想再張口時,年峪發現自己再也沒有說話的力氣。
“聽見了嗎?”秦侑川低着頭,溫柔地撥開了年峪汗濕的頭發,第一次望進了那雙淺色的眼睛裏,聲音低沉中透着明顯的愉悅,“他說,我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