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潛英》(四)
栾譽和栾章雖然并不是同一個母妃,但老雍齊王已被栾譽折磨而死,栾章的母妃在栾章幼年時便死于宮廷的争鬥之中,要論至親,如今也只有栾譽一人。
栾譽将潛英石養在自己的寝宮之中,在朱漆卧榻上鋪墊着三層錦被,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掌大的潛英石安放在上面。方冶子叮囑栾譽道:“陛下當于每日清晨将精血喂養給潛英石,養足七七四十九日,最重要的是,在此期間必須沐浴吃齋,不造殺孽,養以至純之血氣。”
聽到不造殺孽這句,栾譽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他如鷹隼般的眸子牢牢盯着方冶子,滿是戒備和疑慮,心中暗暗生疑:莫非潛英之石不過是個幌子,這術士真正的目的是不讓自己殺人?栾譽思索了一番,決定靜觀其變,若是潛英之石沒有動靜,再殺了他也不遲。栾譽收回了目光,沉沉地說道:“孤知曉了。”
方冶子面對君王的威壓也絲毫不畏懼,雲淡風輕地說道:“那草民便告退了。”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潛英石一眼,随着領路的小太監走出了雍齊王的寝宮。
次日清晨,早早就被小太監傳喚到寝宮的太醫,手中拿着用火灼過的尖刀,顫抖着手站在栾譽的身邊,白發蒼蒼的太醫生平給無數的病人動過刀子處理傷口,可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要用刀子把雍齊王的手腕給割了放血,老太醫抖得差點連刀子都拿不穩了。
栾譽見太醫這戰戰兢兢沒出息的樣子,一把奪過了刀子,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往手腕上割了下去,割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雖然看着駭人,但并不太深。栾譽擠壓着傷口,讓血液流淌而出,便往潛英石上滴去。奇異的是,鮮血漸漸滲透了潛英石的表明,往石芯中沁去,本來瑩綠的石頭,變成了殷紅的色彩。
一旁的太醫看到這幅景象,也是驚得說不出話來,随即,他不可思議地發現,原本手掌大小的石頭竟然蠕動起來,竟如活物一般延展了大約半指的長度!
栾譽顯然也看到了潛英石的變化,他欣喜若狂地捧着石頭,如同捧着心愛之人的臉龐。栾譽跪坐在卧榻旁,俯身親吻着血紅色的潛英石,魔怔一般地喃喃喚道:“章兒,章兒......”
太醫看着眼前萬分詭異的畫面,吓得雙腿都在哆嗦,他悄悄地往寝宮門口挪動,生怕那塊石頭會變成什麽鬼魅猛獸,生生把自己給吃了!
然而值得慶幸的時候,往後的四十八天,雍齊王再也沒讓自己在清晨去他的寝宮,而是每次都屏退太監和宮女,獨自一人關緊寝宮的門,親手割血喂養潛英石,喂完血後還将潛英石當成活物一般溫存半晌。
到了第四十九天,方冶子應召來到雍齊王的寝宮,不出所料,潛英石吸足了至純的血氣,長到了成人身高的大小,血紅剔透的石芯中,甚至能看到隐隐約約的紋路,恍若人體的血脈。方冶子觸手感覺了一下,原本堅硬冰冷的石身,也變得柔軟溫潤,竟與人類的肌膚無異。
在栾譽充滿期待的目光下,方冶子點了點頭說道:“潛英石喂養得很好,時機也已經成熟,可以雕琢成型了,煩請陛下命人畫一幅所要雕刻之人的全像,越細致越好。”
這哪還用得着方冶子提醒,栾譽早就備好了栾章的畫像,而且,這畫像并非畫師所畫,而是栾譽親手畫的,畫卷上溫潤俊朗的人兒,眉眼舒展,嘴角微翹,滿目溫柔,就連額頭上一朵海棠形狀的朱砂色胎記也一筆一劃勾描得無比精細。可以看得出來,這幅畫像灌注着執筆之人深厚至極的感情。
方冶子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畫卷,沉思了片刻說道:“陛下,雕刻之事需耗費大量的時間,不妨讓草民将潛英石先帶回去,雕琢完成後給陛下送回。”栾譽立馬回絕道:“不行,潛英石不得離開孤的視線,你就在這裏雕刻,若是卻什麽工具,我立馬命人送來。”
方冶子見君王态度堅決,無可反駁,無奈地嘆了口氣道:“草民遵旨,不過,草民還需回去一趟,将所需的器具備齊,方可開始雕刻潛英石。”對于這個要求,栾譽當然不會有異議,派死士陪同方冶子回去,名義上是保護他,實際上則是監督與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