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鬼木》(十)
不得不說,穆懷安的廚藝真是一等一的好,等待時機的這三天,無争被穆懷安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別提有多舒坦了。只是,每當看着對面的溫煦跟前滿滿都是大魚大肉,而自己這邊都是素齋,作為出家人的無争還是不争氣地哀怨了一把......
久別重逢,穆懷安對溫煦的體貼和照料更加變本加厲,簡直比護崽的老母雞還要過分,走路怕他磕着了,吃飯怕他燙着,恨不得一口一口給溫煦喂進去,無争暗自忿忿道:膩歪成這樣,你們怎麽不索性嘴對嘴喂呢!不對不對,出家人怎能想這些,罪過罪過!
短短三日如白駒過隙,眼見着要到了行船索魂的日子,本來信誓旦旦自己一個人就能把事情完成的無争,這下卻有點無奈地說道:“穆懷安,你還是得跟着我去一趟......”
懷安聞言,頓生出不安,他有些緊張地問道:“莫非出了什麽變故,冤鬼的力量又變強了?”無争搖了搖頭,有些丢臉地說道:“不是......我不會劃船......”穆懷安一愣,溫煦确實不厚道地笑了出來,終究沒有出言諷刺無争。
無争被他嘲笑了,鐵青了臉,怒氣沖沖地“哼”了一聲道:“小子,我是在幫你治眼睛,你确定要嘲笑我?不怕我一氣之下撂挑子走人?”還沒等溫煦出聲,穆懷安焦急地寬慰道:“小師父別生氣,小煦還小,難免有些孩子心性。”
溫煦不樂意地悄悄撇了撇嘴,無争也被這話噎得無言以對,他眼睜睜地盯着眼前這個十八九歲,個子已然跟穆懷安差不了多少的溫煦,暗道:這叫還小?感覺我已經救不了這個傻妖精了......
夜色漸深,無争和穆懷安兩人坐上了岸邊的漁船等待着時機。溫煦本來想跟他們一同前去,哪怕在岸邊等着也好,可穆懷安擔心他遭受危險,死活不願讓他跟過來。無争靜靜閉了會兒眼,感受着附近鬼氣的變化,不多時,他睜開了眼,眼神淩厲道:“是時候了,走吧。”穆懷安點了點頭,雙手穩健地劃起了槳。
溫煦獨自在家中,靠在窗邊不安地聽着外頭獵獵的風聲,今晚的風,似乎要比往常大了許多。都怪那和尚,竟然連劃船都不會,還要連累穆懷安跟着犯險......然而溫煦似乎沒在意到,其實無争才是最無辜,還要為了自己涉險的人......在溫煦的心目中,世上只有兩類人:穆懷安,和別人。
兩個時辰過去了,穆懷安和無争卻還是沒有回來,溫煦漸漸地焦慮起來,莫不是出了什麽意外?正當他惶惶不安時,門外終于傳來了聲響。溫煦急忙往外頭走去,連連呼喚道:“懷安哥哥,是你回來了嗎?”
穆懷安沒有回答,卻是無争應了一聲:“回來了。”溫煦心裏一慌,忙問道:“懷安呢,他怎麽了?”無争有點氣喘道:“沒事,暈過去了。”
溫煦一陣心悸,語氣也重了幾分:“暈過去了還叫沒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無争好不容易把昏迷的穆懷安給拖了回來,也正憋着一口悶氣呢,對着溫煦就吼道:“吵什麽吵,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先來治你的眼睛!”
溫煦聽着話外之意,哪還顧得上自己的眼睛了,語氣中更是帶了幾分哀求:“小師父,他到底怎麽了?”無争嘆了口氣,說道:“先把你的魂魄補齊,我再告訴你。要不然,怎麽對得起這傻小子對你的一番心意......”
無争這話一出,溫煦倒是不再開口逼問了,只好默默地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可眉宇間的憂慮卻依然遲遲沒有散開。無争把穆懷安扔到了床榻上,又從懷來取出一個青瓷的小瓶子,他走到溫煦跟前,小心地打開了木塞,雙指捏出一縷模糊的影子,口中喃喃地念着經文,将影子往溫煦眉間拍去。
這一拍,使得溫煦瞬間恍惚了一陣,感覺到四肢百骸都在喧騰掙紮,靈魂不斷地撕扯融合,難受得溫煦狠狠地捂住了心頭。無争又伸出手指,點在溫煦眉間,溫煦漸漸覺得有股熱流湧入,身體慢慢恢複了正常。
再睜開眼,溫煦驚喜地發現,自己能看見東西了!眼前這小和尚,長得倒是十分俊俏,眼角還有一顆朱砂痣。但溫煦沒打量無争多久,就急忙朝着昏迷的穆懷安跑去。
穆懷安正虛弱地躺在床上,面上竟沉沉地帶着幾分死氣,似乎連身影都有些透明。溫煦撫摸着自己心愛之人俊朗溫柔的面厐,一臉憂慮地詢問無争:“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懷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無争沉聲道:“他是槐樹精的事情,你猜到了吧。”溫煦望向無争,坦率地點了點頭。無争繼續道:“槐木被賣到一個富家老爺的宅邸,做了祠堂的柱子,穆懷安的靈體被困在祠堂逃脫不得。他擔憂你孤身一人,照顧不好自己,便夜夜現身,想求那府邸裏頭的人放了他。
可那家的老爺非但沒放了他,反而把槐木鋸碎,一把火燒了個幹淨,毀盡了他的原身。沒有了原身可栖宿,他的靈體也漸漸衰弱,遇到我時,早已是強弩之末,他求我帶他回來醫治好你的眼睛,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地......形神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