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重逢心喜
萬壽宗主和敖君打得不可開交,人族這邊既沒阻止也沒幫忙,各種眼神齊刷刷地都落在了那華麗的車廂上。
好奇,憤恨,懷疑,驚詫……無論是什麽情緒,至少衆人都想見一見這傳說中的妖皇。
作為東道主,海天界四尊者對視一眼,輩分年紀最高的拐尊者不再沉默,起身寒暄道:“妖皇到此,有失遠迎,何不下來喝杯茶水?”
“茶水寡淡無味,若有誠意,倒不如來幾杯人血。”
車廂中傳來清越動聽的聲音,并不如何冷漠,卻讓聽的人如墜冰窟。
拐尊者一噎,氣得老臉鐵青,無言以對。
鳳澤要愁死了,心說:“敖君上來就打,靈主開口又這副德行,接下來的事情還怎麽談啊?”
并不只有人族渴望進入封禁墓場,他們妖族同樣渴望。然而新上任的妖皇做事随心所欲,壓根不會因為什麽妖族利益委屈自己……當初海羿他們算盡心機,只怕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站在角落的陸洲聽到聲音渾身一震,先是欣喜,随即又皺起眉頭。
就在這時,車簾被風掀起,緋紅身影緩步而出,勾了勾唇角,漫不經心地接着先前的話道:“開個玩笑。”
“……”
衆人先是氣憤無語,但一眼看去,卻只剩下了驚豔無聲。
陸洲盯着那道人影,呆了許久。
容貌,身姿,神态動作……還是少年時的模樣,卻蛻變得更加完美成熟,帶着幾分熟悉,又有幾分的陌生。
他的小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完完全全地長大了。
大殿中,謝天衍握着茶杯的手輕輕顫抖,深深地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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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映真和杜明溪隔空對視一眼,皆是苦笑,果然是他,清橋。
季天揚見拐尊者氣得說不出話來,便挑了挑眉,做了個手勢,“沒想到妖皇如此愛說笑,請坐。”
謝清橋并不客氣,面色淡淡地坐下,鳳澤與海秋站在他身後,一個精明斯文,一個少年心性。
外面打架的兩個,好似被遺忘了一般。
“我族的帝血魂珠已準備妥當,不知妖族的妖血魂珠如何了?”拐尊者短短片刻已恢複如初,這回開口直奔主題。
謝清橋懶得跟他們啰嗦議事,撐着下巴,漠然地掃視着大殿中的每一個人影。
鳳澤立刻挂上狐貍般的笑容,代替謝清橋接下了話題。
衆人已經被氣得沒脾氣了,謝清橋不理他們,他們也懶得再理會謝清橋,反正兩族只是一時的和解,又不是一世,現在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将來還是你死我活,何必費那個勁?
不得不說,這腦回路跟謝清橋詭異地重合了。
謝清橋無視耳邊的談判聲音,目光轉了一圈,一個一個地瞥過去。過了一會,忽然落在了角落中的一道身影上,面貌改變了,身形卻沒有,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那裏站着的,是陸洲。
謝清橋眨了眨眼睛,唇角上揚,臉上漸漸露出了純粹的笑容,那副模樣,像極了曾經純白的少年。
殿中隐隐傳來抽氣聲,謝清橋天生就帶着一種魅惑人心的氣場,年輕弟子的實力境界不夠,一見他,道心就開始動搖了。
淩波尊者也不再撥弄頭發了,面無表情地碰了碰拐尊者,各宗主也朝拐尊者頻頻示意。
“今日天色已不早,這邊亦有諸多事情未曾安排,不如請諸位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共入禁地?”拐尊者心知他們需要去好生提點教導一下自家後輩,免得各個心境不穩,于是便匆匆結束了話題。
鳳澤暗暗好笑,心說還沒叫你們領會七情萬象瞳的威力,這就受不了了?
這種能力比妖狐族的“魅惑之術”還要可怕,他們海域四洲可是被折騰得不輕,終于輪到這些人類來體會一下了!
鳳澤神清氣爽,笑吟吟的應道:“如此也好。”
眼見着一群人散去,鳳澤忽然聽到謝清橋任性無比的吩咐道:“去幫小蛟龍揍人,無論用什麽辦法,明天我要看到那個人鼻青臉腫的樣子。”
說罷,謝清橋身形化虛,就不見了蹤影。
鳳澤:“……”
在人族強者眼皮子底下偷襲,這難度有點大啊祖宗!
陸洲臉色一變,跟着追了出去,面貌無聲無息間變回原來的樣子,可是謝清橋跑得太快,他一下子就摸不清方向了。
樹影叢叢,曲徑通幽。
忽然,一道語帶輕笑的聲音響起:“你在找誰?”
陸洲腿腳被無形的勁氣一絆,步子不穩,緊接着,一雙手臂從身後扶住了他的腰,溫熱的氣息靠近了耳邊,“是在找我嗎?”
陸洲:“……”
急切的心情一掃而空,陸洲有點想嘆氣——究竟是誰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教給他家小橋的?
他目光一凝,反手一轉,扣住謝清橋的手臂就改變了這種羞恥的姿勢,謝清橋往後仰去,手上也飛快地翻轉,一來一往,當下就過了十幾招。
咦,為什麽一見面就要打起來了?
兩個人心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陸洲立刻就要收手,謝清橋眼中掠過狡黠之意,故意側面停手,令陸洲“啪”地一下打在了他的手背上,而後先發制人,“我見你要摔倒就好心扶住你,你為什麽打我?”
“你……”陸洲生平頭一回有理也說不清,無奈地握住他的手腕,“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謝清橋輕哼:“當然疼。”
陸洲看着他,忽然慢慢笑了起來,三年了,這樣熟悉的撒嬌耍賴有三年沒聽見,沒看見了。
他喉嚨發緊,那一刻倏而有些近鄉情怯的意思。
沉默片刻,才喚出了那個思念三年的名字,聲音略微的低啞,“小橋。”
謝清橋仿佛能聽到自己撲通的心跳聲,被他這樣看着,心裏便無限歡喜。
但是他有點想逗一逗陸洲,便故意擺出一副不解的表情:“你是什麽人?誰準你這樣叫我的?”
陸洲笑容一頓,仔細地打量着他,遲疑的問:“小橋,你是不是……在怨我?”
“我又不認得你,好端端的怨你做什麽?”
那張臉那麽的完美無瑕,又那麽的遙不可及。
小橋從來不會用這副語氣跟他說話。
陸洲心上忽而生出細細密密的刺痛感,好像有什麽在侵蝕撕咬着他的心髒,識海中黑影飄忽,倏而化作謝沐情,幽幽出聲‘思歸,你沒保護好他’,倏而化作當日天穹殿前的人族強者,肆意嘲諷‘我們要殺了他,你有什麽能耐阻止’,倏而又化作謝清橋,用憤恨陌生的眼神看他‘我恨你!我不認得你!’……
陸洲額頭有冷汗滴下,強自鎮定,閉着眼睛倒退幾步。
謝清橋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麽大,見他這模樣又有點心慌了,連忙上前拉住他,“洲洲你怎麽了?對不起,我方才只是……”
陸洲睜開眼睛,眉頭依然緊緊擰着,“你說不認得我,是在騙我?”
其實謝清橋并沒有說話,他的确被模糊了與陸洲相關的記憶,利用夢妖獸的入夢能力才重新看到了陸洲的模樣,一見到陸洲,那些存在着的感情自然而然的就爆發了。他喜歡陸洲,這毋庸置疑,但是他确實忘記了很多與陸洲相處的點點滴滴。
“嗯,是我使壞,騙你的。”
謝清橋忽然心疼了,不願告訴陸洲實情,如果陸洲知道他偏偏只忘記了他們的回憶,一定會很難過的。
他想着,便輕輕一笑,伸手去摸陸洲的臉頰,故意打趣着想帶過這個話題,“洲洲,你就這麽擔心我會忘記你啊……”
陸洲緊緊攥着手心,忽然一把拽住謝清橋的手腕,旋身一轉,就将他按到了旁邊的樹上,力氣之大,撞得樹上落葉紛紛。
謝清橋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陸洲本身氣質就偏冷,不笑的時候,眉宇間更似凝結了一層冰霜,他眼中有怒意不可抑制地湧了出來,如同冰山下翻騰絢爛的火焰。
真好看……謝清橋半點危機感都沒有,反而覺得陸洲這樣,令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擔心?”陸洲冷笑一聲,忍不住吸了口氣,壓抑着某種快爆發的情緒,“三年了!謝清橋你是不是想逼瘋我?”
這還是他第一次稱呼謝清橋的全名。
這三年裏,他自責,憤恨,愧疚,思念……無數個日夜,都覺得痛苦難忍。
因為謝清橋在昏睡前向他挑明了感情,讓他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以至于他無法再用想念弟弟或師侄的借口來想念謝清橋。
三年前奄奄一息的,與他分別的,不再是他從靈虛幻境裏帶出來的孩子,而是他……摯愛的人啊。
可再見之時,謝清橋卻說我不認得你了。我使壞,騙你的。
謝清橋怎麽能跟他開這樣的玩笑?
陸洲一手按着謝清橋,一手撐在樹上,眼中隐隐泛着紅,心魔在識海中越發猖狂。
謝清橋神色不變,下一刻,天旋地轉,換他将陸洲壓在了樹上,眉梢輕揚,帶起幾分妖氣,語氣輕柔又纏綿,“洲洲瘋了也沒有關系,只要記得,你最重要的人是我,最愛的人是我,讓你發瘋的也是我,就夠了。”
陸洲啞然,半響道:“這種不要臉的話誰教你的?”
謝清橋又眨了眨眼睛,無縫轉換撒嬌的語氣:“無師自通。”
陸洲一口氣憋着,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恨不得再入虛空戰場殺個痛快,他點了點頭,用一言難盡的語調說:“寶貝兒你長進了!”
謝清橋雪白的臉頰上忽然泛起紅暈:“洲洲,我喜歡聽你這樣叫我。”
他說着,下意識地歪了歪頭,漆黑的長發散落,綻開的笑容如舊時一般天真無邪,清透澄澈,驅散了那股如血的豔光。
陸洲怔怔的望着他,眼中紅意漸漸褪去。
忍着這麽久的痛苦,揣着這麽久的思念,等待這麽久的時間,不就是希望能再次看到這樣的笑容嗎?
其實無論怎麽樣都沒有關系,真的忘記了也沒有關系,只要他的小橋還好好的,遠離所有的痛苦與悲傷。
這才是他最初的心意。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剎那間就被心魔放大了他心底的執念。修道至今,原來也還是個凡夫俗子。
陸洲輕輕嘆了聲,神色慢慢恢複平靜,“抱歉,小橋,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當年你信我,我卻害你重傷昏迷。你醒來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地方,找不到可以信賴的人,定然不比我好受多少。我不應該只想着自己難受,卻忽視了你所承受的一切。”
他越說越覺得心疼,“從前在我身邊的時候,你那麽嬌慣任性,無憂無慮的,什麽都不用管……一轉眼,卻變成了妖皇,承擔着整個妖族的重擔,我想象不出你究竟吃了多少苦。這都是我的不對。”
謝清橋聽得呆住了,他原以為陸洲在方才那種情形下肯定會生氣,會發怒,甚至與他争吵動手,可沒想到,陸洲卻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那一瞬間,他腦海中忽然閃過許多畫面,陸洲以前似乎也是如此,無論發生了什麽,都将過錯盡數攬去,留給他的,永遠只有一片自在的天空與無邊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小橋變态軟萌可以無縫切換的,洲洲還是這麽的男友力爆棚(づ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