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願回深情
“哈哈哈,多謝靈主!多謝靈主成全!”
這一句話仿佛炸雷一般在黑魇林上方響起,知道內情的衆人臉色齊齊變化,霎時無比凝重,朱長老立刻踏空而起,掌心靈力彙聚。
陸洲雙目睜大,一瞬間流露出難以置信之意,置于身側的手緩緩捏緊,冷着臉朝林中看去。
一排排樹木轟然倒下,暈黃的夕陽挂在天邊,漸漸凝出了血色,沖天而起的光柱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修長的人影從中躍出,漆黑的長發無風自飄,散落及膝,水色的無塵仙衣熠熠生輝,不及他姿容絕世。
他輕飄飄地落地,微微擡眼,似水墨畫卷悄然鋪散,滴落一點緋色,氤氲化開。
非是紅塵絕色,實已冠絕九天。
“這樣的人,怎麽會是妖族呢,我不信……”杜明溪喃喃說道。
境界不夠的弟子紛紛心跳加快,臉頰通紅,面露癡迷之色。
朱長老一聲冷哼,震醒衆人,“妖孽惑人!”
謝清橋道:“張口就是妖孽,你這老頭好不講理。”
“講理?如果老夫猜的不錯,你就是海域新生的那位‘靈主’,為我人族大敵,又潛入人域奪魇珠,放妖獸……你要老夫跟你講什麽道理?”朱長老虛空握住一柄重劍,“還是受死吧!”
話音未落,那一道劍光仿佛沖破空間,眨眼間,劍尖已到達謝清橋的眼前,謝清橋目光一閃,飛速後退,一股心悸之感令他偏了偏頭,身形剎那回轉,一縷發絲被削落,無聲無息地掉在地上。
合體初期的修為,太強了,幾乎是九州頂尖級別的強者。
現在的謝清橋遠遠不是其對手。
“住手!”陸洲眼見着劍尖劃過謝清橋的脖頸,呼吸霎時停了一拍,來不及多想就沖了過去,素來鎮定的聲音難言焦急:“長老不要傷他!”
謝清橋天不怕地不怕,看到陸洲就慌了,擡手立起結界擋住劍勢,“洲洲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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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長老大驚,立即收手,滿是怒意地呵斥道:“陸洲,你在做什麽?不要命了嗎?”
陸洲擋在謝清橋身前,一字一句道:“朱長老,他是我弟弟清橋!”
“你方才沒看到,沒聽到嗎?他放出了魇妖獸,他是海域四洲的靈主!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虧得你真心相待,可你養得卻是條毒蛇!”朱長老看着陸洲,隐隐有些憐憫嘆息之意,“陸洲,你被他騙了,我們都被他騙了。”
“洲洲,你別聽他的,魇妖獸不是我放的。”謝清橋急着向陸洲解釋,“是……”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想狡辯!”若非顧及陸洲,朱長老早已上前将其斬殺。
謝清橋也怒了,冷眼掃過去,“蠻不講理的老頭,你別以為我真的怕你!”
“小橋你住口!”陸洲回頭制止,面色從未有過的嚴厲,謝清橋怔住,眼中漸漸升起難過之意。
只見陸洲倏而對着朱長老一跪,鄭重道:“朱長老,小橋是我看着長大的,他從未害過任何人,也不是什麽靈主,更何況他還救了我們許多人,您怎能憑魇妖獸的一句話就将他定罪?他只是因緣際會,服下一朵聖心青蓮,從而一瞬長大,擁有了媲美妖族的強大力量與氣息,絕非真正的妖族!”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皆是一愣。
徐映真連忙道:“當日流光泉下,清橋的确得到了聖心青蓮,此事弟子可以作證!”
杜明溪連連點頭,急道:“當日弟子也在。”
許文柏出了一身冷汗,心道:“陸男神也太拼了?至于這麽拼死護着boss嗎?難不成真處出了感情?我寧願相信是被控制了……等等,boss有七情萬象瞳,控制金丹期的男神妥妥的,難不成我猜的是真的?這未免太可怕了,我得想個辦法……”
朱長老面上閃過猶疑之色,“聖心青蓮?”
聖心青蓮只是一個傳說,沒有人真正見過,也沒有人真正吃過,陸洲他們這麽一說,他也不确定了。
謝清橋怔怔的看着陸洲,慢慢捏着手心,垂下眼眸,他想,洲洲就這麽不希望,這麽害怕我是妖族嗎?可我就是啊……
朱長老猶豫不決。
萬獸宗的兇悍長老突然嗤笑一聲,上前來一一掃過陸洲等人,“你們幾個小輩,以為天賦極佳就能有恃無恐了?天穹劍宗的陸思歸,我也有所耳聞,都說你是年輕一代第一人,今日一見簡直可笑!區區一個妖孽就迷惑得你不知東南西北了是不是?你說他不是妖族?好啊,你敢不敢讓他過‘煉獄真火’的考驗?免得再說我們冤枉了好人!”
煉獄真火來自冥域地底十丈,對人類修士雖說過程痛苦,可挨過去就能得到極大好處,但對妖族來說卻是極惡酷刑,任何妖族在其焚燒之下都會原形畢露,痛不欲生。
杜明溪心性溫和,一聽這話立刻就面露不忍之色,“前輩,煉獄真火少有人能挨過去,清橋尚且年幼,這太殘忍了!”
朱長老則是有些不善地瞥了萬獸宗長老一眼,陸洲再怎麽說也是天穹劍宗的人,還輪不到旁人說三道四!
“煉獄真火?”謝清橋打斷想要開口的陸洲,冷冰冰地擡起頭,不屑道:“無聊。整天想這些折騰人的歪門邪道,難怪你這麽大年紀才化神前期,洲洲到你這年齡肯定比你厲害,也不去照照鏡子看看究竟是誰可笑!大垃圾!”
萬獸宗的長老氣得龇牙裂目,甩手越過朱長老,狠狠地打了過去。
“洲洲,借你劍一用!”
落橋出鞘,謝清橋以手沾血在劍身上輕輕一撫,光華內斂的靈兵像是被拂去了塵埃,忽然間光芒大盛,恐怖的氣息宛如一位覺醒的絕世神将,劍氣剎那間縱橫四方!
“這是什麽?”
“小心!”
“快保護映真他們!”
謝清橋臉色一白,卻是強撐着雙手結印,拉着陸洲身形一閃,轉眼消失在原地。
“我去追!”好幾個人就要祭出飛行靈器。
朱長老一擡手,面色沉沉,卻是道:“別追了。”
“你們天穹劍宗的弟子竟然勾結妖族!事到如今,你還要庇護他嗎?”
朱長老冷冷道:“陸洲是我天穹劍宗歷代最出色的弟子,品性正直穩重,無需老夫多言。此事還未有定論,休要胡言亂語!老夫這就回去禀告宗主,由他來處理此事,定會給天下同道一個交代!”
陸洲對天穹劍宗極為重要,宗門內都是将他作為下一任宗主的繼承人來培養的,沒有确鑿的證據之前,絕不能容忍任何人往他身上撲髒水。
重情重義受了蒙騙,與主動勾結妖族,是兩碼事。
徐映真輕咬朱唇,深吸了一口氣,她已清楚謝清橋身份成迷,連帶着陸洲情況也很不妙,可她受兩人恩惠,絕不能坐視不管,這事還得求她師父幫忙!
杜明溪也是同樣的想法。
許文柏卻想到了蘇柳柳,心道:“同樣是穿書者,妹子比我機智多了,我得聯系她,想個法子幫幫陸男神啊……”
他自己膽小,知道某些事情也不敢出面去說,可有人敢啊。
只要讓所有人知道boss有控制人心的手段,事情不就簡單多了嗎?
夕陽落山,天色漸漸黑了,夜幕籠罩了整個大地。
謝清橋帶着陸洲出現在一條河流邊,陸洲面無表情地收回落橋劍,沉聲問:“小橋,你為何要激怒他們?為何要出手傷人?”
“……是他們先動的手!”謝清橋沒想到陸洲開口就是教訓,頓時反駁道:“我只是實話實說,不反擊還等着他們來殺我們嗎?”
“有我作證,朱長老已經開始相信你不是……”
“那又如何?”謝清橋聽不得他這麽說,擡高聲音打斷了他,臉色更是白了幾分,眼神如刀,刀刀割裂人心,“洲洲,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分明已經知道,我跟你不一樣,我就是妖族!”
“但你娘是人類,你不全是妖族!”陸洲緊緊握着落橋劍,聲音也情不自禁高了起來,臉色繃得極為難看,“就算你是妖族又怎樣?你沒有害過任何人,還救了許多人,誰也沒有資格去處置你!”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
“不曾努力,怎麽知道不行?”
“放才的情形還不夠清楚?他們都要殺我!”
“我不會讓你死!”
“陸思歸!”
謝清橋揮袖一掃,平靜的河面忽起波濤,這番動靜令兩個人剎那間冷靜了下來。
陸洲呼吸一窒,閉了閉雙眼,良久才出聲:“抱歉,是我失态了。”
因為謝清橋的身份與他自幼接受的觀念産生了沖突,哪怕早有察覺,親耳聽到事實還是令他難以自制。
謝清橋只覺得心中的那把火燒到了咽喉,燒得他眼眶都泛濕了,他喉嚨一甜,硬撐着的那口氣散開,吐出了一口血,濺到了衣衫上。
陸洲緊繃的表情剎那決堤,流露出難言的慌亂,他瞬間沖過去,急道:“小橋,你怎麽樣?都是我不好……”
謝清橋眼眶微紅,坐在地上,喃喃道:“洲洲,你怎麽總愛往自己身上攬過錯呢?這件事分明就是我的不對,是我一直在隐瞞,一直在騙你啊。我答應了你毀掉魇珠,卻讓魇妖獸被放了出來,你不怪我,還拼命擋在我身前……你這樣,讓我怎麽辦?”
陸洲只覺得心疼得厲害。
“你又來胡扯。靈虛幻境中我已經死了一次,自從我答應你娘的那一刻起,無論你是什麽身份,我都該保護你,這是我的承諾與責任。你隐瞞也好,說出來也罷,無法改變任何事。小橋,我的命是你給的,哪怕你犯下滔天大罪,我也不能放棄你,更何況……你一直都那麽乖,那麽好。”
“我相信魇妖獸的事與你無關,”陸洲摸了摸他的臉頰,用最輕柔的聲音說:“看你這樣我難受,小橋別哭,笑一笑好不好?”
哄人卻哄得人更想哭了。
謝清橋一下子抱住陸洲,雙手摟住他的脖頸,嘴角一點一點地上揚,眼中卻無聲地落下淚來。
寂靜的夜色,淅淅的河流,林影紛雜,錯落而綿長。
就在那一刻,謝清橋徹底栽了,他忽然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你那麽好,給予我世間最極致的溫柔與信任,而我愛你,願回以天上人間,不盡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