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曲終
帝君膝下無子，很多兄弟也在他登基之後死的是死叛的叛，朝堂一片混亂之後竟然有朝臣想要開門迎接叛軍首領即前朝的太子稱帝。
消息傳入大漠的那一刻，陸越立即整理人馬，馬不停蹄的趕回帝京，帝京被一衆叛臣包圍，百姓們閉門不出。
陸越領軍站在城下，帝京內湧出大量叛軍，為首的将領并未讓手下動手，而是将視線放在了陸越身上。
“主上久聞陸将軍大名，對陸将軍甚是看中，若是陸将軍願意放下武器領兵投誠，陛下會以同樣的職位迎接陸将軍進城。”
陸越輕笑一聲，嗤之以鼻：“我路某人寧願戰死也不做亡國奴！”
“既然陸将軍不接受主上的好意，那就對不住了！”說完，那将領就領着人馬沖向陸越，陸越也率人沖擊。
兩方對沖，厮殺起來。
一番交戰後，陸越能明顯感受到自己這方處于弱勢，正在糾結是否撤退的時候，餘光突然瞥見前方的城牆上出現一抹緋色。
不知何時秦嬈走上了城牆，一聲緋色夏日的薄紗宮裝，席卷而過的風不停扯動着她的衣發，慢慢的她爬上城牆，站上了城牆邊。
陸越緊緊的盯着她，一槍掃開身前一個擋路的叛軍，策馬就要向城牆那邊沖去。
不要，不要跳下來！
陸越在心中吶喊，雙眼死死的盯着城牆高處的秦嬈，他似乎看見站在風中的她低頭對着奔來的他輕輕的笑了笑，然後在一片厮殺中高歌起來，那是曾經在大漠上她唱過的一曲大漠歌謠，音色婉轉低沉，透着一股淡淡的傷感。
有人一劍砍在陸越所騎的馬匹上，馬兒吃痛的揚蹄将陸越抖下後在人群裏橫沖直撞起來。
陸越迅速爬起，擡頭看去，歌聲已經停止，而高牆上的那抹緋紅，如斷線風筝一般，直直的墜落下來。
“不！”
陸越向着秦嬈墜落的方向疾跑，揮搶掃過一個個擋路的障礙。
快了，就快了，不要落的那樣的快啊！
雙手懸在半空中，血液噴濺在臉上，尚有溫度，陸越呆滞低頭，看着前方不遠處躺在血泊中的秦嬈。
她安靜的躺在一片鮮紅之中，眼神溫柔的望着他所在的方向，身體輕輕抽動了一下，吐出一口鮮血。
不知何時四周停止了厮殺，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突然跳下的秦嬈。
陸越走到她的身前跪下，秦嬈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但他還是聽出了她低聲的一句 “将軍啊……”，之後她安靜的閉上了雙眼沉沉睡去。
“醒醒啊……我應該……應該能救下你的……”
陸越想要伸手去觸碰秦嬈，手伸出一般又害怕的收了回去，叛軍們很快的反應過來，有人想要帶走秦嬈的屍體，被他惡狠狠的攔住。
後來人多了，一些人攔着陸越，另一些人帶走了秦嬈，他拼命的去掙脫，手指卻僅僅只能觸碰到了她垂下的一縷發絲。
人們漸漸散去，他的士兵被關押，而他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的丢棄在城牆外，守着一堆尚未幹涸的血液發呆。
不知何時陽光破開烏雲撒下，一抹金色的光亮打在陸越的眼上，他擡眼看去，近乎幹涸的血液裏，一對金雀釵靜靜的躺着。
他伸手将它們拾取，緊緊握在手中，随後将頭深深埋下。
等他清醒過來，人在将軍府的房間裏，謝婉正在為他脫去染血的衣衫，奈何他雙手始終緊緊握着，謝婉用力的扳開他的雙手，看見那對染血的金雀釵，突然低聲抽泣起來。
“绾绾”謝婉低聲輕喚，陸越并不知道她在為誰而哭，也不想知道。
“為什麽我會在這裏？”陸越有了幾分意識：“為什麽你安然無恙？”
謝婉拭去臉上淚痕：“因為家父是第一個迎主上入宮的人。”
“呵”陸越盯着她，冷冷輕笑：“原來朝廷大換血換來的竟都是前朝人。”
“若非是你擋路大吳早就亡了，你現在還能安全的坐在這裏也是別人換來的。”謝婉冷冷的看着他。
“你們不怕我反抗成為又一個前朝反賊？”陸越冷笑一聲。
“如果你願意拿別人為你換來的命去反她一手支持的人就盡管去吧！”謝婉突然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陸越，神情冰冷：“将軍，你這個人真讓人厭惡……”
說完她轉身離去，留他一人坐在房中。
再度将手中的雀釵握緊，陸越終是自嘲一笑，一開始以為自己是真的想要護着這大吳百姓，後來看盡了大吳腐爛的根基并不适合引導百姓，但他依然握着長槍去戰鬥，他守護的真的是身後的這些生活在大吳土地上的百姓嗎？
沉思許久，他打算離開帝京，找一個偏遠的地方隐居度過餘下的生活。
臨行前，新登基的主君派人将他請到帝京郊外的一處山谷中。
他容顏俊秀，尚且年輕着，眼眸深邃不見底，可見也是一個工于心計的人。
新的主君立在一座簡單修葺的的墳茔前，将手搭在一片空白的墓碑上，緬懷故人一般的閉目追憶。
“不知道帝君陛下喚來草民所為何事？”
現在他以不是什麽将軍了，自然也不會在自稱卑職。
他轉身看陸越，笑了笑:“孤只是覺得應該讓你知曉此處，也沒有其他事情。”
“……”
“孤先走了，有緣再見。”說完，新帝轉身帶着人離去。
陸越呆呆的看了會眼前這座空白墓碑的墳茔，墳茔旁邊留有兩壇美酒。
他走過去，靠着墓碑坐下，右手拎起酒壇開封便直接喝了下去。
“當初我應該接過飲下的…”陸越擡首又灌下一口，原來一個人飲酒這般孤單，想要開口說出的曾諾，又有誰會去聽？
将最後口酒灌下，陸越靠着墓碑沉沉睡去，睡夢裏，月下樓上，秦嬈一身紅衣坐在他的身邊，将兩壇小酒放在了兩人中間。
他伸手接過一壇，開封後對着她舉了舉，她抿嘴淺笑，同樣舉起酒壇。
酒過半尋，他轉頭看她，月光下她臉頰微微泛着紅暈，沉醉間似乎聽見她低聲說出一句。
“将軍，你可願，帶我離去？”
他愣了半晌，看着月下的她唇角逸出一抹愉悅弧度。
他說：“好！”
半月後，陸越回到了邊渡，并沒打算在此過多的停留，而是很快策馬向着大漠很深處走去。
又是一日黃昏，陸越行走在金色綿軟的沙海之中，落日漸漸垂下，他側頭看去，金色與火紅交織的瑰麗景象，再不願移開目光。
“将軍，将軍等等我！”遠方傳來了謝婉的喊叫聲。
陸越停下了腳步，身旁的駱駝也停止了前進。
“你怎麽跟來了？”
謝婉翻身下了駱駝，牽着駱駝靠近陸越。
“将軍你是否忘記了，我是你的妻子？”
“……”
他還真的不記得了，陸越開口：“別開玩笑了，你是不是想借着我離開帝京？”
謝婉笑了笑：“父親已經辭官歸鄉了，正巧阿婉也想去看看一處故地，不過恰巧遇見了将軍而已。”
“那你之後打算怎麽辦？”陸越問道。
“阿婉想游歷一下天下，想去沒有去過的地方。”謝婉笑了笑。
“也好……”
陸越不在多問，兩人一同趕路，進了綠洲直到走到了那處院落前，謝婉都沒有離去的意思。
沒有理會陸越看來的目光，謝婉直接上前拍門，不一會阿媱便出來開門了，曾經的小丫頭已經長大了。
看見阿媱，陸越想要說些什麽，對方卻沒有注意到他，而是将視線放在了謝婉身上不确定的喚道：“阿婉小姐？”
謝婉開心的點點頭：“阿媱，我回來看看！”
阿媱很是開心，上前拉住謝婉細細打量，欣喜的又喚了一聲“阿婉小姐”。
“對了阿婉小姐，我家姑娘呢？”阿媱天真的問道，絲毫沒有注意道謝婉明顯黯淡下去的眸光。
“她在帝京過的很好，哦對了，我這次回來只是暫住幾日，之後呢這個人估計會常住在這裏。”謝婉并不想在秦嬈的話題上過多的與阿媱交談，拉過愣在一旁的陸越說道。
“這個人……”阿媱有些不記得陸越了，回憶了片刻才想起來：“這不是當初帶走姑娘的人嘛，當時姑娘見到他再回來很開心呢！”
“好了好了，在門口站了這麽久，這樣待客可有些不妥當呢，還不快些讓我們進去。”謝婉淺笑着推搡着阿媱，帶着陸越走進宅中。
之後陸越就一直住在這裏，而謝婉則在那裏停留了十天左右後離去了，離去之前她帶走了一些栀子花的種子。
再後來，等到阿媱出嫁生兒育女偶爾帶兒女回來看望陸越的時候，感嘆陸越絲毫未老，而自己已經有了皺紋白發的時候，陸越才發現不對。
最後阿媱老去死亡，兒女也長各自嫁娶，陸越依舊是舊時模樣，為什麽他絲毫沒有變老？
陸越關閉了宅門不再出門，發現自己不曾老去的同時他還發現自己似乎對食物也沒有什麽依賴了。
而他每日就坐在堂前，看着庭前木樨，嗅着栀子香氣，春風夏雨秋日冬雪，一年四季也就如此過去了。
看來故事到了結局呢，玉渦如是想到，不知過了多久，一只火紅的小狐貍突然闖入了宅院裏。
“不要再看了！”魅笙突然開口，拉住玉渦的手，請求道：“大玉玉我們出去吧！”
顯然那只小狐貍就是魅笙，既然她不想讓自己知道就不知道咯。
玉渦如是想到，聽話的帶着魅笙出去了。
不得殿內，玉渦看着魅笙，等着對方開口。
“大玉玉覺得這個故事值不值……”魅笙低垂着眼，眸中略有失望。
“還不錯啊……”玉渦誠實開口。
魅笙苦笑：“可我卻什麽都沒看出，他們明明就沒有多大的交集為什麽他會這麽的懷念她？”
“唉”玉渦嘆了一口氣：“進入記憶中，你滿眼看的都是陸越，忽略了不少。”
“哦？”魅笙擡頭看她。
玉渦勾唇一笑：“那便由我來為你講完另一半故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