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除夕約會,(1)
夜半,鞭炮聲不斷,鬧哄哄的,讓人難以入眠。
蘇梁淺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院內的打鬧歡笑聲,傳了進來。
蘇梁淺睜開眼睛,沒了睡意,從床上起來。
屋子裏,無人伺候,蘇梁淺披了件外套,走到窗邊,外面的歡笑聲,驟然停了下來,桂嬷嬷站在一群人中間,“小姐還在睡覺呢,聲音都給我小點,不然晚上不發紅包!”
她剛從昏睡中醒來,蘇老夫人心疼她,特許她早上不用請安。
蘇梁淺想象着桂嬷嬷板着臉,壓低着聲音訓斥她們的樣子,嘴角上翹。
她爬上炕床,将門窗推開。
從昨天傍晚開始,雪下的大了,一夜未停,早上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遠處的琉璃瓦也是,入目,一片雪白,紅梅也映着雪,枝頭被壓彎,是她許久未見過的景致。
和上輩子的一樣。
地上的白雪,一個個腳印,深淺不一,秋靈茯苓她們玩的正開心,就是被桂嬷嬷訓斥,眉梢眼角,都還有喜悅快意。
“我已經醒了!”
蘇梁淺探出腦袋,對那一群人道。
桂嬷嬷轉過身,臉上都是慈愛的笑,“小姐,您醒了,是不是被她們吵到的?”
“沒有!”蘇梁淺否認,繼續道:“今兒過年,不必拘着她們,讓她們玩吧。”
秋靈一點不客氣,嘴巴更甜,“謝謝小姐,小姐最好了!”
說完,從地上捏了團雪,就朝着降香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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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梁淺笑出了聲,她懷疑,秋靈是趁機向降香報仇的。
蘇梁淺洗漱了番,讓下人将早膳放到了炕床上,她一邊吃東西,一邊看院子裏的那些小丫頭玩兒。
那一張張曾經面對她時,或怯弱,或算計,或畏懼的臉,此刻只有快活的笑顏。
她和她們,并不存在什麽深仇大恨。
“小姐,您要不要一起?”
秋靈玩的最歡脫,她雖然小,但力氣大,一點也不吃虧,她看到窗邊坐着的蘇梁淺,跑過去邀請她一起。
她小臉紅撲撲的,一雙眼睛明亮,額頭還有細汗。
“我若一起,其他人拘着,就沒意思了。”
秋靈想想覺得也是,“小姐,晚上吃了年夜飯,您能陪我去閣樓看星星嗎?”
琉淺苑外,有座三層高的小樓,是沈清在世時建的,專門存放書籍,頂層的閣樓,是她看書的地方,蘇梁淺知道秋靈挺喜歡上去玩的。
秋靈見蘇梁淺不答,繼續央求道:“我父親說,在除夕這晚,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對着星星許願,會更靈驗呢。”
蘇梁淺看着秋靈巴巴的樣子,沒有拒絕,“真是個精靈鬼,我答應你,去玩吧!”
秋靈歡呼,擡頭,對倚靠在大門站着的影桐,得意的挑了挑眉。
影桐沒有表情的臉,面目舒朗。
蘇梁淺看着重新加入戰鬥的秋靈,她的戰鬥力似乎更強了,滿院子都是她嚣張挑釁的說話聲和笑聲,活力張揚。
蘇梁淺看着她們你追我趕,視線漸漸模糊,那些人影重疊,似乎變成了另外一個孩子。
她的钰兒,也最喜歡玩雪,這個時候的他,也最快活。
縱觀蘇府上下,今兒,也就琉淺苑有這樣的歡聲笑語。
蘇府的年夜飯,定在了主屋東院的明輝堂。
午休過後,蘇梁淺沐浴後,換上了秀坊定制送來的衣裳。
淡淡的桃粉,顏色喜慶,倒是很應景,襯的她肌膚也越加白皙,這樣柔和的顏色,沖淡了她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冷,整個人看着更乖了。
衣服上面,繡着大朵顏色豔麗的牡丹,牡丹綻放,說不出的富貴。
最得蘇梁淺心的,是衣服的料子,上身輕柔,一點也不笨重,滑滑的,如綢緞,但卻十分溫軟,陽光下,還有漸變的顏色,看着就讓人喜歡。
不愧是京城最負盛名的制衣坊。
“小姐真好看!”
秋靈看着蘇梁淺,由衷的誇贊。
“衣服好看。”
蘇梁淺并不是注重穿着的人,但這衣服,上身實在是舒服,她很喜歡,她決定,今後的衣服,都在雲水間定制。
秋靈搖頭,看着蘇梁淺的眼睛裏面仿佛有星星,讓人覺得真誠,“衣服好看,小姐更好看,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好的小姐!”
“就你嘴甜。”真讨人喜歡。
明輝堂距離福壽院很近,蘇老夫人是蘇府位份最高的長輩,所有的人,先是到福壽園聚集,向蘇老夫人請安,然後一起去明輝堂用膳。
相比往年來說,雖然蘇梁淺從雲州回來了,福壽院卻反而要比往常冷清許多。
二姨娘和蘇如錦昨兒各自回院後,被打了十大板,現在兩人都還在床上躺着,根本就起不來,更不要說來福壽園請安然後一起用年夜飯了。
蘇涵月被吓得不輕,昨晚噩夢連連,就好像魔怔了似的,早上起來就病倒了,六姨娘則老實呆在念瑜苑養胎。
蘇梁淺到的時候,除了就住在福壽院的蘇老夫人,就只有蘇澤恺蘇傾楣兄妹,五姨娘,還有蘇若喬。
三姨娘還在照顧蘇涵月,蘇克明蕭燕則都還沒來。
蘇老夫人的身邊,坐着蘇澤恺,正陪着她聊天,她臉上帶着笑,顯然,雖然對蕭燕有諸多不滿,對蘇傾楣也有意見,但蘇澤恺,只要他還是蘇府唯一的男丁,他在蘇老夫人心目當中的地位,就不會有太大的動搖。
而如隐形人般在蘇府多年的五姨娘,則在蘇澤恺的另外一側站着,距離蘇老夫人的位置還挺近,蘇若喬坐着,蘇傾楣則被安排在距離蘇老夫人很遠的位置站着。
親疏遠近,一目了然。
蘇梁淺心中明白,這是蘇老夫人心中氣蘇傾楣,故意這樣冷落她。
蘇傾楣神色憔悴,眼圈下的烏青,昭示着她昨晚睡的很糟糕,狀态也很差,她就那樣站着,倒是看不出太大的怨氣,反正挑不出錯處。
在這方面,她從來都做的很好。
她見蘇梁淺進來,擡頭,微弓着的脊背也變的挺直,仿佛是要證明什麽般,直視蘇梁淺。
那目光堅定,也沒有昨日她從琉淺苑離開時的慌亂不安。
蘇梁淺看了她一眼後,勾唇移開了目光。
不愧是上輩子笑到最後的王者,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再次建立起了內心的防線。
扪心自問,如果不是經歷了那些痛徹心扉的苦難,她做不到。
在這點上,蘇傾楣比她強,她更聰明的是,她不會輕易被所謂的感情沖昏了頭,不像她
蘇老夫人看到蘇梁淺,自是十分熱情。
陪蘇梁淺前來的是影桐和秋靈,秋靈嘴甜,一到就将蘇老夫人哄的眉開眼笑,得了個大紅包,連帶的,影桐也沾光。
“妹妹人沒到,祖母就一直念叨,我現在算是失寵了。”
蘇梁淺向蘇老夫人請安,朝着蘇澤恺點了點頭,“人不是很舒服,就睡了一覺。”
蘇老夫人牽住蘇梁淺的手,讓她在自己的另一側坐下,“現在怎麽樣了?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蘇老夫人想想,還是作罷,“算了,大年三十,看病吃藥都不好,晚上早點結束,你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你讓人去看看,老爺和夫人到底在幹什麽,怎麽還沒來。”
蘇梁淺坐下,見蘇傾楣時不時的就往門口的方向看一眼,可見期盼,心中便明白了她的打算和目的。
她既不戳破,也沒提醒蘇老夫人,當不知道。
“坐下吧!”
蘇老夫人看向蘇傾楣道,蘇傾楣垂着眼睑,誠惶誠恐,“孫女兒站着就好。”
蘇老夫人板下臉來,“讓你坐便坐,不然等會你父母來了,看你這幅樣子,指不定覺得我怎麽欺負虐待你呢。”
蘇傾楣坐下,蘇梁淺看着她吃癟的樣,差點沒笑出來。
看樣子,她是小瞧了她這個祖母,她對每個人的秉性,可是一清二楚呢。
好巧不巧,蘇傾楣剛坐下,蘇克明和蕭燕就來了,兩人舉止親密,眼神傳情,恩愛的就好像是剛成婚不久的夫妻。
蘇老夫人見不得蕭燕那樣,冷哼了聲,“一大把年紀了,成何體統!”
蕭燕一進來,就看到蘇傾楣低垂着腦袋,臉上幸福蕩漾着的笑,一下就被打碎了,她幾次張口,想了想,還是忍着沒和蘇老夫人起争執發生矛盾。
蘇克明和蕭燕,領着衆人向蘇母問安,蘇老夫人顧念着蘇梁淺的身體,見時間差不多了,也沒啰嗦,領着大家前往明輝堂。
按着往常的規矩,年夜飯是要分兩桌的,但今年,人直接少了一半,蘇老夫人擡舉五姨娘蘇若喬,直接讓兩人坐一桌。
三姨娘是在衆人落座後才到的,蘇老夫人皺着眉頭,“怎麽現在才到?”
三姨娘是按照往常的時間,掐着點到的,但今天,蘇老夫人顧及蘇梁淺的身體,時間稍稍提前了些,她便晚了。
“涵月病了。”
蘇克明現在聽到蘇涵月,就忍不住想到她吓得尿褲子的事情,只覺得面上無光,臉上都是火辣辣的,不要說關心了,只恨不得沒有這個女兒才好。
“平日裏瞧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小無用的東西!”
驕蠻的蘇涵月,身體一直都很好,這時候病倒,肯定就是被吓得。
“昨兒的情況,确實有些吓人,要不是有老爺在庇佑着,妾身昨晚估計也會做噩夢起不來,也不怪涵月。”
不怪蘇涵月怪誰,當然是蘇梁淺這個罪魁禍首了。
蘇涵月這時候病倒,三姨娘本來就心疼恨蘇梁淺,聽了蕭燕的話,更是忍不住恨恨的剜了蘇梁淺一眼。
蘇若喬擔心她又犯傻,急的一個勁向三姨娘使眼色,三姨娘并沒有接收到,但礙于蘇老夫人在,還有蘇梁淺的忌憚,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蘇老夫人聽了這話不快,“昨兒在場的就是她一個人,我一大把年紀都好好的,就她一個人病倒了,不怪她自己無用怪誰?我可記得,淺兒回來的時候,拿蛇吓人,就是她帶的頭!”
蕭燕看了三姨娘一眼,湊到蘇克明跟前道:“來都來了,老爺便添張桌子,讓三姨娘一同坐下吧。”
蘇克明沒有說話,蘇老夫人也覺得沒必要讓三姨娘一個人單獨開一桌,也沒有出聲反對。
飯桌上,蘇克明對蘇梁淺,格外關懷,就差沒親自給她夾菜了。
蕭燕見不得自己的一雙兒女被冷落,開始挑蘇梁淺的毛病。
“本來今年大小姐回來,應該更熱鬧了,不曾想,反而更冷清了,這半個多月,家裏就沒消停過,母親愛聽戲,今年戲班子都沒請。”
京城的權貴人家,尤其是蘇母這個年紀的老太太,最愛聽戲,逢年過節,都會請相熟或者是不錯的戲班子在家搭臺唱戲。
蘇家有蘇梁淺母親的嫁妝在,自然是不差銀子的,蕭燕自己也好這一口,再有蘇傾楣從旁勸着,她每年都會請幾個角來家中唱戲。
今年自蘇梁淺回來後,蘇府的風波就沒斷過,蕭燕的掌家權被奪後,蘇老夫人也還是有這個打算的,人都聯系好了,後來蘇梁淺出了事,她哪裏還有那個心情,這事,就被耽擱下來了。
“大小姐的八字,和蘇府還真是不和。”
蘇克明皺了皺眉,下意識的想到十多年前那個道士說的話,臉色都變了,不過他轉念想到,現在過了年,蘇梁淺已經十四了,她運轉了,也該給他帶來好運了。
“什麽八字不八字的,真要不和的話,你們現在一個個都守孝了,戲不戲的,只要我還活着,今後有的是機會!”
“祖母肯定會長命百歲的,等明兒過年,我們請一個好大的戲班子來家裏,唱個幾天幾夜,讓祖母聽個夠!”
蘇老夫人摸了摸蘇梁淺的腦袋,只覺得她的模樣,說的話,都讨喜極了,再看蕭燕,更覺得讨厭。
“這麽多年了,還是這個德行,有事從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好吃你的飯,別惹我發火!”
蕭燕氣,向三姨娘使眼色。
三姨娘被安排在蘇若喬的身邊,想接蕭燕的話,被蘇若喬按住,後面幾次想挑事,也被蘇若喬眼疾手快的制止。
這頓飯,雖是暗潮洶湧,但最後還是風平浪靜的結束。
三姨娘的這種表現,蕭燕自然是不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三姨娘後悔,這頓飯,雖是山珍海味,她卻是食不知味,提心吊膽,早知道,她還不如守着蘇涵月不來呢。
以往除夕夜,飯後,大家都會重回福壽院,蘇老夫人,蘇克明,蕭燕會給小輩發壓歲紅包。
蘇梁淺所在的琉淺苑,離福壽院雖然遠,但從明輝堂回去,卻是經過的。
蘇老夫人撇下其他人,将蘇梁淺拉到了一旁,從懷裏取出了個紅色的布袋,她的手,有些顫顫巍巍的将東西打開,裏面是個分量不輕的金镯子,她在蘇梁淺的跟前晃了晃,“看看,喜不喜歡?”
蘇梁淺對這類的首飾,興趣實在不是很大,但還是裝作很喜歡的樣子點了點頭。
“這是我母親,也就是你曾祖給我的,我壓在箱底呢一直,都沒怎麽戴,你看,這圈裏面還雕了花兒呢,我見你不少衣服上面都有,就知道你肯定喜歡。”
蘇梁淺聽了這話,才認真看了眼蘇老夫人手上的金镯子,裏面雕刻的是玉蘭花。
她不怎麽喜歡花兒,也沒喜歡的花兒,之所以開始中意玉蘭,是因為已經過世的沈清喜歡。
出于懷念,也是因為一直恨她的愧意。
蘇梁淺不由側頭,看了蘇老夫人一眼,她認真的神色慈愛,有那麽一刻,甚至和一心為她的外祖母重合,完全不複記憶裏的刻薄寡情。
“現在,送給你了,就這麽一個,楣兒都沒有,你要好好保管。”
蘇老夫人的聲音很小,仿佛是在和蘇梁淺說一件秘密。她邊說邊将金镯子重新收回了布袋子裏面,送到了蘇梁淺的手上,牽住她的手,握住。
“祖母知道,你這些年受苦了,祖母今後會好好補償你的,也會護着你,好孩子,你身體不舒服,就不用在這裏了,回去吧,我先進去了。”
蘇老夫人一只手拍了拍蘇梁淺的肩,松開她的手,由連嬷嬷和徐嬷嬷兩人陪着一起,進了屋。
蘇梁淺看着她佝偻的背影漸漸消失,低頭,她的手背,都還有她粗糙刺刺的手心留下的熱度,用繩子綁着的布袋子,依稀可見裏面的金镯子。
“老夫人獨一份的禮物,小姐怎麽看着好像不是很開心啊?”
回去的路上,秋靈和影桐跟在蘇梁淺的身後。
蘇傾楣被罰,蕭燕也挨了說,老夫人還偷偷給了小姐一個祖傳的金镯子做新年禮物,秋靈覺得蘇梁淺應該高興才是,但是情緒好像比來的時候還更低。
回應秋靈的,只有夜裏的風聲,還有已經再次響起來的鞭炮聲。
秋靈撇嘴,“我怎麽指望你!”
蘇梁淺回到琉淺苑時,院子裏的下人,已經吃了飯了,桂嬷嬷正在整理給下人發的紅包銀,降香和茯苓幫忙清點,兩個人積極性都很高。
“小姐,您就回來了啊。”
茯苓最先發現蘇梁淺回來了,屋子裏的其他人也有些訝異,沒想到蘇梁淺回來的這麽快。
蘇梁淺點頭,問桂嬷嬷道:“都備好了?”
桂嬷嬷回道:“都備好了。”
她走向蘇梁淺,給她遞了個湯婆子,“要說還是京城熱鬧,從昨晚到現在,鞭炮就沒停過。”
京城富貴人家多,自然不是雲州那樣僻壤的地方能比的。
“那讓她們進來吧。”
蘇梁淺坐着的炕床上,擺放的都是吃的東西,瓜子,堅果,還有糖果。
下人們,分批進來,桂嬷嬷之前都安排好的。
影桐,秋靈,茯苓,降香,四個人一起幫忙,很快将銀子發放到位。
蘇梁淺本來就不是小氣的人,用的都是公中的銀子,幾乎每個拿到銀子的都很高興滿意,臉上洋溢着笑容。
家裏有小孩兒的,蘇梁淺還會給一把瓜子糖果。
對做奴才的而言,這些東西,都是稀罕物,尤其過年,價格更貴,一般沒幾個人舍得。
“今兒過年,你們都回去陪家人吧,實在有事走不開身的,忙完了走,或者明兒早點來,自己選擇決定。”
蘇梁淺随意的斜靠在牆上,說話的聲音也柔柔淡淡的,完全沒有大家想象的那般嚴厲苛刻,甚至是寬容,再加上剛到手的銀子,院子裏下人對蘇梁淺的印象,都好到了極點。
琉淺苑的家生子,還有家就在附近的,道了謝後,拿着銀子離開了,剩下的,找好姐妹的找好姐妹,出去玩的出去玩兒,院子裏,一下安靜了許多。
剩下的降香茯苓幾個人,蘇梁淺沒給銀子,而是每人給了件首飾,蘇梁淺倒是沒說什麽,桂嬷嬷卻好生告誡了每人一番,其實針對的,無非就是降香。
“好了,我這裏不用伺候,你們也去玩兒吧。”
降香滿心歡喜的看着手上的金墜子,轉身離開試戴去了。
“小姐,這個我不要。”
秋靈将蘇梁淺賞給她的金項圈還給她,“您答應過我的,要陪我看星星的,不能食言。”
蘇梁淺将金項圈推還給秋靈,笑道:“不食言,東西收下,也陪你看星星。”
秋靈喜笑顏開,直接将蘇梁淺賞的金項圈戴在了脖子上,在蘇梁淺的面前轉了一圈,又給影桐瞧了瞧,“好看嗎?”
桂嬷嬷在旁邊直樂,秋靈将蘇梁淺拉了起來,有些迫不及待,“小姐,那我們去吧。”
桂嬷嬷在一旁想要勸阻,平日裏很少說話的影桐道:“再過一會,就該放煙火了,那裏高,視野肯定好,桂嬷嬷這段時日也辛苦了,您早點休息,我陪小姐一起。”
桂嬷嬷現在确實熬不住夜,她對影桐還是很放心的,叮囑道:“那裏風大,給小姐多帶件衣裳,湯婆子也不要忘了。”
秋靈拍着胸脯保證,“嬷嬷放心吧,我和姐姐肯定會照顧好小姐的!”
影桐沉默寡言,功夫卻好,秋靈人小,生活上的事卻很細心周全,有她們兩個,桂嬷嬷倒是沒什麽不放心的。
最近蘇梁淺昏迷的這段時間,秋靈影桐幫了桂嬷嬷不少,尤其是秋靈,桂嬷嬷時常覺得,她家小姐運氣好,受眷顧,随便買下的兩個丫鬟,都這麽能幹,而且什麽都不貪,就對小姐一心一意的。
迫于桂嬷嬷的壓力,蘇梁淺只得被裹的嚴嚴實實的出門。
閣樓就在琉淺苑外,過去,蘇梁淺不在的這些年,很少有人過來,雖還是有人打掃,但很馬虎,有些地方,輕輕一吹,灰塵大的都能迷眼。
蘇梁淺回來後,負責打掃的也沒怎麽重視,現在,蘇梁淺在蘇家徹底站住了腳跟,甚至有一定的威懾,連帶的,打掃的也認真起來。
書架幹淨,書籍擺放也很整齊。
沈清愛書,也愛收集書,但一些孤本,早就被收集瓜分幹淨了。
蘇梁淺回來已有半月,雖然只是咫尺,但也顯少過來。
記憶裏,她從荊國公府回來,為數不多呆在蘇府的時間,絕大多數都在這裏,但她不怎麽喜歡看書,她愛在這裏玩捉迷藏。
她躲起來,沈清找。
蘇梁淺手扶着木質的扶手,聽着走路時發出的吱吱聲,有些遺憾。
若是可以選擇時間,回到自己送離雲州前,該有多好,那樣的話,她說不定就有機會扭轉荊國公府的命運,母親他們也不用死了。
影桐和秋靈陪着蘇梁淺到了三樓,随手放下東西後,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負責閣樓的兩個小丫鬟一個嬷嬷,賣身契現也在她手上,晚上,她們拿了銀子後,都離開了,閣樓內,一個外人都沒有,十分安靜。
因為是除夕,二三層樓的回廊外都挂了紅色的燈籠,上面蒙了層白雪,在風中搖曳,雖然不是很亮,但也不暗。
相比于一二樓來說,三樓樓層的層高要稍矮一些,蘇梁淺将自己的披風找了個地方挂上,回頭,看到靠窗的位置放着的茶幾,上面有個紫砂壺,一側擺了書,內側,是個同色的茶杯,茶杯沒有蓋上蓋子,水還是熱的,冒着煙色極淡的白氣。
剛剛就有人在。
蘇梁淺将湯婆子放在茶幾擺了書的另外一側,繞着閣樓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她打開門,四面的風刮在臉上,有些冷,她在外面走了一圈,前後左右顧盼,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再回到閣樓,轉身關門時,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熟悉的聲音,含着愉悅的笑意,就在耳畔,近在咫尺,吹的她的耳骨麻麻癢癢的。
“是在找我嗎?”
蘇梁淺扭過頭去,入目就是謝雲弈那張在明滅燈光下映襯着的越發颠倒衆生的臉,有些晃神,雖然預料到了,但這樣近的美色,還是讓她映着那張美人臉的瞳孔驟然縮了縮。
“嗯。”
蘇梁淺重新扭過頭去,将門關上。
“你怎麽知道是我?”
謝雲弈站着原地不動,蘇梁淺關門轉身時,差點撞到他身上。
“影桐和秋靈,都是你的人,她們今天的反應都有些反常,尤其是影桐。”
她最近這段說的話加起來,都沒和桂嬷嬷今天解釋的那句長。
明顯不正常。
謝雲弈對蘇梁淺猜出影桐是他的人,并不意外,畢竟那日賣身葬父那一出戲碼,蘇梁淺沒上鈎,他和季無羨硬買,還将人送上門,就有些刻意了。
蘇梁淺什麽都沒察覺出來才怪呢。
他有些無奈的勾唇,喜歡的女子太聰慧也不好,很難準備驚喜。
“觀察入微,真是聰明。”
蘇梁淺從他的身邊繞過,走到茶幾,在放了書本的另一側坐下。
“這個地方不錯。”
謝雲弈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也就是蘇梁淺對面坐下,拿了水壺,給蘇梁淺的紫砂杯倒水。
“是挺不錯的,但不能常來。”
謝雲弈話被堵,轉而看着蘇梁淺,“你最近清瘦了不少。”
昏睡了那麽些天,都沒吃東西,蘇梁淺确實清瘦了些,連帶的氣色,也不如往昔。
蘇梁淺笑道:“那挺好的,反正我也覺得臉上肉太多了。”
“這樣确實挺好看的,但還是不要再瘦了,我”
蘇梁淺唯恐他說出我會心疼這類的話來,那實在尴尬,截斷他的話問道:“謝公子有事?”
“我聽說你醒了,想親眼看看,确認你無事,還有你妹妹害你的事,抱歉,因為我差點讓你受到傷害。”
原來是這些,蘇梁淺微松,都還沒說沒關系,謝雲弈皺着眉,解釋道:“她就知道我姓謝,還是你當日表姐來了,稱呼我謝公子她才知道的,我叫什麽,她都不知道。我是因為你昏迷才上門的,從頭到尾,我一眼都沒看她,更是一句話都沒和她說過。”
謝雲弈難得皺眉,提起蘇如錦,那神色,難掩厭棄。
他不是不知道蘇如錦,而是讨厭。
“我自是相信謝公子什麽都沒做,只是謝公子的魅力太大,有女子不能自控,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京城中權貴衆多,很多人碾死我,就像碾死一只螞蟻般簡單,我不想惹事,而且還是因為争風吃醋被冤枉,導致麻煩上身。”
蘇梁淺端着茶送到嘴邊,不着痕跡的擡眸看謝雲弈。
就算謝雲弈什麽都不說,她也相信,這是蘇如錦的一廂情願,像蘇如錦這樣的蠢女人,姿色身材又一般,謝雲弈瞧得上才怪。
謝雲弈拿掉蘇梁淺掩飾神情的水杯,放在桌上,動作有些重
他盯着蘇梁淺,神色認真,“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會再有下次,若你因此招惹上麻煩,我會負責擺平,包括蘇如錦,這次,我也會讓她付出代價!”
蘇梁淺想說不用,她已經讓蘇如錦,連帶的二姨娘都付出代價的
砰的一聲,忽有煙火,劃破安靜的夜空,陡然綻放,蘇梁淺目光随之被吸引而去。
每年除夕,大年初一,還有元宵,京城好幾個地方,都會放許久的煙火,這在雲州是沒有的,邊境更沒有。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無心欣賞,而等她心境漸漸平複,變的平和,人已經去了戰場,等戰場回來沒多久,眼睛卻失明了。
蘇梁淺單手托着腮,那張下巴還有些肉嘟嘟的臉,嘴角上揚,勾勒出的弧度,比煙火還要絢爛。
“我出去看看。”
蘇梁淺少有的歡喜,沒有顧及謝雲弈的存在,不走正門,而是彎着身子,直接從窗口,縱身跳了出去。
動作利落,裙擺蹁跹,從容優美,像是冬日起舞的蝶,恣意迷人。
蘇梁淺自是不知道謝雲弈所想,她如此做,完全是為了讓謝雲弈歇了對她的那份心思。
畢竟,她雖然是女人,但卻完全不像個女子,她覺得男人不會喜歡這樣的。
謝雲弈從茶幾底下取了樣東西出來,笑着跟在了謝雲弈的身後。
煙火,還在繼續。
蘇梁淺望着被星辰點綴的夜空,煙火璀璨,照亮她的臉,她神色雀躍,那雙漂亮的眼眸也是,有着歡喜,珍惜和慶幸。
站在閣樓望去,可以看到底下許多人都在擡頭看煙火,歡呼雀躍,一家人一起,洋溢着幸福。
連着下了幾天的雪,早上停了會,剛剛又開始下了。
蘇梁淺看風景,而就在她不遠處站着的謝雲弈,則注視着她。
蘇梁淺側過身來,勾着唇,對着謝雲弈微笑,那笑溫婉如水。
煙火綻放,雪紛紛揚揚,天地萬物,所有美景美好,對謝雲弈來說,完全成了他眼中少女笑容的背景。
謝雲弈覺得自己的心,都是柔軟的。
她少有這樣的歡喜,真好看。
她喜歡煙火,這好辦。
謝雲弈走近蘇梁淺,兩人距離很近,手扶着木制的欄杆站着。
“蘇梁淺!”
已經扭過頭去的蘇梁淺,并沒聽到謝雲弈叫她,只隐隐覺得他是叫自己,挑了挑眉。
“你的桃花也不少!”
蘇梁淺覺得謝雲弈在說這句話時候的口氣,是有些郁悶的,但剛好有煙火上空,她沒聽到他在說什麽。
“你說什麽?”
她有些大聲的問,褪去了以往的冰冷,還有平日的算計,倒是有幾分少女的模樣。
“我說,你是我的!”
謝雲弈的聲音重了重,蘇梁淺看着他,似是怔了怔,有些愣,随後揉了揉耳朵,問謝雲弈道:“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晚點再說!”
她很大聲,說完,她扭過了頭去。
謝雲弈看着她的側臉,他知道,剛剛他說的那句話,她聽到了,就是在裝傻。
裝傻就裝傻吧,聽到就行。
“抱啊,給我抱上去。”
“抱上去給我親啊。”
“此情此景,居然就這樣幹站着,什麽都不做,你家公子怎麽這麽廢?”
此刻,蘇梁淺和謝雲弈所在的閣樓頂,還有兩人,正是謝雲弈的尾巴,季無羨和疾風。
疾風是跟着謝雲弈一起到的,季無羨是陪家人吃了兩口飯後,得到許可,匆匆趕來的。
他八卦的熱情,完全是家族遺傳。
季無羨邊看還來點點評,說起謝雲弈時,是怒其不争。
季無羨看了半天,見一個看景,一個看人,沒有其他,極其郁悶,他拍了拍身上的雪,“你說我是不是有病,這麽冷的天,在這四面吹風,就看兩人幹站着。”
季無羨輕拍了拍身上的雪,用力的搓了搓兩邊的肩膀,還是覺得冷,抱住了疾風,疾風嫌棄的,要不是怕蘇梁淺察覺,直接就将人推開了。
“好看。”
疾風的目光,落在蘇梁淺和謝雲弈的身上,少年的眼神,少有的明亮,也快活的很。
季無羨靠在疾風的肩上,汲暖還嘀咕說疾風皮厚,不過目光卻沒從蘇梁淺和謝雲弈兩人身上移開。
漆黑明淨的夜空,煙火盛然綻放下的兩人,肩并肩站着,距離很近,偶爾還說幾句話,少女俏皮溫靜,男的帥氣溫柔,尤其是看少女的眼神,專注的仿佛有溫情要溢出來,說不出的般配,更有種讓人心境也變的溫柔的美好。
季無羨認真回想了下,他明明記得,他最開始覺得蘇梁淺很醜,配不上他家公子的。
他是怎麽将她看順眼的,而且認定就她和他家公子最般配。
“他們這算不算深夜私會?其實公子也挺浪漫的嘛。”
好一會,煙火才停,空氣中,都是煙火留下的硝土味。
“我是想和你一起過除夕,才特意過來的。”
煙火雖然停了,蘇梁淺的耳朵,都還是煙火迸射的聲音,但謝雲弈的說話聲,她還是聽到了。
謝雲弈見蘇梁淺不語,将拿着的一直放在身後的東西,呈到了蘇梁淺面前,“因為要給你送這個。”
蘇梁淺沒接,謝雲弈将東西打開,“你要的金針。”
蘇梁淺看着謝雲弈,遲疑了片刻,還是接過了東西,她打開。
包裹着金針的,是用料上等的布綢,裏面是十六根粗細不一長短不一的金針,分格子插着,格子是銀色的,有20多個。
設計精巧,顏值比她所能想象的還要高,就像謝雲弈這個人一樣,極其精致。
而且比起木盒子來說,可以折疊,随身攜帶更加方便。
“你想要什麽?我許你一個願望。”
蘇梁淺看着漫天閃爍的星辰,忽然想到秋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