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遇陸秦
月露初容，大街小巷都紛紛燃起燈燭，不同于小漁村夜晚的靜谧無語，連城的繁盛有一半都盛開在夜裏。
隔壁的花月樓早就點亮了門口那兩個比姑娘的臉還要紅的燈籠，開始開門迎客，老鸨親自在門口攬客，谄媚的話語雖不堪入耳卻十分見效，不一會兒，這花月樓裏便賓客盈門，輕歌曼舞伴随着絲竹樂器聲聲，打情罵俏，莺歌燕語不斷。
如昨夜一般的淫靡之聲依舊長盛，朱敏敏躺在小書房裏捂着耳朵，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
這裏的男男女女之間訴說着或低俗或真摯的情話，卻又都不過是逢場作戲。一夜交歡，所有的你侬我侬，情話聲聲入耳，又有幾人是發自真心？待天亮之後，一切都只會化作夢幻泡影，能留下的，便只有金錢。
說來說去，還是錢最靠譜，這樣的地方實在是令人厭棄！
思緒紛飛之下，又是一夜無眠！
……
嘹亮到仿佛要刺破夜空的雞鳴聲在大街小巷響起，此起彼伏，驚得沉睡中的人們都睜開了眼。
才合眼不久的朱敏敏無奈的睜開了眼，今日這雞鳴聲簡直比她上了三遍的鬧鐘更奏效，驚得她一個打挺坐起，心髒狂跳不止。
天亮了！
她昨日找掌櫃的打聽過了，這去莫河書院的路比起蓮山書院更加遙遠，這次若是睡過頭了可就不一定能趕得上了。
不行，不能再失敗了，她索性起身，幹脆不睡了！
熬夜嘛！以前經常的！算不了什麽，大不了報上名了再回來補一覺。
她推開門，一旁的馬廄漸漸開始熱鬧了起來，她到後院的井裏打了一桶涼水，粗略洗了把臉，人精神了許多，她便借着這不知是日光還是月光，背起包袱出了門。
穿過清晨空蕩的街市，迎着絲絲涼風，朱敏敏一路背對着太陽，奔馳着，直到出了西城門……
只是這越往西去越是荒涼，先前出城路上還有幾座富貴人家建的小莊別院，分外清幽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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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穿過條條田壟，或青或黃，側目依稀可見那遠處矮屋裏冒出的炊煙袅袅，
光看着都仿佛聞到了飯菜香。
而如今放眼望去，卻只剩眼前的林木森森，除了一碧如洗的天空，四處都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綠。
就連眼前唯一的一條路也被及膝的長草遮的嚴嚴實實，這一切在晨間的薄霧的籠罩下，越發顯得寂靜幽森。
好在這路上始終有人影，雖然相隔甚遠，但是一個模糊的身影也能讓她安心，照着輪廓看來，都是束發長袍，應當也是趕着去報名的書生。
青雲客棧的掌櫃提過，這莫河書院是個小書院，每年招的人基本都是個位數，沒想到如此偏遠的莫河書院竟也有這麽多人來競争，朱敏敏頓時倍感壓力。
熬夜加上餓着肚子，趕了一個時辰路的朱敏敏漸漸有些體力不支，走着走着便覺得頭和腳都如千斤重般沉沉下壓，困倦感就此如洪水般向她襲來，她哈欠連天，漸漸淪陷……
只能靠意志力支撐的她走了不到五步，便再也撐不住了，她腳一軟，身子一歪，堪堪倒在路旁。只是，這倒的方向似乎不對勁，這一跌，她的人便順着被草掩住的小坡滾了下去。
“唔！”
朱敏敏吃痛的悶哼一聲，猛烈撞擊的疼痛感讓她此刻萬般清醒，她摸了摸屁股後的硬物，冰涼又鋒利，這哪裏是石頭，簡直是兇器！
她掙紮着坐了起來，待她看清了周圍的環境，簡直是欲哭無淚！四面漆黑一片，一人多高的土壁将路都斷了個幹淨，唯一的光亮來自于她頭頂的那片不規則的圓形天空。
她頹然的往地上一攤，她怎麽如此倒黴！好端端的走個路都能掉進坑裏！
……
不過懊惱歸懊惱，還是得想辦法出去！
她一鼓作氣的站了起來，攀着坑壁，踮起腳尖試着往上夠了夠。
幸好！手指能勉強摸到土坑上的地面，可若想自己爬出去，還得借力才行。她低頭環顧四周，盯準了方才她撞上的那塊石頭尖厲的石頭，這石頭太小，用來墊腳是不行了，不過……倒是可以當鑿子使。
她卯起勁在牆上“噌噌”刨了起來。
不一會兒，兩個一般大小的淺坑便鑿好了，朱敏敏輕巧的一踩一躍，人便高出了地面大半個頭。
很順利。
只是她正準備擡腳的一瞬，卻恰好對上了一張黝黑的臉，且這臉在她眼前漸漸放大，越來越近。
待看清來人的相貌，朱敏敏心裏頓時咯噔一下，慌亂如鼓捶。
這是一張她熟悉的臉！
朱敏敏欲哭無淚，這到底是算什麽事啊！她要去蓮山書院，便碰上了柏岩這個倒黴鬼，她現在要去莫河書院，偏偏又遇上了陸秦！
“小兄弟，你沒事吧！”來人蹲在坑邊溫暖的笑着，迎着陽光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一縷發絲從額前跌落，晃得朱敏敏心裏直發虛。
“不用了……不用管我！”朱敏敏慌亂的別過頭，順手往臉上抹了把泥，心裏不禁暗自慶幸，看來陸秦此時并沒有認出來她。
如此一來，她只要擺脫他就行了，他本就是個捕快，照理來說也不會放着鐵飯碗不要，跑來報考書院。
“我拉你一把！”陸秦朝着她伸出手來，朱敏敏的手猝不及防的被握住，她雖吃驚卻也不敢反應過度。
“多謝！”朱敏敏見實在推脫不開，只好順着陸秦的手借力一蹬，便輕松回到了地面之上。
而陸秦臉上淡淡的笑容卻在瞬間凝固，盯着朱敏敏的手似是在思索着什麽，表情愈發怪異。
朱敏敏心裏更緊張了，完了完了！難道這陸秦又認出她來了？
她環抱着自己，耷拉着的腦袋越垂越低，下巴幾乎快貼着自己的胸口。
陸秦眼神古怪的看了看朱敏敏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這人的手比他的手明顯要小上一圈，雖沾滿黃土……觸感卻光滑細膩……一寸老繭也沒有……分……分明是一雙女人的手……
陸秦恍然大悟，難怪她方才支支吾吾的說不用管她……
倒是他多事了……
陸秦看着這似是有意躲着他的“小兄弟”，轉了轉眼珠。
捕快的直覺告訴他，此事并不簡單。
“小兄弟，你也是趕着去莫河書院報名的麽？”陸秦幾個大步上前，将正欲溜走的朱敏敏正面攔下，不知對方何意，他決定先探探虛實。
“唔！”朱敏敏含糊不清的應道，将包袱抱在胸前，遮住了半邊臉。
“正巧，我也是！”陸秦狡黠一笑，輕快的答道。見這姑娘快把自己脖子折了的模樣又有些忍俊不禁：“這路上荒無人煙，不如我倆在路上搭個伴，互相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我怕吵，我喜歡一個人走！”朱敏敏壓低了喉嚨，一個跨步上前繞過了陸秦，頭也不回的往大路上走去。
“恰好，我也不怎麽喜歡說話！”陸秦連着倒退幾步竄到朱敏敏身前，一臉促狹的看着朱敏敏。
這倒是有趣，居然有女子想假扮男人混進書院去。
朱敏敏微微皺了皺眉，緊握的掌心早已濕濡，這陸秦怎的如此不識趣!
“我……我……想找個地方方便一下，你先走吧！”朱敏敏扭捏道。
“诶，巧了，我也尿急，我們一起！”陸秦饒有興趣的看着她，不依不饒，語氣裏盡是促狹。
“你……我……！”朱敏敏快要被氣笑了，這人竟然能如此賴皮！
不對勁！她轉念一想，這陸秦大概是發現了什麽端倪，決定纏上自己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與他白費口舌。
“走吧，小兄弟！”陸秦此時走到朱敏敏身邊，與她并肩而立，一只手搭在朱敏敏肩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好！”朱敏敏應得爽利，只不過話未落音，她便抱緊了包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一陣小跑，一溜煙便将這陸秦抛在身後。
陸秦有些懵了！
這姑娘跑起來像一陣風似的，如獵豹般敏捷而迅速，實在是不可思議。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等等我！”
回過神來的陸秦對着前方的樹林高喊着，聲音在林間草木中回蕩着，逐漸消散。
可方才那姑娘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