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四
下班之後,我在公交車上收到了林野的短信。
他給我發:棋牌室有阿姨喂
我想想覺得也是,就算林野不回去,棋牌室每天也都有人在打牌,所以妞妞的吃喝拉撒按理來說應該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而我現在應該關心的是林野昨天是半夜才睡的,那這個點回我的短信是不是太早了?
我給他發回去:怎麽醒那麽早啊?
這時候離上班的早高峰時間還有點距離,公交車裏只有幾個人搖搖晃晃地拉着欄杆站着。發完短信之後,我坐在車尾最高地位置上往車窗外面看去。
車外的馬路上有低着頭快步走着的人,有顫顫巍巍單手騎車的人,有手裏拎着塑料袋子另一只手提着書包的人,有很多很多的大人和他們的小孩……
這些年輕的、年邁的、無知的、無謂的,我不了解的,各色各樣的人。這個五顏六色的,充滿着塵嚣聲并且豐富多彩的寬廣無比的世界。我感覺自己似乎身在其中,可卻絲毫無法感受到它,因為這個多彩的世界和我所在的空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隔離開來,逐漸地被拉遠,被扭曲變換,最後和我遠遠的分離,直到消失不見。
我扭過頭,把視線從車後的世界收了回來。手機在手中震動了幾下,我打開來看,是聯通提醒我手機要欠費的短信。
怎麽說呢,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活着本身是件非常無聊又無趣,并且也沒有什麽意義的事,這種感覺至少在這一瞬間裏超過了我對林野的興趣,或者是說,是超過了對愛情這個很不穩定的事物的期待感。
雖然現在才說這個感覺有點晚了,但我第一次很認真地思考着,我對于林野這個人的喜歡,是不是真地存在?或者換一個說法,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下車的時候,我收到了林野回過來的短信。
短信裏只有兩個字:失眠
我擡頭看了看天,頭頂上的天空上灰撲撲的幾乎看不見一點的藍色痕跡,并且也沒有任何太陽要出現的預兆。
我知道這只是一個普通的陰沉天氣,卻格外地讓人打不起精神來。
算了算了,瞎七瞎八想那麽多好像也沒有什麽意義,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吧。于是破天荒的,這是我第一次沒有立即回林野的短信,不過也就僅限于這一回。
後面的日子我還是會在看完林野短信的第一時間給回過去。所以大部分時候,我還是那個發結尾短信的角色。當然,雖然林野說過有事我可以給他打電話,可一來我的确沒有什麽事,二來,我害怕自己搞砸,至于搞砸什麽,可能這就是我害怕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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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這期間我也想了很多次,我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應該屬于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暧昧期,假設林野知道我對他有意思,那麽他還主動讓我給他發短信打電話,那肯定是也對我有那麽點意思才會這樣做的。
但萬一不是呢?那我豈不是自作多情白歡喜一場?為此,我還把這個擔憂拿出來和陳姐還有阿帥都讨論了一下。
我趁迪廳剛開門還不忙的時候去樓上找陳姐聊天,陳姐在知道林野主動給我衣服送我回家後,臉上露出一種“老娘猜的果然沒錯”的神情來,并且和我分享了她上學時候的小姐妹暗戀林野了一年,明裏暗裏搞掉了許多競争對手,最後告白林野,結果被當事人一句“我不認識你”為結局的傷心故事。
這種行事風格的确是林野的做派,但我聽完之後第一反應是:“卧槽,陳姐你怎麽都沒和我說過這個事?你朋友喜歡他?”
“沒什麽好說的。”陳姐沒拿包,可是卻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出了一個圓圓的小鏡子自顧自的照了起來,她一只手撥弄着眼皮上的假睫毛和我說,“那女的給林野告白失敗後就跟我當時的男朋友搞上了。”說完之後沖我眨巴眨巴眼睛。
我感覺她說這事的口氣就像是:我上個月在馬路上踩到了狗屎。
雖然過去了很久,但還是隐隐約約能感受到她口吻裏夾雜的一絲絲不爽。
陳姐撥弄完眼皮問我:“歪沒歪?”
“沒有,挺好的。”我估摸她是在問我她的假睫毛粘的正不正。
陳姐收回她的小鏡子,然後彎下了腰,我特地注意了一下,原來她把小鏡子藏在了她的高跟靴子裏,之後我又看着她從一只靴子裏掏出一只口紅……
藏那麽多東西不硌得慌嗎?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啊,我再次感慨起來。
陳姐又拿出小鏡子仔仔細細的補着口紅,補完色之後輕輕抿了下嘴唇和我說:“你放心好了,男人這種東西雖然又沖動又自以為是,但最大的特點還是懶,林野願意每天回你短信就說明他心裏肯定對你也有點意思。”
我聽完陳姐的話心裏有點複雜:“我也是男人啊……”雖然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這些聽起來都是缺點的特質在我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着。
陳姐很是飄忽的掃了我一眼,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沒開過葷的不算。”
所以是不是男人的判斷标準竟然是這個嗎?好吧,我最後灰溜溜的下了樓,打算和同為男兒身的阿帥再讨論讨論。
“你确定要問我?可我不喜歡男人唉?”阿帥在聽完我的擔憂後,說了一句我想朝他吐口水的話。
“這跟喜歡男人有什麽關系,你這是歧視!”
“歧視個毛線,說到歧視,現在被歧視的是我,你是不知道啊,上次于春曉回去後就開始迷上了看小說,好像叫什麽耽美的,就是寫兩個男人談戀愛的,我讓她少看一會,她還說我是在阻礙她的思想進步。”阿帥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憤恨,拿着抹布的手都快把杯子給擦薄了。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他的話,然後問阿帥:“于春曉怎麽能這樣對你,那你問問她看的是什麽小說呗,我也想看看……”
“滾犢子!”阿帥把杯子往吧臺上重重一放,發出的聲響迎來附近客人的側目。
我感趕緊安撫着:“哎呀,火氣那麽大幹嘛啊。”
“聊什麽呢,聲比這放的歌都響。”陳姐不知什麽時候從樓上下來進了舞廳。
阿帥立即接嘴說:“還不是他男人的那點事呗。”
“誰男人啊!”我剛把這話說出口,腦子轉過彎來後就覺得這話說的不對,屬于口不對心的那種小姑娘反應。
“還是你剛才說的那些事吧,其實你問來問去,不如直接問他啊。”陳姐給出了一個聽起來非常奏效的解決辦法。
她讓我直接去問林野。
阿帥也在一邊慫恿着:“是啊,陳姐說的沒錯,就算不成也比你現在被吊着好啊,早死早超生嘛。”
我看着這兩個人臉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心裏微微一顫,還真有點被說動了。不過說歸說,做歸做,我拿着手機考慮了一會,最終還是沒能下這個決心直接問林野,而是換了一種比較委婉,但是也能充分表現出我熱烈情感的話。
我避開人找了一個比較暗的小角落,在手機上打了四個字:我想你了。
打完之後我看了好多遍這幾個字,猶豫不決了半天才點了發送。過了兩分鐘,我收到了林野的回複。
他也回了我四個字,這四個字是:我知道了。
去他媽的知道了,我拿着手機差點沒給摔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