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路陽并不知道他遠哥和那個Alpha在一塊兒都說了些什麽, 他沖完涼水回來後,整個人清醒了個七七八八,就看見季珩将一個腕帶形式的通訊終端遞給了寧随遠,又取了一枚微型的通訊器塞進寧随遠的耳朵。
“我, 我也可以擁有那個嗎?”路陽覺得那通訊終端看起來好酷的樣子,眼巴巴的問。
“你跟着我走, 用不着那個。”季珩一句話給他打回殼兒裏。
路陽頓時感到卑微進土裏了,但随後他反應過來道:“遠哥, 你一個人行動嗎?”
寧随遠:“嗯,不确定金匣子到底在城防所的天臺還是在三樓,分開行動效率高。”他低頭調試着通訊器的角度, 對季珩道:“我把需要植入的程序發送給你,如果你們找到金匣子,讓路陽直接對接上傳即可。”
季珩突然喊:“寧随遠。”
寧随遠有被吓一跳, 納悶的看過來:“?”
季珩差點兒沒繃住笑,整理了一下表情道:“我在試頻道, 你聽不到嗎?”
寧随遠:“。”
季珩:“新頻道我用擎科碼發你了。”
寧随遠愣怔了一下, 低頭瞅着終端, 果然,屏幕上收到了一串迷之代碼。
他表情空了又空。
路陽一拍腦袋反應過來道:“對了, 我遠哥看不懂擎科碼。”
“哈?”季珩像是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似的, 望向寧随遠道:“你為什麽看不懂擎科碼?”
這話活像個反問句, 寧随遠的臉色頓時漆黑, 微微咬牙道:“我要是知道為什麽就不會看不懂了好嗎?”頓了頓他憤怒的嘟囔:“你問的都是什麽話!”
季珩被他兇的戰術系後仰, 不得不舉手示意:“不吵不吵,我錯了,我不該問這個問題。”他湊過去抓過寧随遠的手腕,橫到自己跟前,信手戳開了虛拟屏。
寧随遠板着臉,沒好氣道:“你做什麽?”
季珩的指尖在虛拟鍵上翻飛不停:“幫你調好頻段啊,還能做什麽。”
寧随遠冷冷道:“用不着你費心,大不了不用。”
季珩:“嚯?”
寧随遠:“沒人想聽你說話。”
路陽坐在旁邊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怎麽的,他就覺得他遠哥和季處長吵架超出了一股子“老夫老妻”的既視感。
季珩不怒反笑,按了一下保存鍵,将寧随遠的手腕松開:“那就由不得你了!”
男人的調侃順着電波長驅直入,又被通訊器無限放大,低且沉的在耳畔震動着。
寧随遠怔了怔,耳尖又莫名其妙的開始熱,忍不住側目瞪他。
季珩就由着他瞪,懶洋洋道:“我給你設置在快捷鍵上了,九宮格,你按‘1’就能直接進入。”
寧随遠的神色有點複雜:“為什麽不直接用默認頻道?”
季珩:“那是我們季家大宅的多人頻道,誰都能進,不方便。”
搞得好像他要說什麽不能被人聽見的龌龊話一樣,寧随遠的表情更難言了:“所以這個頻道裏.只有你?”
季珩還挺得意:“沒錯,你看多有儀式感。按‘1’就能找到我,又便捷又好記。”
路陽只覺得這些東西又一次超出了自己的文化水平,他現在越發覺得知識太重要了,很多東西根本在應試教育裏都學不到,這眼下就是絕佳的學習機會啊!于是他在一旁鵝一樣伸着脖子,看季珩的終端虛拟屏,求知若渴的發問道:“季處,那你為什麽把遠哥設置在‘0’上啊?”
季珩指了指手腕:“我這是老板端,‘1’鍵的功能是固定的,跟國防部連着,沒辦法自定義。”
路陽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
季珩繼續得意:“你看,我現在只要按‘0’就能聽到你遠哥說話。”
路陽:“哇!厲害厲害!”
寧随遠:“.”
青年頂着一張“吃小孩”的臉,“哐”一聲拉開車門就下了車,留下那倆一唱一和的祖孫似的倆人在車上面面相觑。
淩晨一點半,裘文端依然沒有從辦公室裏出來,整個城防所只有那一處還幽幽的亮着燈,古怪極了。
季珩帶着路陽從城防所的後部一隅上,他指了指位于二樓的一截消防梯說:“看到那個沒?”
路陽吞了口唾沫:“看到了.”
“從那個地方就能上天臺。”季珩說:“我們得先夠着那個梯子。”
路陽盯着那垂直于地面的過于光溜溜的外部牆壁,将季珩的計劃猜了個七七八八。
有了上次“地下河漂流”的經驗,路陽這回連叫都不稀得叫了,只抖抖索索的“嗯”了一聲。
季珩摸出帶鈎子和特質吸附端的繩索,用力抛上去固定住,又将繩子另一端交給路陽:“綁在腰上。”
路陽不知所措道:“然後呢?”
季珩果斷的吐出一個字:“爬!”
路陽縮了一下脖子,突然就開始想念他那個潇灑的說“你不想做就別做”的佛系遠哥了。
比起那邊兒的兩個“攀岩者”,寧随遠這邊兒的路是好走了很多,城防所夜間值班的人沒什麽事都會在值班房睡覺,寧随遠直接從正門入,他帶了一根螺絲起子,輕而易舉的讓大門上的密碼鎖門洞大開,進入待機狀态。
帝國所有運作的這些設備在他看來都像是玩具一般,無論是構造還是運作原理他都一清二楚,他知道怎麽讓這些元件發揮作用,也知道怎麽讓這些元件徹底報廢,龐大的知識儲備就在他的腦子裏,讓他變得可靠且危險。
城防所裏靜悄悄的,寧随遠暢通無阻的走到三樓,他帶着黑色的口罩和棒球帽,除去露在外面的部分膚色是潔白的,他幾乎完全遁入了黑暗。
三樓一般是行政區域,往來的人口密度比一二兩層少許多,金匣子安置在這裏的地板下面不是沒有可能。估計是為了提高辦公的舒适感,地上鋪的不是瓷磚而是木地板,寧随遠緩步的走過,他感受着腳下木頭介質的震動,如果有空腔,那他一定可以找出來。
他拐過一處,望向走到盡頭,那是整個城防所裏唯一亮着燈的地方——書記辦公室。
寧随遠皺了皺眉,他發自內心的覺得古怪,興許也是受了季珩的影響,他覺得裘文端上任第一天就加班到這麽晚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想到此,他悄悄的朝辦公室的門跨進了一步。
“咔噠”一聲,辦公室的門卻響起了開動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裏帶着一點點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響。
寧随遠猛的一怔,電光石火間,他反應奇快的瞄見了隔壁的洗手間的标識,一側身轉了進去。
裘文端一手舉着個人終端一手捂着褲/裆,火急火燎的沖進洗手間,他連牆上的燈都沒顧上開就沖到小便池跟前開閘洩洪,同時他還不忘唯唯諾諾的在個人終端上與人通話。
“我,我明白的。”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您的計劃我一個字都沒有洩露給季處長。”
在隔間裏的寧随遠微微一怔,随後聽裘文端繼續道:“關于最近發生的事我也沒有對外披露,不過季處長的确是想着手調查來着.今天他還想調派城防隊去協助,我已經以沒有批件就無法合作為理由拒絕了他!”
“您放心,我會盡力阻攔的,我一直是您這一邊兒的,對,對。”
“必要的時候.不必這樣吧?”
“哦不不不,我沒有任何質疑您的意思,畢竟我只是個外行,對這方面一竅不通的,就是怕.怕.”
他似乎是真的怕極了,在黑暗中可以清晰的聽見他上下兩列牙齒打顫的聲音。
最終,他咬了咬牙。
“好的,關鍵時刻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您放心!”
寧随遠凝神屏氣的聽着,那邊兒不知是什麽情況,裘文端久久的沒有說話,呼吸卻越來越沉重。
“什麽?”他突兀的反問了一句,嗓音發顫:“我今天中午才剛到六區,還沒顧得上——應該不會吧?他們哪裏會有那麽快的效率.”
通訊終端傳輸的私密性太好了,寧随遠并不能聽見終端那頭傳來低低的冷笑聲,像是粗粝的砂紙在摩擦着:“你錯了,季珩和他的團隊最擅長的就是出其不意,你所有覺得不可能的,在他們看來都是有可能下手的突破點。”
“那我要,我要怎麽辦?”裘文端目眦欲裂。
“先去查查你們城防所的備用鑰匙吧。”終端那頭道:“他們無法從人身上下手,就只能從設備上下手了不是嗎?”
“備用鑰匙。”裘文端狐疑的重複了一遍,顯然他自己并不以為然,可礙于壓力還是順從道:“好,我現在就去看看。”
隔間裏的寧随遠猛地瞪大了眼。
他所有能聽到的都是裘文端單方面的語錄,裘文端很謹慎,全程都沒有提及對方的稱謂,而那一頭究竟說了什麽,是誰在說話,寧随遠一無所知。
但裘文端提到了備用鑰匙!
寧随遠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此時裘文端已經離開了衛生間,寧随遠一把推開隔間的門,這時他聽到通訊頻道裏傳來了季珩的聲音。
“在天臺上找到金匣子了,已經打開,路陽正在上傳數據。”
“裘文端去找備用鑰匙了!”寧随遠低聲道。
“為什麽這麽突然?”季珩的嗓音一沉道:“你等着,我現在把鑰匙送下來。”
寧随遠的眉峰朝眼眶壓緊,他莫名的想起了裘文端剛才的那番話。
“您的計劃我一個字都沒有洩露給季處長。”
“.不過季處長的确是想着手調查來着.今天他想調派城防隊去協助,我已經以沒有批件就無法合作為理由拒絕了他!”
“您放心,我會盡力阻攔的.關鍵時刻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寧随遠湛藍色的眼瞳驟然間如同刀鋒般淬了寒淋淋的光,他冷冷道:“就裘文端一個人的話,也就不用管那麽多了!”
季吃了一驚:“喂!你要做什麽?”
他沒有得到寧随遠的回應,複又急聲道:“阿遠你不要沖動!我現在過來找你!”
寧随遠沒再多言,這件事的背景一時半會兒跟季珩說不清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裘文端并不單純,相反可能還是個危險份子。
現在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抓住裘文端,問清楚!
念及此,他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出了洗手間。
“寧随遠!”季珩只能聽到那頭傳來青年微微起伏的呼吸聲,顯然寧随遠并沒有聽從他的指令,不禁心裏發急:“阿遠!”
“季處你去找我哥吧!”路陽面對着金匣子裏高速跳動的數據目錄大聲說:“我這裏應該很快就好了!好了的話我就自己從消防梯下去!”
這小眼鏡兒方才“吭哧吭哧”跟着季珩徒手攀牆,雖然幾次氣喘籲籲累到自閉,但卻沒叫一聲苦,到底還是手腳并用的爬上來了,季珩看路陽的眼神多了幾分信任。
“成。”季珩道:“你下去就直接回車裏待着,別亂跑。”
路陽:“好的!”
交代完季珩不再逗留,他旋身奔至一旁的天井處,屈身抓住了上方的握杆,用力旋動——
“哐啷”一聲巨響,鋼鐵的天井蓋被Alpha徒手起開,正圓形的邊緣被扭曲變形,季珩将天井蓋扔開,撐着天臺的邊緣縱身跳入了城防所的內部。
黑漆漆的走廊像是怪獸的巨口一樣吞噬了一切,季珩甫一落地就看見了直奔而來的寧随遠,青年的一雙瞳孔好似北鬥星一般矍铄。
“寧——”季珩剛要說話就看見寧随遠朝他張開了雙臂。
宛如擁抱一般,青年的手徑直插/入他的腰帶。
這個動作在平常看來簡直是暧昧至極,可這一瞬間季珩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愛意,只感受到了在死亡的邊緣迸發出的铿锵的求生欲!
電光石火間,寧随遠拔出了他腰間的配槍,用力的向上一抛——
槍被扔出了大開的天井洞口,卻在轉瞬間,一道不明來由的鋼板橫向伸出,像是壁虎迅捷彈射出的舌頭,“哐啷”一聲将圓形的出口給封住了!
季珩一陣錯愕,可接下來他看到了更加驚世駭俗的東西!
在寧随遠的背後降下了一堵鐵灰色的沉重的牆,将暢通無阻的走廊截斷!更可怕的是,那面牆宛如長腳了一般,正在以一個均勻卻不甚緩慢的速度朝他們平移過來!
季珩在震驚中垂眸,他與寧随遠面對着面,這會兒他入目看到的,是青年幽暗壓緊的瞳光和緊咬的兩腮。
轟鳴聲鋪天蓋地,連帶着腳下的地面都開始震動。
季珩的心開始無限制的往下沉。
從寧随遠的表情來看,他猜到了,自己的背後也有一模一樣的東西!
這兩堵牆要将他們困死了!
那兩堵厚重的牆就像是地獄朝他們大開的兩扇門,緩慢而決然的壓縮着他們的生存空間。
昏暗之中,季珩微不可聞的蹦出了幾個髒字,旋身前進了兩步,試圖用手去阻止牆壁的移動。
“不要碰!”寧随遠霍然警醒,飛撲過來一把摁下了他的手臂。
季珩手腕上的半指皮手套不經間擦過鐵牆的表面,金紅色的電火花迸濺開來,劇痛沿着皮革材質傳遞到他的手掌心裏,季珩的額角痛跳了一下,冷汗一下子湧了出來。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如若不是寧随遠及時阻止,他的這只手臂大約就該被烤焦了。
寧随遠忙不疊的替他将手上的皮手套松解開來,急聲道:“你疼不疼!”
“還好。”季珩咬了咬牙,在那堵通了高壓電流的死亡之牆跟前退了一步,啞聲道:“這是什麽東西?!”
“狄更斯盾。”寧随遠低聲說。
季珩猝然間愣住。
“什麽?!”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反問。
“狄更斯盾。”寧随遠又重複了一遍,面色蒼白。
季珩不說話了,寒氣順着他的脊梁骨一寸一寸的舔上去,将鮮活的肌體侵蝕的一幹二淨。
帝國最先進的防禦系統,只要是被它鎖定的危險目标,無論有多麽高超絕倫的本事,攜帶了多麽高危又具有破壞力的武器,都無一生還的可能——
半天之前他們還在調侃——狄更斯盾,致力于為您挑選最環保節能的處刑方式.
萬萬沒料到,他們這會兒就被狄更斯盾列入了必殺的名單!
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嗎?!
“這是六區.”季珩慢慢的後退,跟寧随遠背靠着背,緊緊的貼着:“只是六區!”
兩人都目不轉睛的死死的盯着傾軋而來的死亡之牆,季珩咬牙道:“區區一個城防所,為什麽會到需要開啓狄更斯盾的地步?誰他媽這麽大動幹戈!”
“是裘文端。”寧随遠咬牙道:“我去追他,大概是被他發現了。”
“那他就開狄更斯盾嗎?這個混球!”季珩罵了半句,幾乎将後槽牙咬碎,眼看着那兩堵牆已經逼近到了幾米開外,逼仄的環境裏充斥着無數活躍的電荷分子,碰撞着,跳躍着,吟唱着致命的歌謠。
空間進一步縮小,已經到了嚴苛限制他們行動的地步,季珩和寧随遠退無可退,他們只能死死的抵住對方的脊梁。
季珩的呼吸變得沉重,他的手腕忽的向後一扣,握緊了寧随遠的手腕。
寧随遠猛然僵住,他微微側過臉:“你——”
“我剛才還以為你要抱我。”季珩輕聲說:“空歡喜一場。”
寧随遠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季珩卻陡然間轉身——Alpha像一只振翼的雄鷹般從他的背後覆蓋上來,展開雙臂,用力的抱住了他。
鐵牆軋過了季珩方才所站的位置,進一步的收攏着。
季珩微微弓起脊梁,這是一種極近保護的姿态,他利用體型差盡可能的将寧随遠罩在懷裏。
“希望我的骨頭硬一點兒。”他低聲說。
“你.”寧随遠的嘴唇顫動了一下,隔着重重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Alpha铿锵的心跳,藏也藏不住,律動快極了。
原來季珩也不是從來不會害怕.
他忽而說不出話來。
這種炙熱的親密無間的姿态恍惚間與記憶裏的一些光影重疊了。
彌漫在他們之間的那種絕望和歇斯底裏如同利劍一樣貫穿了他們,又将他們緊緊的串聯到了一塊兒。
寧随遠屈了一下手指,用手心徐徐的覆蓋住了季珩的手背。
“會沒事的。”他喃喃道:“會沒事的.”
季珩将他抱得更緊,呼吸渾濁。
“哐啷”一聲。
電牆在距離兩人咫尺的位置上悍然停住。
空氣中靜谧了兩秒,宛如墳地。
兩人誰也沒有動,就僵硬的維持着疊加的姿态。
直到寧随遠從鼻子裏輕輕的哼出一聲,和緩而濕潤的鼻息随着他的低笑噴灑在季珩的手臂上,像是蹁跹飛舞的蝴蝶。
“季長官,你是白癡嗎?”他的口吻裏帶了些調侃和鄙薄:“人類的身體也是導體好不好?你就算這麽抱着我,我們倆還是會被一塊兒電死的。”
季珩的警惕還沒有完全卸下來,對他的吐槽沒什麽反應:“我沒考慮到那麽多,就想着如果都要被壓成肉餅的話——”
“我也不會比你晚多少的。”寧随遠說:“只會比你多聽兩聲‘噼裏啪啦’。”
這兩堵牆好像是真的死了,季珩對着它們瞅了又瞅,精神漸漸活泛了些。
“你是對我的硬度有什麽質疑麽?” 劫後餘生的Alpha嘴巴也開始變得像個沒人放哨的大門兒。
寧随遠:“你當你是鋼鐵做的麽?硬硬硬?”
“嘿,你這是什麽意思?”季珩大為不滿:“我身體素質好着呢,硬不硬的,不然你來試試?”
寧随遠:“?”
說什麽呢這都是?
他翻了下眼睛,開始抑制不住耳根的熱度了,低聲道:“你可以松開了,季長官。”
季珩的手臂動也不動,抱得死緊:“不能夠吧?我總覺得這牆——”
“危險信號解除了。”寧随遠說:“這牆不會動了,你信我。”
季珩愣了愣,半信半疑:“真的?”
寧随遠:“嗯。”
季珩小心翼翼的松解開手臂。
寧随遠道:“你小心點,不要碰到牆,牆應該還是帶電的。”
季珩從善如流的抱起手臂,盡量減少身體的左右晃動:“哦。”
這兩堵破牆給他們兩位長手長腳先生留下來的活動空間簡直是感人,季珩不得已只好挪到寧随遠的對面兒,屈起兩條大長腿,勉為其難的坐下,一手高高的搭在膝蓋上。
寧随遠也轉過了身,貼着後方的走廊牆壁慢慢的滑下去,兩人就這麽面對這面、膝蓋靠着膝蓋的坐着,不約而同的、長長的吐出一口劫後餘生的氣來。
“這算什麽?”季珩的不爽開始從每一個毛孔裏往外冒:“說好的帝國最先進最智能的防禦系統呢?”
寧随遠說:“不先進不智能嗎?”
季珩翻目:“哪裏先進?哪裏智能?哦對。”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你還把我的配槍扔了。”
寧随遠平靜的回答:“如果不扔的話,狄更斯盾會識別到熱武器,随後你的危險系數會往上升,處決會來得更快。”
季珩:“哈?”
“如若你如果剛才對電牆施行反抗,系統會把你判定為有暴力傾向的目标。”寧随遠面無表情的說:“危險系數也會往上升。”
“也就是說,這個玩意兒現在之所以停了,是因為我們兩個剛才表現出來的态度良好,系統沒有勘測到‘危險信號’,所以才把我們兩個從危險名單裏撤除了。”季珩用拇指戳了戳牆,滿臉烏雞鲅魚的說。
寧随遠點點頭:“沒錯。”
季珩迷醉的不行,一巴掌糊在自己的臉上:“那這麽關着也不是個事兒啊?既然沒問題了,那為什麽還不放我們走?”
“啓動狄更斯盾的大前提就是‘危險征兆’。”寧随遠這會兒出奇的有耐心,一一給他解答說:“狄更斯盾可以将我們排除在‘危險名單’之外,但并不能将我們認定為‘安全’,所以會執行‘扣留行為’,直到我們被帶走審問。”
季珩掀起眼皮,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難以置信。
“這個無理取鬧的破系統,居然被你解釋的好像真他媽很先進很智能似的。”他略暴躁的說:“最要命的是,我竟然他媽的覺得很有道理!”
“本來就很先進很智能!”寧随遠莫名的不爽起來,冷着一張俊臉說:“設計它的人可是把方方面面的情況都考慮到了!”
“搞得好像是你設計的它一樣。”季珩說。
寧随遠又翻了個大白眼:“高科技,跟你這個庸A說不清!”
庸A本A張了張嘴,最終感到一陣無奈,放棄跟他争吵。
狄更斯盾直接把他們通訊頻段的訊號給屏蔽了,個人終端裏“沙沙”聲一片,起不到任何作用,季珩把耳朵裏的通訊器直接扯了,仰起頭向後靠:“那照你看我們會被關到什麽時候啊?”頓了頓他說:“可不能關一輩子啊!”
寧随遠瞄了他一眼。
季珩GET到了這個眼神,忙補了一句:“我不是不樂意跟你關一塊兒,但是你要知道,封閉空間裏的空氣是有限的。”
“不會關太久的。”寧随遠平靜的說:“狄更斯盾的運行非常耗能,以六區城防所的電供來看,關一晚上大概是極限了。”
“嚯,那借你吉言了。”季珩老不正經的笑了聲說。
“我估計現在他們的城區電路也已經快要超負荷了。”寧随遠皺起了眉頭說:“裘文端怎麽會這麽冒冒失失的就啓動狄更斯盾呢?”
這個問題的确非常的耐人尋味。
狄更斯盾的能耗非常驚人,除去一區的中央軍校與國防部是常年開啓的狀态,其他地區非重點區域一般不會輕易動用狄更斯盾。
“你是對裘文端做了什麽把他吓成那樣?”季珩挑眉問:“我讓你別輕舉妄動,你不聽。”
“我什麽都沒有做。”面對他的責備,寧随遠只回瞪了一眼,老大不爽的說:“我發誓,我只追了他兩步,他連頭都沒有回就吓得把狄更斯盾給啓動了,我估計他連我是誰都沒看到。”
“中央派這麽一個膽小鬼來六區當城委書記?瘋了吧?”季珩搖搖頭,譏诮出聲。
“可是他真的很害怕。”寧随遠垂落眼眸,一邊兒回憶一邊兒沉吟道:“從接電話的時候起,就一直是驚弓之鳥的狀态,你說他在怕什麽呢?”
“嗯?”季珩正了神色:“接什麽電話?”
寧随遠回想了一下,又組織了一下語言,将他在洗手間裏無意間聽到的內容說與季珩聽。
季珩微微瞪大了眼,神色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中央有人在跟他暗通有無。”他低聲說:“阻止我調查。”
“你有得罪過什麽人麽?”寧随遠問。
“我得罪過的人?那多了去了。”季珩不以為意的笑起來:“我從小到大都是個刺兒頭。”
“我看也是。”寧随遠盯着他看了兩秒,莫名的彎了一下唇。
逼仄安靜的小空間裏,即便他們有再多的揣測和意圖都沒有辦法實施調查,只能這麽幹巴巴的挨着等待,兩人各自靜默了許久,忽而心有靈犀一般雙雙擡頭看向對方。
目光相觸時,雙方似乎都沒有料到會這麽巧,又飛快的帶着些尴尬的把眼神錯開了。
季珩不甘寂寞的咬着口腔裏的腮肉,他用餘光瞟了一眼對面的寧随遠,總想找點什麽話說一說,可一時卻又找不到合适的話題。
有關寧随遠這個人,他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方方面面,從過去到現在,多到他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處問起。
時而他又覺得好像沒有問的必要,因為問或不問,知曉或不知曉,寧随遠就是寧随遠。
突兀的質問大約會打破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形成的脆弱的結締關系。
“那個。”破天荒的,青年率先開了口,略突兀的帶了些回聲。他的嗓音清潤疏朗,在寂靜無聲的空間裏猶一泓冰泉般流淌過季珩的耳畔。
“什麽?”季珩接道。
“之前在納洛堡的地下河。”寧随遠輕聲說:“那條蛇,你還記得嗎?”
“記得。”季珩說。
“我在他的嘴裏,發現了一塊兒布料。”寧随遠說:“那塊兒布料.似乎來自于一個我認識的Beta。”
季珩的眸光閃爍了一下,定定的朝寧随遠看過去。
“那個Beta人不錯。”寧随遠低聲說:“就是有點兒傻,喜歡了一個不值得他喜歡的人。”
“是納洛堡裏的Alpha?”季珩問。
“嗯。”寧随遠的眼眸低垂,眼尾細細的收成一線,睫毛在眼下投落鴉色的影:“那個Alpha诋毀他,淩/辱他,虐待他.後來我們沒再看見過他,就在蛇嘴裏發現了他的衣服。”
季珩的嗓音稍啞:“你想問什麽?”
寧随遠:“我想問.你說那個Beta會不會其實沒事?”他不自主的握了一下拳頭:“只是想開了,想明白了,所以自己逃走了,去到一個誰都找不到他的地方。”
季珩默了兩秒,嗓音低沉且輕柔:“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寧随遠:“。”
青年的拳頭陡然握的極緊,複又松開了,放棄了一般:“算了。”
“什麽就算了?”季珩問。
“沒什麽。”寧随遠嘟囔了一句。
他的失落在狹隘的空間裏彌漫開來,讓人想要忽略都無法忽略。
季珩覺得自己被這種無形的悲憫與哀愁給感染了,他的心裏微弱的刺痛了一下。
“阿遠。”他盯着寧随遠目不轉睛的看着,輕輕的笑了一聲,口氣認真下去:“現狀是可以改變的。”
寧随遠怔了怔,掀起薄薄的眼皮回望。
他湛藍色的眼瞳澄澈到不帶一絲雜質,這麽看着人的時候會讓人覺得他像個冷淡而高貴的精靈。從異世界來,沒有被這個國度所污染,散發着一種近乎虛無的懵懂和純真。
阿遠。
他沒有排斥這個稱呼。
“跟着我,可以改變的。”季珩又說了一遍,愈發篤定:“不要就這麽算了。”
寧随遠淡色的嘴唇微末的翕動,随後,他飛快的咬了一下唇瓣,別過臉去。
“你連人體會導電都不知道。”他毫不留情的點評:“庸A。”
季珩:“。”
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刻薄!
“拜托,術業有專攻,我又不是狄更斯盾的發明者,再說了,我那也是關心則亂——”季珩無奈道:“說起這個,我還真的蠻好奇的,你的腦袋瓜子到底是什麽構造啊,怎麽什麽都懂?”
寧随遠的語氣平靜到散發着一種欠揍的輕蔑:“我國考除了破譯學扣了幾分,其他都是滿分。”
“我國考均分也不低行不?”季珩不甘示弱的說:“這跟國考沒關系,國考不會考狄更斯盾的你最好信我。”
“你到底想說什麽?”這種攀比讓寧随遠不能忍,皺着眉頭反問。
“你以前。”季珩說:“我是說你在出現在七區寧家之前,是做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