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世界上最好的人
周子轶勉力睜了睜眼。
然後他就看到了嚴修濟的臉,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是玄關不夠亮,還是酒精太上頭。
周子轶又閉上眼睛。
“起來。”嚴修濟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回你房間去睡。”
周子轶別說動彈,反應都沒給一個。他實在太沒勁了,雖然有過那麽一瞬間要掙紮的念頭,但也僅僅是個一閃而過的念頭罷了。
嚴大總裁皺了皺眉。
現在的溫度還不算熱,清晨的溫度更是涼飕飕。周子轶這樣躺在地板上睡,指不定是先解酒,還是先感冒。
嚴修濟實在看不了這“一攤”躺在門口,蹲了下去。這一接近,青年身上傳來的酒氣就更濃重了,熏得嚴大總裁的皺眉更甚。他望着青年那發紅的臉,還有阖上的眼睛,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他的睫毛上。
昨晚上,還有一些發了周子轶打球照片的女生,說他是睫毛精。
嚴大總裁當時還覺得荒謬,什麽東西就睫毛成精,現在形容人長得好看的詞都這麽奇奇怪怪的嗎?但現在看到真人,仔細端詳對方的睫毛,嚴修濟又忽地冒出一個想法。
——倒是……也沒說錯。
嚴總暗暗給青年打上“睫毛精”的标簽,然後忍着他身上的酒氣,拉起他的胳膊:“醒醒,至少到沙發上去。”
周子轶下意識抽開手:“別……管我了……”
說着話,他還努力地一動彈——翻身貼到了牆邊,面壁。
嚴修濟聽到他咕哝,但聽不清楚,只能勉強聽到幾個字:“不擋……路……”
成吧,他倒是還知道大大咧咧躺在玄關擋路,縮到邊上減小障礙面積了。
但嚴修濟說的又豈是這個?
大總裁蹙眉數秒,心一橫,把人扒拉回來。周子轶身體一晃,下意識又睜開眼,然後沒等他反應過來,嚴修濟就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拽得坐起來了。
“……?”周子轶迷迷瞪瞪,努力轉動混沌的腦子理解現狀。然後他就眼睜睜看着,嚴修濟忽然抱了過來。
周子轶:!!!
準确來說,嚴總是雙手穿過周子轶的腋下,環在他的後背,鎖住。男人的腦袋在周子轶的肩上,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能抱住我的脖子,就抱住。”
周子轶感覺那聲音是燙的,燙得他渾身一麻。他的手下意識地遵照指令,環到了嚴修濟的脖子上。
嚴修濟意識到他只是搭着手,沒摟緊,也懶得再指揮。他扣住周子轶,趁勢一起身,一鼓作氣就把周子轶順勢一起帶上來了。嚴總心中一喜,正以為成功了,卻瞬間感覺沉甸甸的周子轶又要墜下去,抱着他一晃!
嚴修濟下意識撐住旁邊的牆,還把正要向後倒的周子轶也怼了上去。
“呃!”
周子轶這下是沒倒下去,但腦袋磕個正着,貼着牆的瞬間整張臉都皺了。
嚴修濟一怔:“抱歉。”
“沒事……”周子轶酒勁加上撞頭,暈上加暈,唯一的效果是把嘴皮子技能加載回來了,“你壁咚我幹嘛啊……”
他人醉了,認姿勢的思路還挺清晰。現在嚴大總裁一手扶着牆,另一手虛抱着他的腰,他還靠在牆上——可不就是壁咚?
“瞎說什麽?”嚴修濟眯了眯眼,“我是要把你帶到沙發上去而已。”
周子轶也不知道理解沒理解:“哦……”
嚴修濟又道:“你要是醒了,就自己去……嗯?!”
周子轶忽然整個人撲到了嚴修濟懷裏。
不是沒力氣撞上去,而是明确地挨近他,抱住他,雙手在他後腰摟得緊緊的。
嚴修濟整個人都要炸了:“你幹什麽!”
周子轶的腦袋蹭蹭他:“哥……你真好。”
“我看你是真醉了!”嚴修濟被青年牢牢扣住,幾乎動彈不得。力道的壓迫,身體的熱度,還有濃重的酒精味,都讓嚴修濟心底的煩躁滋生。他好像呼吸變緊了,心跳也變重了。
他握住周子轶的肩膀,想要推開他,卻又聽周子轶道:“只有你對我好了……你最好了。”
嚴修濟愣了一下。
他以為周子轶打球大獲全勝,應該很高興的,怎麽現在聽着聲音,像是快要哭了?
而且周子轶對着他說“你最好”,嚴修濟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對自己說的。
從小到大,嚴修濟收到過很多評價,有好的有壞的,但從沒聽過這樣的評價。嚴修濟的親朋好友們,普遍認為他相處起來是可靠的、穩重的、有自己主意的,卻從沒有人像周子轶這樣直白地說“你對我最好”。
嚴修濟甚至想不出自己對周子轶哪裏好。
“你看清楚我是誰。”嚴修濟猜想周子轶應該是喝多了,認錯人,“不要瞎說了。”
“我看清楚了啊。”周子轶還黏在他懷裏,但擡起頭和他對望,“你不就是我哥嗎?”
嚴修濟:“哪個哥?”
“嚴哥啊!還有哪個哥?”周子轶看多了還有點暈乎,靠回男人肩膀,“嚴修濟,你怎麽連你自己都不認識了。”
嚴修濟:……你自己聽聽你都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大總裁認為周子轶一定是喝多了胡說,即便真說的是自己,也不能全信。他想把周子轶架到沙發去,周子轶卻栓着他,像個秤砣牢牢吊在他身上。
“世界上怎麽有你這麽好的人啊,哥,沒有你我可怎麽辦啊……”周子轶還在他懷裏颠來倒去地念叨,“沒有你我就完了!”
周子轶其實還醉着,但說的卻不完全是胡話。
甚至可以說,他這是酒後吐真言。
昔日那些所謂玩伴的表現,謝菲爾德的言行舉止,這一切都代表着其他人是如何看待他的處境,如何看待他這場婚姻。即便贏了謝菲爾德幾場球,那也不過是增加了那些人的談資。對于周子轶自己來說,除了一時的洩憤,和比起債務來杯水車薪的賭金,對以後的生活也産生不了更大的影響。
只有嚴修濟,在其他人的對比下,顯得愈發難得。
他給周子轶這麽多錢,卻并不要求很多。尊重、平等,這些都是無形的,卻又是最重要的。周子轶以前嘴巴上念叨嚴修濟很麻煩、很冷酷、不好相處,然而周子轶心底是知道這有多難能可貴,也是從心底感激他的。只是以前,周子轶總是自持“要點臉面”。他刻意和嚴修濟平等相處,不讓旁人看出一點他的虛張聲勢,嘴上也不會坦誠自己對嚴修濟的想法。
但今天,他被謝菲爾德這麽正面刺激了一下,猛然覺得嚴修濟真是比謝菲爾德這種敗類好太多了,好百倍、千倍、萬倍。甚至嚴修濟那些所謂的小毛病,也不過是一些可愛的小點綴,總之就是……哪哪都好!
如果非要選一個男人共度餘生,那也得扒拉嚴修濟,謝菲爾德算個屁!
周子轶的膽子和心裏話,徹底被酒精沖出來了。
他抱着嚴修濟嗷嗷叫:“哥啊,要是你把我踢出去,我就活不下去了!我跳橋算了……”
“你發什麽瘋?”嚴修濟皺了皺眉,“不要說這種話。”
“嗯嗯!”周子轶胡亂答應,“我什麽都沒有了,我聽你的,你說什麽是什麽。哥,你對我最好了,真的沒別人了,我知道的。謝謝你,謝謝……”
嚴修濟聽着他不斷的道謝,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是碰到他那些同學後……想起了之前的事嗎?
想起了他落魄的時候,去求助那些人,卻被拒之門外的事?
嚴修濟忽而覺得,周子轶那些昔日的所謂朋友,在周子轶落難的時候不聞不問,又在周子轶和自己結婚後,邀請他去聚會。還有好一些人,狀似親密地發周子轶打球的照片和狀态……确實很諷刺。
也不知道昨晚那些人,是不是和周子轶說了些陰陽怪氣的話,才讓周子轶變成現在這樣。
嚴修濟想到這裏,索性問縮在懷裏的人:“昨天別人和你說什麽了?”
周子轶的彩虹屁被打斷,茫然:“……啊?”
“我是問你,昨晚上是不是聽到了別人內涵你的話?”嚴修濟又問了一遍,還怕他喝多了聽不懂,解釋道,“什麽事讓你不高興了?”
周子轶居然真的聽懂了,噗嗤一樂:“哥……你這是,要我和你打小報告啊?”
“可以。”嚴修濟被他纏得實在不行,索性回抱住他,防止他摔下去,“你和我結婚,別人針對你,就是不給我臉面。”
“哇……這話好蘇哦!”周子轶想跟嚴修濟眨星星眼,但他狀态實在太差,表情做得一塌糊塗。
像是在略略略。
嚴修濟現在也懶得糾結這個,只是道:“所以,到底有沒有?”
“……沒。”周子轶笑了笑,“嗨,有也是不敢明目張膽的。唯一那個膽大包天的……被我轟了147分!對了,我今天打了147!斯諾克!哥,我厲害嗎?”
“我看到了,很厲害。”嚴修濟看他忽然又高興起來了,索性讓他更高興一點,省得又掉回那種古怪的沮喪狀态裏去,“我給你發獎金。”
“哎……?!”周子轶對錢很敏感,一下瞪大眼睛,“真的?”
“真的。”嚴修濟感覺他清醒一點了,趁機道,“但你現在先放開我,回去睡覺,起來之後再給你。”
“真的嗎?”周子轶卻還在反複地問,“真的真的真的嗎?”
“再問,就是假的了。”嚴修濟道,“撒手,回房間。”
周子轶聞言也沒馬上松開他,而是抱着他,再次仰起頭,和他對視。
嚴修濟看着他晶亮的眼睛,心底升起不祥的預感,心髒猛然一跳。
“哥,你真的最最最……最好了!”
周子轶說完,湊上去在男人臉上響亮地MUA了一口,然後撒手開溜!
嚴大總裁當場炸毛:“周子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