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也想做一個很好的人
韓家。
韓家老祖收到了靈天宗傳來的信息:仙尊的弟子就要來了。
他獨自一人坐在房間裏,燭火沒有點燃,随着窗外的最後一點霞光沒了而陷入黑乎乎一片。
韓家老祖站起來,在房間裏背着手來回踱步。
他的頭發早已經一片花白,不是那個健朗的一心發展家族的形象了。
最終,韓家老祖停了下來,走到桌邊,生平第一次那麽耐心地點亮燭火。
燭火被點燃了。
“唉。”
韓家老祖嘆了一口氣。
換做他是那個韓家小兒,他有能力報複的時候,絕不手軟。
現在那個韓家小兒,可不是被寄養在山村裏的懵懂孩童,可以輕易欺騙。
現在那個韓家小兒,可是仙尊門下的弟子,年齡應該也及冠了,不好欺騙。
想要讓他放過,不是随随便便哭訴幾句、求饒幾句,就能辦到的。
想要抽取別人的靈力,甚至是想要困住別人一次又次抽取靈力,和想要殺一個修真者所結下的仇又有何不同?
韓家老祖盯着燭火看了一會,終于甩袖出門去。
韓家不能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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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家老祖大步踏進一個院落。
院落的主人察覺到有人來了,趕忙出來。
“老祖?”為首的中年男人有些驚訝。
跟随中年男人出來的中年婦人也有些驚訝。
後面的漂亮溫柔女子和些許沉默的少年,站在父母後面沒說話。
“老祖怎麽來了?”中年婦人柔弱地問道,相比起許多年前,她臉上多了一絲疲倦和脆弱。
韓家老祖看着這一家人。
這一家人是那韓家小兒的家人。
也沒有顧及兩個小輩,韓家被困的這幾年,被困的原因韓家人早就都知道了,韓家老祖直接說道:“過幾日,仙尊弟子寒洲将會到來。”
中年男人和中年婦人神情一變,中年男人沉思起韓家老祖的話和來意,中年婦人已經淚光漣漣。
張了張口,中年婦人藍雪兒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最後只是道:“他……他要來了……”
站在後面的溫柔漂亮女子韓淽神情沒有太多變化,而她旁邊的沉默少年開始暴躁起來了。
“他終于回來了!回來幹什麽?報複我們嗎?”少年人韓泷緊緊皺着眉頭嚷嚷道。
韓家老祖眼神冰冷下來。
“泷兒!”藍雪兒趕緊呵斥他。
中年男人韓彬也呵斥了兒子,然後向韓家老祖賠罪。
韓泷被呵斥了,也不再說話,低下頭沉默着。
韓家老祖皺皺眉,繼續說他的來意。
“寒洲回來後,畢竟是你們的孩子,你們多對他好一些。”
“血脈親緣,是斬不斷的。”
韓彬和藍雪兒有些錯愕地看着韓家老祖。
“可是、可是……”藍雪兒眼淚掉下來,擦着眼淚哭得傷心,“……他會認我們嗎?”
韓彬也緊緊看着韓家老祖。
“怎麽會不認?”韓家老祖嗤笑了一聲,“你們只不過是被家族打壓欺負的小家庭。”說完,他看向遠處,目光有些空洞。
一霎韓家老祖就回神了,沒去管韓家夫婦眼裏的竊喜,轉身離開。
“好好準備一下吧。”
韓家老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裏。
留在原地的韓家夫婦收斂了眼中的竊喜,然後轉身叮囑兒女。
“等寒洲回來,你們可要好好相處,畢竟他是你們兄弟。”藍雪兒溫柔地安撫兒女。
韓淽點了點頭。
韓泷不服氣咬着下唇,想說些什麽,卻看到他爹警告的眼神,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爹警告的眼神。
韓泷愣了一下,低下頭不再準備說話,越發的沉默。
兒女都叮囑好了,藍雪兒和韓彬就回房了。
回到房間,夫婦二人說了許久的話才睡下。
第二天。
看守韓家的靈天宗弟子收到了一條重大信息——韓家老祖畏罪自殺了。
據說是韓家老祖害怕仙尊弟子到來,惶惶不可終日,所以自我了結了。
靈天宗弟子進入韓家看過,韓家老祖的确死了,死的也的确是本人。
“唉。”
負責檢查的靈天宗弟子搖搖頭,善惡終有報。
沒有理會哭哭啼啼的韓家人,檢查完靈天宗弟子就離開了韓家,将事情彙報上去。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他們可以管的了。
離韓家并不是很遠的一處荒郊野外。
夜色降臨了。
地上正熊熊燃燒着一堆篝火。
寒洲坐在火堆旁,看着火不知道在想什麽。
火光照亮了他的輪廓,橘黃暖意鋪在極為出色的容貌上,如果這時有人誤闖過來,或許也會認為他是仙人。
雲層之上,宋齊遠曬着月亮,看着地上的弟子。
他手裏拿着一封信件,是今天袁掌門發來的信息。
就在今天,韓家老祖死了。
死因據說是畏罪自殺。
但宋齊遠是不信的。
他單手撐着下巴,看着地上坐在火堆旁的寒洲。
明天,寒洲就能到韓家了。
韓家陷入了悲痛之中,不少韓家人神情恍惚。
韓家老祖死了,就好像抽走了他們的一條主心骨。
那可是他們韓家唯一的金丹期啊。
困住韓家的陣法突然掀起一陣波動,一些韓家人擡起頭,然後又麻木的低下頭。
有靈天宗的人進來而已。
一身黑色織金衣袍的青年走了進來,沒有人理會他。
青年走過庭院,走過長廊,最後走到靈堂前。
人們來來往往,有些悲傷,有些麻木,有些目光不斷游移,看到他時眼中放出了細小的光芒,又很快黯淡下來。
韓家被困住了。
這是仙尊下的令,沒有任何人敢幫助他們逃跑。
青年看着靈堂,靈堂悲切而莊嚴。
“……泗兒?”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遲疑地問道。
青年轉頭,看到了一個悲傷柔弱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眼中湧出了淚花:“泗兒,真的是你泗兒。”
長相極其出色的高大青年垂眸看着她。
其實他們長得不太像。
包括與旁邊的中年男人、溫柔漂亮女子、沉默少年,都不太像。
“泗兒。”中年男人也不由地往前踏了一步。
這幾天來,唯一一個不像是靈天宗普通弟子的人,就是這個青年了。
“泗兒……”中年男人嘆了一口氣,“我們一家人終于團聚了。”
“泗兒,你不認得我們了吧?”中年婦人拉着他的手,一邊哭一邊笑,“我們是你爹娘。”
“這是你姐姐,這是你弟弟。”中年婦人介紹道。
“我們先回家吧,回家好好說。”中年男人說道,并安慰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戀戀不舍的放開了青年,和丈夫在前面帶路,笑着說:“泗兒,我們回家了。”
溫柔漂亮的女子和沉默的少年也走在身邊。
寒洲沒有說話,跟着他們走。
“弟弟,歡迎回來。”走着走着,溫柔漂亮的女子向他笑着說道。
旁邊的沉默少年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有說話。
寒洲依舊沒有說話。
回到院落。
藍雪兒和韓彬泡茶、拿糕點,遞到了寒洲面前。
茶杯和糕點放在桌上,寒洲無動于衷。
“泗兒,當年你不見了,我和你爹着急的不得了。”藍雪兒看着寒洲,眼淚落下來了。
“唉。”韓彬在一旁嘆了一口氣。
哭訴了自己的思念後,藍雪兒話鋒一轉。
“可是後來,我和你爹寧願找不到你了。”藍雪兒一下子哭成淚人。
韓彬摟住妻子的肩膀安慰她,眼神複雜地看着寒洲:“你不知道,當時老祖不知道哪裏來的消息,說你、說你……唉。”韓彬說不下去了。
“泗兒。”藍雪兒雙手握住寒洲的手,“現在一切都沒事了,我們一家人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寒洲漆黑的眼眸垂落,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然後一點一點抽了出來。
看到寒洲把手抽走,藍雪兒有些慌張:“泗兒?”
寒洲擡眸看向她。
藍雪兒真的開始慌張了,眼中的淚還沒有流完,又落下來一滴:“泗兒?”
“泗兒,你是不是還怨我們?當時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啊。”
“我們能做的,只是為你祈福,希望你不要被老祖找到。”
“我們那時候……又能做什麽。”
藍雪兒說完,再次哭成了淚人。
“泗兒,是我和你娘太無能了。”韓彬一邊安慰着妻子,一邊嘆息着說。
藍雪兒哭泣着,韓彬安慰着,旁邊的韓淽韓泷安靜着。
寒洲看着他們。
“泗兒,你是我們的親骨肉啊,我們怎麽……怎麽不心疼,怎麽不期盼着一家人在一起。”藍雪兒淚眼看着寒洲,滿是慈愛。
寒洲不再坐着,站了起來。
他已經見過了,他的家人。
本命劍“随”在他修長的手中出現,漆黑的眼眸裏什麽也沒有。
沒有管他們的驚恐,也沒有去聽他們的話語,寒洲只是握着本命劍,毀掉了這對父母的丹田。
他們只能以凡人的身份了此殘生,壽命也會降到只有幾十年。
寒洲離開了充滿慘叫和恐懼的房間,去找韓家當年的其他主導人。
一個個丹田被毀滅。
韓家大門被打開了。
穿着黑色織金衣袍的青年走了出來,然後禦劍離開了。
困住韓家的陣法也消失了。在時不時傳來哀嚎聲的韓家裏,有人擡起頭,看到了沒有陣法的天空。
荒郊野嶺。
寒洲又升起了一堆火,坐在火堆邊烤火。
盯着跳躍的火苗,他沉默着沒說話。
在韓家聯合外門長老,準備勾結內門長老時,他已經和師父結成生死契約了。
如果他被抓走了,被抽取靈力,他會不會死?
寒洲想過這個問題。
師父會來救他。
他一直相信着師父。
可是,即使牽連到師父的可能很小,他也依舊想要拿起劍,殺人的劍。
但寒洲覺得,師父不會想要他這樣做。
師父一直是個……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