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依舊很乖
帶着偶爾幼稚的弟子回去,宋齊遠雪白的衣袍被弟子修長的手抓得緊緊的。
木門被推開,燭火點亮了卧室。
宋齊遠笑着回頭,才發現弟子比他還高一點。
他的弟子真的長大了!
宋齊遠後知後覺、真情實感地意識到了。
但笑了笑,拍了拍寒洲的肩膀,宋齊遠又覺得沒什麽了。
幼稚鬼弟子嘛。
燭火跳躍,溫暖的光芒散發出來。
宋齊遠按照約定,抱了抱他的弟子。
寒洲垂下眼眸,睫毛被燭火渡上了點點金光。
他垂落在身旁的手,微微動了動,擡起來抱着師父。
抱了弟子一會兒,宋齊遠放開他的弟子,他腰間的手有點不舍地放開了。
宋齊遠拉過寒洲的手,把弟子帶過去,摁在床榻邊坐着。
高大的青年坐在床榻邊,坐得端正,仰起頭看着,顯得有點乖。
寒洲仰頭看着面前的師父。
雪白的衣袍在燭火的照耀下,帶上了暖意。
Advertisement
仙人彎起眼眸看着他。
似是無奈,又似是嘆息。
白袍伏近,熟悉的清香就在鼻尖,寒洲的額頭感受到了溫熱。
親了弟子額頭一口,宋齊遠開始爬上床榻,試圖像以前一樣,躺在床榻上抱着弟子,給弟子講故事。
畢竟需要預熱。
寒洲很配合,躺在師父身邊,側卧着仰起頭看師父。
他睡得很低,虛虛的、勉強的算是在師父懷抱的範圍裏。
——就好像是從前那樣,他窩在師父懷裏。
有了寒洲的配合,宋齊遠講故事講得很自在,小弟子、哦,弟子就像以前那樣,窩在他懷抱範圍內安靜地聽他講故事。
宋齊遠選了最經典的灰姑娘的故事。
很老套,又很溫馨,是藍星上很多父母講故事時的第一選擇。
“……他們就幸福快樂地在一起了。”
寒洲已經過了會追問,故事裏的主人公會不會永遠幸福快樂地在一起的年紀。
他躺在師父身邊,窩着,仰起頭用漆黑的眼睛看着師父。
宋齊遠垂眸,看見了這雙漆黑的眼睛。
很熟悉的漆黑眼睛,小寒洲從小就用這雙眼睛看着他。
宋齊遠還曾經從這雙漆黑的眼睛裏,看到過裏面全是自己。
心頭莫名的溫軟了一下。
宋齊遠擡起手,摸了摸寒洲的頭。
好像很久沒有摸過弟子的頭了?
“師父。”寒洲低聲呼喚了一聲。
燭火“噼啪”跳躍了一下,光芒照亮整個卧室。
“嗯。”
宋齊遠有些懶散,骨節分明的手玩着弟子的黑色長發。
燭火終于熄滅了,卧室陷入一片昏黑,像是寒洲今天初落在留青峰看到的昏黑。
宋齊遠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羞恥心——即使小寒洲曾經說過,希望師父看着他。
但是時隔多年、往事如隔世、世風日下……不是,時過境遷……宋齊遠的羞恥心怎麽也要蹦出來蹦跶兩下。
熄滅了燭火的昏暗卧室裏,骨節分明的手有些微顫,然後才解開了雪白的衣袍。
懷中人像是突然被解開了鐵鏈的狼,沖進了寬厚的懷抱。
宋齊遠擡頭看着床頂,不知道要看出什麽花紋來。
他單手擡起,彎曲放在了頭上,另一只手勉強維持住師父的成熟穩重,拍拍弟子的背。
懷裏炙熱。
沖動又急切的狼把貪婪暴露得一覽無遺。
看着床頂的丹鳳眼蒙上了一層水汽。
不行!
宋齊遠心裏的小人垂死病中驚坐起,他難得在心裏罵了一句MMP。
牙微微咬緊了。
宋齊遠實在沒辦法把寒洲當作小孩子——雖然他一開始就打算把寒洲當作小孩子了事。
可誰家小孩子那麽大一只啊?!!!
宋齊遠能明顯感受到寒洲長大了。
腰間溫熱修長的手、微涼的鼻尖、還有宋齊遠手下能摸到肌肉的後背。
MMP!這不是個小孩子!
宋齊遠內心崩潰。
打算把弟子當小孩子敷衍過去的算盤崩盤了。
寒洲确确實實長大了,是一個大人了——高大的體型鮮明地提醒着宋齊遠這一點。
腰間的手又收緊了一點。
宋齊遠垂下眼眸,睫毛遮掩了大半水汽。
他有點想後悔了……
懷裏的人停頓了,擡起頭,露出漆黑的眼眸。
看着這雙熟悉的漆黑眼眸,宋齊遠大腦空白了一瞬,然後關閉了智商高地的進入通道。
死就死吧!
反正就一晚!
宋齊遠重新閉上了眼睛。
“師父……”昏暗的房間裏,寒洲的聲音也變得沙啞。
“嗯。”宋齊遠回應了一句。
所有的動作停頓了下來,漆黑的眼睛看着師父,在那張俊美的臉上,尋找着一絲一毫的不情願,抱緊的手卻忍耐得微顫。
确定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不情願,修長的手安分了下來。
“師父。”
有些沙啞的聲音又喊了一聲,因為壓低了,更添加幾分沙啞。
宋齊遠睜開眼眸,挑起一側眉頭,看着他的弟子,整個人顯得風輕雲淡、随意潇灑,無聲詢問着有什麽事。
“無事。”他的弟子看了他一會兒,垂下漆黑的眼眸,重新埋進他懷裏。
等約定繼續了,宋齊遠擡頭看着床頂,眼神死的一樣。
六根清淨。
貪婪的狼毫不知節制。
以至于半夜,宋齊遠不得不從“此人已經關機”狀态,變為“此人還能撲騰”狀态。
可是每一次撲騰,宋齊遠話沒說出口,就敗在那雙漆黑的眼睛下。
“寒洲……”
懷裏的人擡起頭,漆黑的眼睛比以往更加幽深。
宋齊遠看着熟悉的漆黑眼睛。
曾經在夜幕下,倒映滿他的漆黑眼睛,小寒洲的眼睛裏滿滿都是他。
噼裏啪啦的火堆旁,曾經的他想——從未有人如此愛過他。
眼睛裏滿滿都是他。
宋齊遠撲騰的想法息鼓偃旗了。
他只是擡起手,摸了摸寒洲的頭。
懷中的炙熱一直繼續,寒洲能聽到另一個心跳聲。
強勁有力、熟悉的、屬于師父的心跳聲。
在天光亮起的時候,寒洲擡起頭,在微弱的光裏,說:“師父……”
師父垂眸。
“……看着我。”
師父沒有移開目光。
寒洲低下頭,眼眸卻挑起看着師父。
師父一直在看着他。
心裏有一聲喟嘆。
他是師父的寶貝。以前是,現在也是,未來也會是。
“師父……”他忍不住開口,接下來的話卻沒有說出口。
他想要和師父永遠在一起。
終于從卧室裏出來的時候,宋齊遠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他回頭,看向他的弟子。
弟子穿上了他送的生辰禮物,黑色織金的衣袍穿得一絲不茍,讓弟子看起來更加漠然。
而同為生辰禮物的劍胚,放在儲物空間,等待日後融合寶物煉成。
“師父?”
寒洲看過來了,在他黑色織金的衣袍下,藏着師父親手雕刻的陰陽游魚吊墜。
宋齊遠搖搖頭,收回了目光。
弟子現在看起來很乖……真的很乖,昨天像是他的錯覺一樣。
寒洲和宋齊遠告別後,就去內門講堂聽講了,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麽不同。
到了內門講堂,也就只有小夥伴們湊過來看他的新法衣,并發出一通羨慕。
“仙尊對你可真好!”
寒洲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
勾起了唇角,讓他這才顯得像一個初初成年的莽撞青年。
宋齊遠待在留青峰,打坐修煉。
但其實他自閉……也沒有自閉很久。
雖然客觀上說,他應該自閉一整天,再自閉一個月,願意的話再自閉個幾十上百年。
但事實他沒有自閉很久,也就一個上午吧。
……如果自閉個幾十上百年,說不定等他出關了,寒洲早就遇到不知道什麽糟心事了——同時修真界說不定也涼了。
宋齊遠在大殿打坐,遠處的風吹進大殿,卷起了長紗。
他閉着眼,墨發和白袍被微微吹動,像是一個不管人間紅塵的仙人。
宋齊遠能怎麽辦呢。
寒洲畢竟是他的弟子——何況寒洲也沒什麽大錯處。
而且也是他答應的約定。
只是破廉恥而已!破廉恥而已!破廉恥算什麽!
宋齊遠睜開了眼睛,漂亮的丹鳳眼裏平靜得如一汪潭水。
弟子內門講堂聽講回來了。
他看向大殿門口。
門外是一道高大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織金的衣袍。
“師父。”
寒洲走進來,走到宋齊遠身邊坐下,一起打坐修煉。
一切都和往常一般無二。
“嗯。”宋齊遠回應道,“寒洲回來了。”
打坐修煉後,宋齊遠去廚房做飯,寒洲跟在他身後。
寒洲早已經不拉着師父的一角衣袍了。
在他長大的過程中,慢慢改掉了。
現在,寒洲只是跟在師父身後。
陽光照在雪白的衣袍上,随着腳步,又照在黑色織金的衣袍上。
寒洲很乖地跟在師父身後。
沒有靠得太近——手不會在行走間碰到另一只手;也沒有離得太遠——只離了兩步遠。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沒有什麽不同。
寒洲和以前一樣,去內門講堂聽講,和小夥伴一起完成宗門任務。
沒過多久,王長明十八歲生辰的時候,小夥伴們照舊給王長明在修士坊市酒樓慶祝。
吃大餐,送禮物。
一群人開開心心的,沒有煩惱,無憂無慮。
酒樓外,夜色漸濃,挂起的燈籠一串串亮起,照亮着整個修士坊市,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時間慢慢就過去了。
宋齊遠怎麽也沒想到,在幾個月之後,他會聽到弟子的請求。
“師父,可以嗎?”弟子漆黑的眼眸低垂着,坐姿端正,微微低着頭看起來很乖。
他擡起眼眸,是宋齊遠熟悉的漆黑眼睛。
“可以嗎?”他又問了一次。
宋齊遠還在發呆。
寒洲看着面前的師父。
想要靠近,想要親近,待在師父身邊,擁抱着師父,呼吸間滿是師父的清香,聆聽師父的心跳聲。
寒洲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他甚至沒有發現,曾經的他可以忍耐着遠離師父,現在卻越來越想接近。
如果是曾經的他,不會那麽快提出請求。
只隔着幾個月,太近了。
應該隔着幾年,甚至隔着十幾年。
好好地站在遠處,看着師父才是對的。
可是一種他不明白的一點情緒,在心裏灼熱地跳動着,像是一點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星子。
這讓寒洲變得急躁。
寒洲的坐姿依舊端正,他看着師父,等待着師父的回答。
宋齊遠回神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做人還是要點廉恥的!破掉的廉恥撿起來,修一修還能用!
“寒洲……”
宋齊遠準備大殺四方的話就卡在了開頭,他看着寒洲漆黑的眼睛。
拒、拒絕掉!
“這不對……”
你已經是個大人了!對,你已經是個大人了!大人不需要那麽幼稚!
“嗯。”得到師父的回複了,寒洲應了一聲,熄滅內心的躁動,閉上眼睛繼續打坐修煉。
飛快地就成功拒絕掉的宋齊遠看着自己的弟子。
弟子睜開了漆黑的眼睛。
“怎麽了?師父。”弟子問。
他依舊很乖。
宋齊遠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唇微微抿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