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怎麽變成野獸
宋齊遠帶着寒洲落到這個凡間國度。
都城繁華,街道上商鋪鱗次栉比,熱鬧非凡。偶爾,有裝備整齊的衛隊匆匆跑過。
行人會讓一讓路,別擋了官爺辦事。
宋齊遠和寒洲走在這熱鬧的世間,周圍的人好像沒看見他們。
遠處,突然傳來喧嘩。
是一隊穿甲佩劍的衛隊從一戶人家家裏搶了什麽東西出來。
路上的行人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了視線。
那家被搶的人家,站在門口,呆呆的看着祖傳的物件被搶走了。
衛隊很快帶着東西離開。
等到沒了衛隊的身影,才有人低聲說了一句:“那就是破木頭,又不是什麽入丹的靈藥……”
馬上有人撞了他一下,低聲呵斥道:“這些事情是你我可以說的?閉嘴!”
先前說話的人閉上了嘴,只是神情還是有些憤憤。
宋齊遠帶着寒洲往前走,路過了那戶被搶了人家。
那戶人家的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就彎下腰收拾一下被撞倒的東西,麻木地轉回屋內去了。
宋齊遠和寒洲路過了他們,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時不時還能遇到匆匆跑過的衛隊,或空着手,或抱着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Advertisement
宋齊遠的腳步不徐不疾。
很快,他停下了腳步,擡起頭,看着高大輝煌的皇宮。
寒洲跟着停下,看向面前的皇宮。
皇宮的高處,揚着高旗,“陳”字在風中翻騰。
報社小說裏,主角滿身是血的逃進了這個國度。
滿身是血的血人讓城鎮裏的人都吓了一跳,但也讓人确定了他修真者的身份。
——除了修真者,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活着。
“仙人?仙人?”
城鎮的官員小心地問上一問。
可是主角卻已經沒有力氣回應了,在血污下的漆黑眼睛一眨不眨,重傷影響了思緒。
于是主角被鎖在牢籠裏,加快送到都城。
在牢籠裏,主角擡起頭,看見了高大輝煌的皇宮。
宋齊遠看了皇宮一會兒,就收回目光,帶着寒洲進去了。
皇宮裏。
一座精美異常的宮殿裏,陳國的皇帝正在期待地看着大藥爐。
大藥爐下,火正在熊熊燃燒。
“道長,這仙丹什麽時候練成啊?”盯着熊熊燃燒的火,陳國皇帝問道。
“陛下,此丹還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結成。”陳國皇帝身旁的老道摸着胡子說。
“那寡人再等等,再等等。”陳國皇帝還是盯着大藥爐,過了一會兒才移開目光,去看大殿裏的其他藥爐。
“這爐仙丹煉的怎麽樣了?”
陳國皇帝移動腳步,走到另一座藥爐前。
“陛下,再有三天就可以開爐了。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另一個老道笑着說。
陳國皇帝沉穩地點點頭,眼中卻隐隐有激動的光。
“回禀陛下。”門外有人進來了,跪地彙報,“煉丹需要的陰木找回來了。”
陳國皇帝眼睛一亮,立馬揮手讓人擡進來:“快快快,擡進來請國師過目。”
一件件各種木制物件被衛隊搬了進來。
陳國皇帝走到大殿中央一直打坐的道人身邊。
“國師,陰木已經找齊了,還請您過目。”陳國皇帝語氣有了幾分恭敬。
須發皆白的老道睜開了眼睛,看了看陳國皇帝,點點頭,這才起身去看一看那一堆木頭。
其餘人大氣不敢出。
圍繞着那堆木頭看了三圈,國師點點頭,然後又回到蒲團上打坐。
“國師?”陳國皇帝小心地問。
“陰木已齊,還缺陽火。”國師閉着眼睛沉聲說道,“陛下可請人去天生地養的火山取這陽火。”
“好!”陳國皇帝拍掌大笑,“寡人立馬派人去取這陽火!”
“國師,寡人成仙之路,可就全拜托國師了!”
閉目打坐的國師不發一言,只微微颔首。
陳國皇帝大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去叫大将軍過來,就說寡人有重任交給他……”
身邊的宮人立馬應是退下,一溜小跑着去傳話。
命令層層傳遞下去。
一個宮人小跑時路過了兩個人,卻好像根本沒有看到。
宋齊遠帶着寒洲往前走,目的明确。
一邊走,他一邊給寒洲解釋這陳國皇帝的昏庸。
“他想修煉,卻沒有靈根。”
“……一群騙子糊弄瞎鬧罷了。”
話語停頓了一下,才繼續往下說:“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以活人為祭。”
聽起來有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還沒發生的事,怎麽可以因為一個猜測,就定了別人的罪?
無理。
但宋齊遠不想去管有沒有理,不想去管事情有沒有發生。
面對明崖宗掌門,宋齊遠可以帶着寒洲走到陰暗山洞裏,讓寒洲殺了他。
但現在,在即将到達目的地時,宋齊遠停下了腳步。
他們停下的地方是因為精心照顧而繁花似錦的花園,嬌嫩的花朵一朵一朵盛開,層層疊疊的花朵堆疊。
“寒洲。”宋齊遠看着寒洲,丹鳳眼微微彎起,帶上笑意,“你在這裏等為師。”
他讓寒洲在這裏等他。
有些事情,解釋不清楚;有些事情,只能他自己去做。
站在繁花盛開的花園裏,寒洲看着師父,點了點頭。
宋齊遠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為師去去就來。”
他轉身離開,只剩下寒洲在背後看着他。
報社小說裏,裝在牢籠裏的主角被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激動得手都在顫抖:“仙人啊、這是仙人啊……我成仙的機會終于到來了!”
滿身血污的主角在牢籠擡起眼,看着皇帝。
宋齊遠走向目的地。
他臉上的笑容早就沒有了,只剩下冰霜。
報社小說裏,皇帝問國師。
“國師,寡人要如何才能成仙啊!”
目的地就在眼前了,宋齊遠手中斬仙劍浮現,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冰冷的劍。
報社小說裏,皇帝說:
“寡人是一國之尊,為何寡人不能成仙?”
“普通人都可以成仙,為何寡人不可以?”
“寡人要成仙!”
牢籠裏,報社小說主角擡起漆黑的眼睛。
宋齊遠拎着劍,走進了華美的宮殿。
他不再隐藏自己的身形,攜帶滿身冷意而來。
剛剛回到自己禦書房的陳國皇帝,在書案後擡起頭,看到闖入的人,眼睛睜大了。
仙、仙人……
陳國皇帝怔了一瞬,立馬反應過來:“仙人……”
“砰!”
禦書房的門猛地關上了。
宋齊遠握着劍,擡起了滿是冰冷的丹鳳眼。
報社小說裏,主角待在漆黑一片的密室裏。
他身上的血污越來越重。
哐當——哐當——
是厚重鐵鏈的響動。
燭火亮起的時候,是小盤上擺放整齊的盤子、碗和小刀。
一片片削下血肉,放置在精美的盤子上,流下的血裝滿了碗。
報社小說裏怎麽寫來着——總共三千來刀。
總共三千來刀。
三千來刀。
宋齊遠冷眼看着驚恐的陳國皇帝,手中的劍飛出。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所以宋齊遠不能讓寒洲來。
他怎麽解釋,為什麽為了一個猜測,這個凡間皇帝需要承受那麽重的後果?
他不能解釋,也無法直接讓寒洲動手。
飛劍帶起了細密的劍光。
沒有多一刀,也沒有少一刀。
收起斬仙劍,宋齊遠轉身推門而出。
陳國皇帝已經死了。
宋齊遠回花園去找小弟子,他的丹鳳眼低垂,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
報社小說裏,主角最終反殺逃出去了。
他從修真界逃到凡間國度,又跌跌撞撞跑出了凡間國度,帶着滿身的傷跑向妖獸占據的山林。
他好像一只怕人的野獸。
在山林裏,像野獸一樣養傷,像野獸一樣生存,像野獸一樣厮殺。
一刀刀割下去的血肉。
滿身濃重的血污。
讓他變成了一只怕人的野獸。
躲着人。
宋齊遠終于走回了花園。
陽光燦爛的花園裏,花朵鬥豔争芳,展現着柔軟的美好。
花園中站着的人,身形高大,正低頭看着一朵花。
聽到腳步聲,他擡起頭,還能找到一絲未褪去的稚嫩。
“師父。”
他喊道,是宋齊遠一向熟悉的乖。
“寒洲。”
宋齊遠彎起了眼眸,可能是今天的陽光太過熱烈,讓他的眼睛泛起了水汽,璀璨的折射着陽光。
他走過去。
準備故作自然地拍拍小弟子的頭,或者像在明崖宗時那樣拉住小弟子的手。
可是等他走到小弟子面前,卻跌抱住了小弟子。
雪白衣袍的仙人抱住了他的弟子。
宋齊遠感覺自己有些弱雞。
已經看過報社小說了,已經在來之前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可是真正到了報社小說裏的劇情發生點。
宋齊遠氣壞了。
也心疼壞了。
抱着已經比自己高一點的小弟子,宋齊遠心裏難受到不想說話。
宋仙尊想問一問:怎麽樣才會把人逼成怕人的野獸?
從小沒有得到好的對待,回歸家族家族又是那一副鬼樣子,逃出來進了宗門宗門是一個火坑,跑到了凡間國度卻被一刀刀割下血肉。
主角逃進了山林。
宋齊遠簡直想不顧顏面,抱着他的小弟子大哭一場。
心裏很難受,沉甸甸的,像是綁了一塊大石頭往下墜。
“師父。”
小弟子放輕了聲音,漆黑的眼睛有些無措地看着抱着他的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