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宮裏新遣了兩個嬷嬷去虞府，一頓甩鍋再賞賜些珠寶後這段小風波也就算過去了。
嬷嬷們名義上是來教規矩的，但可能是有了前車之鑒，二人對嘉寧管束得并不嚴苛，至少再未對她睡到幾時起來用早膳有過置喙。
這兩位做事圓滑，眼力也好，一眼就看出虞府二房這一家都是行事不羁的。尤其是這虞二姑娘，天仙似的樣貌油鹽不進的性子，瞧着懵懂不知世事，但絕對吃軟不吃硬，又有一家子護着，想在她面前立威并不容易。
想到皇後的交待，二人不僅沒擺臉色，反倒處處恭維，倒是得了不少虞府下人的好感。
蕭氏瞧着這兩個氣派不凡的嬷嬷眼熱，好說歹說還讓虞臨出面把女兒一起塞了進來，讓尤娉婷跟着學。
學了沒幾日，虞府就收到來自大長公主府的請柬，長寧郡主邀嘉寧前去參加城郊的蹴鞠賽。
請柬晌午送到虞府，嘉寧正在午休，下人們沒敢打攪，這回帖就慢悠悠過了兩個多時辰才送去。
翌日，母女兩開始準備嘉寧的衣裳首飾妝容。
魯氏偏愛貴重、氣派的首飾，要一眼看去就知道貴氣，最好還是亮閃閃的，能閃瞎旁人的眼。
總之怎麽高調怎麽來，叫人眼紅羨慕嫉妒最好，這也是她每每在各種親戚面前樂此不疲晃悠的原因之一。
作為魯氏的寶貝女兒，嘉寧和她目光基本一致。
兩人精挑細選了一陣，選出了流花暗彩雲錦裙、金鑲珠石雲雀釵、紫玉芙蓉耳珰以及透亮無比的冰玉镯。
馮劉兩個嬷嬷恨鐵不成鋼，勸了又勸也沒用，好一陣痛心疾首：明明是個仙子般的美人兒，偏喜歡這種富貴的打扮！瞧那些有名聲的貴女，哪個不是把自己往淡雅高貴了妝扮，生怕落了一點俗氣。這位可好，完全随自己喜好來。
嘉寧和魯氏一點兒也不覺得這妝扮俗氣，事實上就她那張臉也俗不起來。平日淡妝或素淨時顯得清水芙蓉，可愛脫俗，精心妝扮下朱唇皓齒、烏發如墨，一眼便能抓住所有人眼球，活脫脫一朵人間富貴花。
人間富貴花上了馬車，馮嬷嬷忍不住再問一句，“虞姑娘當真不換身騎裝？這可是蹴鞠賽。”
“我身子弱，自小就沒學過這些，也只能去湊個熱鬧看看罷了。長寧郡主這般善解人意，應當不會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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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白裏透紅的臉色，馮嬷嬷噎了下，也不再勸。
蹴鞠賽在城郊的林子舉辦，長寧郡主出面，京城大半個權貴圈的小輩都來了。
知道未來趙王妃的母親不過是個商戶女，存着某種微妙的心思，好些貴女都精心打扮了番，優雅又矜持，高貴又從容。
馬車剛到，好些人若有似無地把眼光飄去，挺了挺胸。
車簾被挑開，一張絕色美人面映入眼簾，華衣香釵，烏發紅唇。衆人一時怔在了那兒，半晌才回神想道：怪不得見慣美人的太子都栽了進去，确實是一副占盡風流的相貌。
嘉寧眨眨眼，不少公子哥捂胸無聲感嘆，頓時感受到了小鹿亂撞般的心跳，明明是這麽個純真的美人兒，哪裏像傳言說的那樣粗魯成性。
仆婢上前為嘉寧和衆人引見，貴女間很明顯也是分派別的，嘉寧前後見的人就有好幾波，馮劉兩位嬷嬷頗為盡職地一個個指點。
食色性也，有張漂亮的臉蛋确實能增添不少好感，嘉寧又是板上釘釘的趙王妃，明面上大部分人還是挺友好的。
長寧郡主卻忍不住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掃視了對方，“虞姑娘的镯子和耳墜不錯，又是玉石又是金銀的。”
哼，這種搭配真是又土又俗氣。
嘉寧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腕上幾近透明有如水流在其中徜徉的玉镯，點頭道：“不愧是郡主，有眼光，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了許久的。”
長寧郡主：“……”
她再接再厲，不經意撫了下自己的耳墜，“聽說虞姑娘母親娘家是行商開珠寶鋪的？首飾就是多，不像我，挑了許久也就覺得這對從南海尋來的粉珍珠稍微能看。”
嘉寧又跟去盯看了那對粉珍珠許久，不待長寧郡主笑意綻開，忽然一拍手，從荷包中拿出幾顆碩大的粉珍珠，“還是郡主有想法！我之前一直苦惱着要用它們來做什麽，制成項鏈不夠亮眼，如今看來還是耳墜好看。”
長寧郡主：“……”
臉色氣得微微漲紅的郡主告訴自己要平心靜氣，對方不過是個財大氣粗的商戶女，沒什麽好計較的，和她争論就是自己沒修養。
和她的想法截然不同，嘉寧就覺得面前的長寧郡主挺可愛的。
丞相的孫女，也就是嘉寧那位愛慕者的妹妹李嫣陰陽怪氣地嘀咕，“就是個狐貍精，打扮得妖裏妖氣的，又想在這兒勾引誰呢。”
這話嘉寧沒聽到，她兄長李堯卻聽到了，立刻道：“三妹亂說什麽呢，你不能因為自己長得普普通通，就嫉妒虞姑娘的美貌這樣污蔑她！”
李嫣：“……”
她顫顫巍巍地指了指自己，“我，普普通通？”
李堯還很肯定道：“難道不是麽？”
身旁幾個公子哥盯着嘉寧附和地點了點頭。
李嫣哇得一聲哭着跑遠了。
衆人看着她的背影，再看了看嘉寧，一陣詭異的寂靜。
有人撲哧笑一聲，走到嘉寧身邊仔細看了她幾眼，點頭道：“真好看，若我是男子，也要喜歡了。”
出聲者是個柳眉桃腮的少女，嘉寧對她笑，“你也好看。”
嘉寧笑起來，嬰兒肥就顯得尤其明顯，頓時沖淡了明豔妝扮帶來的穩重感，顯得稚氣未脫。少女眼眸一亮，對這種猶帶嬰兒肥的美人毫無抵抗力，小聲道：“我能捏捏你的臉嗎？”
嘉寧很有原則地搖頭，“不可以。”
“喔。”少女可惜地嘆了聲，再度向嘉寧介紹自己，“我叫王舒卉，爹爹是兵部尚書，你剛才應該沒記住吧？”
“嗯。”嘉寧應道，“人太多了，我記性不大好。”
王舒卉道：“那以後你可要頭痛了，當了趙王妃後起碼得認識大半個京城的人，連帶各種姻親關系也得記住。想當初我被母親剛帶出去參加宴會時，也是看得各種頭暈呢。”
見嘉寧年紀小，一問一答的模樣又顯得很是軟萌可愛，王舒卉便又給她引見了自己幾位好友。
幾人很快熟絡起來，知道嘉寧喜歡吃糯米糕後，其中一人飛快從自家馬車那兒取了糕點來，看着嘉寧小口小口吃糕的模樣忍不住捧臉，完全淡忘了第一眼看到嘉寧過于精致的相貌時生出的一點兒身為女子的嫉妒。
這也太可愛了吧，真想抱回家養起來。
她們這邊兒打成一團聊得火熱，長寧郡主暫時不想和這麽沒眼力的人說話，正好賽場上蹴鞠賽也開始了，她便走開了。
嘉寧跟着看了會兒覺得沒什麽意思，幹脆回馬車內舒舒服服睡覺，心大的模樣讓兩個嬷嬷無言望了許久。
本來以為能看到一場精彩的勾心鬥角，或者是這位被擠兌得委屈傷心的模樣，結果就這麽一小會兒就結束了？從沒聽說過這些貴女這麽弱啊，往日不是挺能鬧騰的麽。
除了參加蹴鞠賽的那幾個，場上好些年輕公子哥都沒什麽心思，時不時回頭望望馬車，試圖多看幾眼美人。
最終還是前些日子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主人公之一——丞相長孫李堯鼓起勇氣找了過去。
李堯是被長寧郡主慫恿來的，想到她方才說的那些話，他也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趁早說。
兩個嬷嬷被他一句話遣到了遠處。
“虞……虞姑娘。”他站在馬車外結結巴巴，“我是李堯，當朝丞相是我祖父，前些日子我們見了好幾面，還記得嗎？”
原來這就是害得姑娘不得不嫁給一個老男人的罪魁禍首之一，包子和小娥氣呼呼地透過簾縫瞪人。
馬車內沒回應，李堯也沒感受到殺人般的視線，情不自禁上前兩步，像是在醞釀情緒，“虞姑娘，我知道這樁婚事你肯定不喜歡。”
他道：“你身子這麽柔弱，舅……趙王卻是個粗魯只知打打殺殺的莽漢，如何配得上你？”
“像你這樣的女子，定然很有才情，想要的定是能夠相濡以沫的夫君，而不是冷冰冰根本不理睬人的趙王。”
李堯：“我*……%%&#”
李堯：“你*……%%&#”
嘉寧正睡得香，夢中感覺一直有一只蒼蠅在耳邊嗡嗡，聲音越來越大，以致她這樣睡得沉的人都不得不慢慢睜開了眼。
然後就聽見石破天驚的一句，“虞姑娘，他除了榮華富貴，什麽也給不了你，我、我帶你私奔吧！”
包子小娥開始交頭接耳，“趙王很富裕，銀子很多嗎？”
“不清楚，不過是個王爺，聽說王爺都有封地，應該有很多銀子吧。”
“那挺好的，養得起我們姑娘。”
嘉寧依然感覺腦子嗡嗡地響，她每日必要午睡，這會兒沒睡飽，神智根本清醒不了。
察覺到噪音源頭在馬車外，嘉寧起身挑開了車簾。
看她仍是滿眼惺忪的模樣，包子小娥頓時意識到什麽，心想壞事了。
美人終于露面，李堯很激動，“虞姑娘，你、你答應了！？”
嘉寧落地，由于身高差，不得不仰首看着他，霧濛濛又帶點茫然的眼眸看過來，李堯感覺心都被萌化了。
美人柔弱無骨的玉手搭上了他的肩，叫李堯心跳個不停，差點兒激動得昏厥。
虞姑娘肯定是被他感動，要跟他浪跡天涯了！
再随後……另一只手扯上他胸前衣襟，李堯被猛地一拽，一陣天旋地轉，砰——一聲重響，他結結實實摔到了地面，啃了滿嘴泥。
李堯：“……”
正要上前的王舒卉等人：“……”
身後騎在馬上的幾人：“……”
突然的寂靜後，嘉寧終于清醒了過來，看看手，再看看地上躺屍的李堯，無辜眨眼。
包子小娥瘋狂示意她看身後，她遲疑地轉過身，看見為首的那個人騎在馬上，一身黑漆漆的盔甲看不出身材，但臉上滿是亂糟糟的胡須，風塵仆仆，只有一雙黑色的眼透着審視又冷漠的光。
衆人行禮，“見過趙王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嘉寧：可憐、弱小、又無助qaq
我們男主大大終于出來啦出來啦！雖然只有那麽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