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 41
是陳硯不願意提卻又忘不掉的噩夢,也是他的。
湛柯沉默地推開門,望着坐在那裏捂着眼睛紋絲不動的陳硯,他很想再抱抱他,但只能強迫自己移開視線、關上門。
湛柯唇微微發顫,蒼白着臉對季漪說:“我、我不會再來見他了。”
然後明知道說來諷刺卻還是在臨邁開步前低聲說:“照顧好他。”
季漪沒理會。
陳硯心理到底處在一個什麽情況,他自己也不知道。
平時他只是一個心境平和的正常人。
只是有時候平靜到毫無波瀾,清晰地感覺到能帶動他情緒的事情越來越少。
只有遇到湛柯的時候情緒會有強烈起伏。
卻也都壓在心裏,不會表現出來。
只是壓久了就會崩潰。
而崩潰狀态下他尋求發洩地方式永遠都很偏激,自殘是來的最快效果最好的。
但季漪這些年來糾正他的重點就是不能自殘。
他會在心裏給自己警告,不能。
只有壓久了,壓不住了,普通的發洩也不管用的時候,他才會像現在這樣。
雨還在下,且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季漪進來之後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耐心等他緩好,但越等越覺得不對勁。
她柔聲問:“陳硯,我給你請假,咱們回家?”
陳硯不動。
雨聲顯得很明顯。
她又說:“想哭就不要憋着了,發洩給我不丢人。”
陳硯還是不動。
季漪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她繞到辦公桌對面,試圖判斷陳硯現在的狀态。
一滴鮮紅的血自他擋在眼前握緊的右手鑽出,經過手腕,再順着小臂蜿蜒而下,最後融進了白色的襯衫袖子中。
沿途留下的一行血跡清晰的刺眼。
緊接着,第二滴——
“陳硯!”季漪臉色瞬間就變了,她抓住陳硯的手用力拽。陳硯乖乖地順着力把依然握拳的右手給她,露出赤紅一片的雙眼。
季漪用力想要将他的手指松動,但到底敵不過陳硯的力氣。
她看到新的一滴血直接從指縫鑽出,滴在了桌面上,她覺得自己聽到了重重地“啪嗒”一聲。
“陳硯!松手!聽到沒有陳硯!松手啊!你他媽松手啊!”季漪氣急敗壞地抓着他的手用力的上下甩,陳硯身子都跟着動了,手卻依然不松力。
季漪繞到他旁邊,捏住他的臉強迫陳硯和她對視,她盯着陳硯紅的觸目驚心的眼睛,氣出的一肚子髒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只能咬住牙,輕聲勸,“你松開手,我帶你回家,你可以把你心裏壓着的所有都跟我講,好不好?”
陳硯閉了一下眼睛,左手将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拿下,他低下頭說:“沒瘋,我知道我在幹什麽。”
他把右手緩緩張開,血肉模糊見能看到一片染了血的碎玻璃,邊緣還嵌在他掌心。
他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把玻璃拿了出來,牽動了傷口也面不改色。
他将帶血的玻璃拿紙包住丢進了垃圾桶。
季漪覺得她嗓子像是被膠水糊住了。
一肚子話都堵在嗓子眼了。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只有眼淚會悄悄地蓄滿眼眶。
然後被悄悄地擦掉。
陳硯很安靜地坐在那裏盯着自己的手。
過了很久,他低低的出了一口氣,然後扯了個笑,仰頭對季漪說:“幫我請個假,我回家處理一下。”
然後抽了一張紙,将邊緣的血擦了擦。
“還在下雨。”季漪說。
“我知道。”陳硯說。
“淋了雨你會感冒的。”季漪說。
陳硯默了,擦拭的動作都頓住了。
他狠狠咬了咬下唇,然後說:“我不怕感冒。”
湛柯一路上逃似的回了會議室,跟李誠說要先回去,然後就帶着人走了。
來出差都是提前安頓好的,湛柯一言不發的出了門就直沖進雨裏,助理在檐下喊:“湛總!傘沒拿!”
他也顧不上回答。
坐進車裏後一口氣才順上來,他呆滞的盯着一處,腦子裏過着各種有關陳硯的畫面。
以及季漪的話。
和陳硯的反應。
他心都在顫,這種疼堪比淩遲。
他知道陳硯心理有點問題,但不知道他這麽多年從來沒去治療過。
一個人扛過所有心魔。
這要怎麽扛得住?
他越想越是呼吸都發顫。
這一瞬,他病态的想要将自己折磨瘋,感受一下陳硯這些年感受過的。
後面一連幾天談起後續事宜他都沒有再去過。
這種級別的單子他不來談也不奇怪,手下帶着的幾個人綽綽有餘。
湛柯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躺在床上不自覺地就滿腦子都是陳硯,一直想。
想累了就睡,去夢裏見。
醒來再繼續。
不分日夜。
他答應了不再去見陳硯。
他早該辦到的。
陳硯就不會這麽難過了。
他答應了不再去見陳硯。
這麽多年沒有見,不也忍不住了嗎。
不去見他,他就不難過,等他開心起來,才是真正的陳硯。
他很久很久沒見過真正的陳硯了。
他答應了不再去見陳硯。
他答應了。
他居然答應了。
湛柯盯着天花板,只覺頭痛欲裂。
他眉頭狠狠地皺在一起,表情痛苦不堪。
他不能再去見陳硯了。
他答應了的。
這樣陳硯才會好起來。
可他不能再去見陳硯了。
無論他多麽想說服自己,都會繞回這個起始點。
——他不能再見陳硯了。
他不知道這個期限有多長。
他根本不敢想。
是一輩子嗎?
湛柯忍不住地蜷縮起來,捂着又開始作痛的胃。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卻又不敢想。
他只能在一個極端的矛盾裏來回兜轉。
心痛到撕心裂肺。
胃就不甘示弱地跟着疼了起來。
手機鈴聲依然那麽不識趣。
響得他滿心的煩躁。
“喂?”他趴在床上,壓着胃。
聲音都是虛的。
“小柯,我是趙叔叔。”男人的聲音聽着上了年紀。
湛柯疼懵了,完全想不起來是誰。
男人半天沒收到回答,就了然地又說:“我是趙鴻才,你媽的……你後媽的前夫。”
湛柯想起來了。
他瞬間感覺到胃又疼了一個度。
“有事?”他語氣很冷。
趙鴻才也知道湛柯接到他的電話不可能有什麽好口氣,于是讪笑道:“叔叔想跟你說點事。”
“說。”湛柯将手握拳,抵在胃部。
“我們約個時間見個面吧。”趙鴻才說。
湛柯拒絕,“沒時間。”
他一秒都不想浪費在這家人身上。
趙鴻才說:“叔叔這人吧,做事就挺執着。不然也不至于這麽些年過去了還能找上你,叔叔是真遇上事兒了,咱們約個地方見面吧。”
趙鴻才的本事湛柯早就見識過了。
無賴和死不要臉這些招使地爐火純青。
22歲的湛柯被纏得焦躁不已,但也不代表現在他還會懼這些。
但湛柯還是答應了。
當趙鴻才說出平江的一家咖啡廳的名字時湛柯也沒驚訝。
趙鴻才既然決定給他打這個電話,想也是早就調查好他的行程了。
挂斷電話後,湛柯翻了個身。
他深呼吸一口。
剛才答應的原因是。
趙鴻才難纏,能分散他很多注意力。
也許這樣他就能不去打擾陳硯。
半小時後,湛柯接到了湛征的電話。
“哥,我接到趙鴻才電話了。他給我朋友也打電話,還想跟她說家裏的事兒。這老傻逼之前還沒鬧夠嗎?!”
湛柯蹙眉問:“給你朋友打電話?”
重點放在這裏時湛征整個人都要爆炸了,“你知道麽他給我朋友打電話,他不知道從哪查的以為我和她在一起了,就給她打電話,跟她說是我的一個叔叔,還問她覺得湛征怎麽樣。我朋友傻乎乎地跟他聊,他就巴不得把我爸那點破事全抖給她,還跟她說男人變心遺傳。我-操-他-大爺!”
“操!他媽的就一老傻逼,缺錢就他媽找咱們,聞到點錢喂兒就像條狗一樣粘過來,我他媽的是他提款機嗎?”
湛柯默了。
他怕趙鴻才給陳硯打電話。
緊張地捏緊床單地指節都泛白。
轉而又想到,趙鴻才饒是有通天本領,也不能将兩個五年沒有聯系也沒有任何關系的人聯系在一起。
他一下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過。
“我知道了。”湛柯說。
湛征又發洩般地罵了幾句,但忙于工作到底也沒多少時間能用在罵人上。
沒多久就憤憤地挂了電話。
趙鴻才。
湛柯眯了眯眼,這人當年的種種行徑他歷歷在目。
陳硯最終被季漪拖去找連涔包紮了。
她一想到看着他左手拿着個沾着碘伏的棉簽顫顫巍巍地給右手塗,就覺得整個一悲慘世界。
自己毛手毛腳慣了,更不敢了。
索性半路轉向直接回了自己家。最近連涔上夜班。
包紮的過程還是有些血腥,連涔仔仔細細的拿棉簽一下一下地點,還時不時擡眼看陳硯的表情。
然後會發現這人一點掙紮的表情都沒有,甚至會在自己看他時扯個笑臉說:“不疼,放心弄。”
包紮的全過程連涔都沒有開口說話。
結束後也沒有問為什麽會傷成這樣。
只是簡單又官方地叮囑了一下注意事項。
季漪對她的不問之恩在心裏跪謝。
“那天……”連涔突然說。
陳硯發現她是看着自己說的,于是感到奇怪,“嗯?”
連涔歪了歪頭,“那天是你打的電話。”
陳硯懵了一下。
“季漪手機落我這兒那天。”
連涔提醒道。
陳硯想起來了。
他點點頭,大方認了。
連涔笑了,“那你怎麽還說跟她不熟呢?”
季漪很快反應過來,冷臉問陳硯:“你說啥了?”
陳硯摸了摸鼻子,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連涔說:“你們不忙的話就坐下一起吃飯吧,我飯做多了。”
思維跳脫快的陳硯來不及反應。
但早前的情緒一掃而空了。
作者有話要說:有錯字的話白天改……
晚安感謝在2020-05-24 17:11:24~2020-05-26 02:14: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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