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這次遇到的的确是個特別能喝的主,酒桌上喝倒一片,最後就剩陳硯勉強保持清醒。
其他幾個醉鬼近乎不省人事。
好在談成了。
對方離開後,陳硯靠在椅子上,天旋地轉。
“起來。”他踢了踢旁邊的人。
後者扭動了幾下,到底還是起不來。
陳硯抹了一把臉,撐着身子站起來,雙腿無力,說話也提不起力氣。
陳硯打了個電話,助理随後趕到,配合着服務生把幾人架到車上。
“陳總,要不擠擠?”助理看着車內東倒西歪的人只覺得頭疼。
陳硯搖頭,“你們走,不用管我。”
助理有些驚訝,“您打車回?”
陳硯張望了一下四周,不太清醒的接着搖頭,“我不。”
助理只當他還有別的事要忙,這一車的醉鬼也等着,時間也不好多耽擱。
于是只好關上車門,跟陳硯交代,“那您要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陳硯充耳不聞,扭頭就走。
臉上的表情從剛才開始就帶着些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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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又喊了一聲,“您早點回!別亂跑!”
其實陳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要做什麽。
只是突然特別想借着酒勁發發瘋。
他走到旁邊的公交車站,姿勢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車來車往,川流不息。
然後鬼使神差的拿出了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來接我。”
湛柯比陳硯提前幾個小時到北京,一落地就立刻派人去查陳硯的行程。
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在車裏坐了兩個小時了。
“你在哪?”
酒勁後知後覺的上來了,陳硯覺得腦子越來越蒙,晚上吹的些許涼風已經起不到作用了。
他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大學。
聽到湛柯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時,他的大腦中滿是大學時的一幕幕。
他的确不怎麽出學校。
偶爾出去一次,還半路突然熱的中暑了,也想現在這樣坐在站臺處,渾身難受的給湛柯打電話。
問他能不能來接他一下,他好像中暑了。
那時湛柯正在圖書館,看了一眼外面豔陽高照的天,不假思索的說:“中暑了就去醫院,我又不是醫生。”
然後就挂了。
27歲的陳硯又一次頭昏腦脹的坐在站臺,給湛柯打電話。
他只覺得的大腦已經不能處理信息了。
他以為自己聽到了20歲時湛柯的回答。
陳硯無力的低着眼眸,舉着手機的手酸軟無力,緩緩垂落。
“那你忙吧。”他說。
湛柯聽到那邊聲音越來越小,還說的莫名其妙,當即沒了耐心,趕忙發動了車。
“你在哪?我來接你。”
“嘟嘟嘟……”
電話被挂了。
萬幸湛柯撥回去的時候又通了。
接起來後,不等陳硯再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湛柯皺着眉先發制人,“你現在在哪?”
陳硯似乎又清醒了一點,他看着眼前的車,“我在,馬路邊。”
“周圍有什麽标志性建築嗎?”
陳硯摸了摸口袋,“有一分錢。”
湛柯:“……”
口袋裏有一個一角錢的硬幣。
陳硯拿出來,仔仔細細的研究了一番,然後恍然大悟,“哦,不對,是一角錢。”
湛柯現在确定他是喝多了。
其實從陳硯的電話主動打過來的那一刻,他就應該知道了。
清醒的陳硯怎麽可能打電話給他呢。
“你在哪吃的飯?”湛柯問。
陳硯這下乖乖回答了一個名字。
“你在門口嗎?”有了明确方向後湛柯很快的定位,将開了免提的手機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夾着。
他不太放心。
他知道大學的時候,陳硯喝醉酒會很乖。
但是過去太多年了,他不敢确定了。
他擔心醉酒的陳硯會亂跑,會出事。
“不啊。”陳硯說。
湛柯咬咬牙,“馬路邊?”
陳硯回頭看了一眼,“站臺。”
湛柯松了一口氣,“好,坐着等我,不要亂跑。”
陳硯現在腦子裏一鍋粥,多年前的種種和現在交織在一起,他失去了判斷力,分不清自己。
低頭看一眼西褲和皮鞋,伸手摸一摸領帶,才知道原來他已經不年輕了。
聽筒裏的湛柯說要來接他。
陳硯一時間無法處理這個信息。
湛柯一路上車速都很高,生怕晚了一點陳硯一個人會不安全。
好在陳硯出現在他視線裏的時候一副乖巧,坐在那裏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偶爾擡手扯一扯領帶。
他靠邊停了車,走過去伸手把陳硯扶了起來。
後者暈暈乎乎的問他是誰。
湛柯将他扶到後座,問他要躺着還是要坐着。
陳硯大手一揮,說自己要趴着。
湛柯也坐進車裏,發動了車,漫無目的地走。
“不要鬧,想吐嗎?”湛柯問。
陳硯搖頭,“不吐。”
“坐前面坐後面?”湛柯又問。
陳硯在後座不舒服的扭了扭,“不想動了。”
“好,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我住……”陳硯報上了自己“婚房”的地址。
湛柯臉瞬間就黑了,捏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住哪個酒店?”
“不知道。”
“那我重新給你開一個?”
“我不。”
“那住哪裏?”
“車裏。”
“陳硯,不要鬧,不趕緊睡覺會很難受的。”
車裏自打陳硯一坐進來就酒氣熏天。
湛柯想不通這個一杯倒怎麽能喝成這個樣子。
“我想去你公司。”陳硯不老實的坐在後面動來動去,現在望着車窗外入神。
湛柯有些無奈,“大晚上的,公司沒有人了。”
“不能去嗎?那就不去了。”醉酒的陳硯太乖了,不像前幾次見面時那樣像個小刺猬了。
但這帶着失落的乖巧,讓湛柯更覺得心疼。
“能。”
“你公司大不大呀?”
“還好。”
“你掙得多嗎?”
“挺多的。”
“哇,我掙得一點都不多,他們說我白瞎自己好學歷。”
陳硯這些天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突然自發的找他聊天,湛柯只覺得受寵若驚。
心裏那種細細密密的高興滲進五髒六腑,帶着暖意。
又有些難過。
現在只有喝醉了的陳硯,才會這樣跟他好好說話。
“為什麽?”
“因為,我不求上進。”陳硯把自己逗樂了。
湛柯也笑了,“怎麽能這麽說你。”
“60分及格的話,我大概考了五年的60分。”陳硯笑得身子都在顫,慢慢得往下滑,又撐着坐起來了一點。
湛柯:“為什麽不好好考?”
陳硯想了想,下意識地像學生時代那樣思考問題時咬了咬手指,“嗯……因為,考的好了也沒人誇我。”
“我考60分沒人罵我。”
“我考100分也沒人誇我。”
“考100分太累了。”
“考清華太累了,我本來就不屬于這個層次。”
“我是個垃圾,所以我爸媽把我扔了,我早就知道我是個垃圾了,我跟你不一樣,我天生就不優秀。”
“……”
陳硯想到一句說一句,說到覺得好笑地地方就會自己莫名其妙地笑兩聲。
然後繼續說下去。
湛柯車速越壓越慢,與來時截然不同。
總有車跟在他後面摁喇叭。
總有車從左邊超過去。
但他還是想慢一點,再慢一點。
雖然陳硯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針一樣,紮進心髒的時候,疼痛的感覺無孔不入。
但他只覺得真實。
陳硯還在的那種真實。
“沒有人天生優秀。”湛柯說。
“但我天生就是垃圾。”陳硯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湛柯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迷迷糊糊的已經閉上了眼睛,又一次改了道。
帶他回家。
從車裏出來的時候陳硯醒了。
暈乎乎的喊了一聲“冷”。
湛柯把外套脫了下來給他裹上,将他的重量都附加在自己身上,往電梯口走去。
“湛柯。”在電梯裏,陳硯微微睜開眼睛,小聲叫了他的名字。
湛柯趕忙應答,“在呢。”
陳硯往他懷裏縮了縮,“你為什麽要回來。”
沒頭沒腦的問題,湛柯卻聽懂了。
但他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你不該回來的。”陳硯說,“我很麻煩。”
“叮——”電梯到了。
湛柯把他扶進門,反手将門帶上後,直接将陳硯抱了起來。
走到卧室,放在床上。
“不麻煩。”他一邊給陳硯脫鞋脫衣服一邊說。
陳硯撇撇嘴,“騙人。”
一挨到床,他突然覺得自己清醒了一些。
清醒的看到湛柯小心翼翼地給他脫掉外套解掉領帶,脫掉鞋襪,然後去倒了杯水給他。
還問他,“燙嗎?”
“燙。”其實一點都不燙,溫度很合适。
湛柯伸手把杯子接過去試了試溫度,“喝太涼的會不會不舒服?”
湛柯這麽認真,陳硯就覺得自己小小的任性變得索然無味。
他癱在床上雙臂張開,盯着天花板。
清醒了。
“你剛才在外面為什麽不抱我?”
湛柯剛要轉身去換一杯,就聽到陳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承認自己即使心裏一點鬼都沒有,還是慌了一下。
“怕你不高興。”
陳硯笑了一聲,“放屁。”
湛柯愣在原地不說話了,他知道陳硯不相信他,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像燒紅的鐵上淋一盆冰水。
“你嫌同性戀丢人。”陳硯說。
這句話像個引信一樣,兩人之間分開這麽多年,就是因為他幼稚可笑的輕視。
他為自己可笑的想法後悔了這麽多年。
可還是會被誤解。
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還是難受的想哭。
“我沒有。”
杯子裏的水灑了少許。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和你牽手、擁抱、接吻,我可以告訴所有人我們的關系,我可以像以前你對我那樣對你,我可以做到的事情有很多,我知道你不信,你可以随便試我,只要你願意。”
“你可以不可以不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