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柳映疏的第一反應是懷疑,按照她在被關的房間中從那些人的話語中得出的結論來看,這邊的官府應該不會管她們,除非是聽琴去找了縣令。
可是算着時間也不應該這麽快,而且這個山寨的位置不好找,屬于易守難攻的地勢,要是沒有人領路,估計那些官兵很快就在山中迷了路。
果不其然,劉老大對着那個滿臉恐慌的小喽啰哈哈大笑:“老三,你瞧他被吓成什麽樣了!”
說着又看了他一眼,語氣中滿是嫌棄:“你是新來?難道不知道咱們山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上來的嗎?”
小喽啰此時已經來不及跟他解釋了,他面上焦急,不管劉老大的嘲笑,擡起頭繼續說:“大當家的,打上來的不是以前那些小打小鬧的官兵,是一支看起來訓練有素的軍隊!”
這時外面已經隐隐傳來兵器相接的聲音,劉老大這才站了起來:“你說的是軍隊?”
以前也有過官兵想要攻上山寨,但是每次都被他們輕輕松松地解決了,後面那些官老爺就開始放任他們,對他們的行為不聞不問,即便有人報官也只是出幾個官兵在山上轉一圈做做樣子。
今晚這一次确實跟平時不一樣,他正準備喊兄弟抄家夥,哪知道他頭突然一陣眩暈,而劉老三則肚子裏一陣絞痛。
剩下的其他人情況也跟他們兩個差不多,柳映疏知道毒發了,等他們亂作一團便自己摸着去馬廄。
走在中途的時候她想起先前那個小喽啰的話,又改變了線路,她順着記憶中的路線回到了之前關人的那間房間。
她像是沒聽見周圍那些混亂的聲音,盡量避開那些往山寨大門的方向沖去的山匪,沒多久就到了那間關人的門口。
就在她想着怎麽打開鎖着房門的鎖的時候,陳茹雪也悄悄跑回來了,她見柳映疏對着這個鎖像是犯難了,她忙從發間抽出一根極細的銀釵,然後對柳映疏道:“柳姐姐,讓我來。”
她爹是村子裏的鎖匠,農閑的時候就會幫着村子上的人家修鎖開鎖,她經常跟着她爹去湊熱鬧,久而久之也學了點開鎖的皮毛。
見柳映疏讓開,她忙認真的拿着銀釵仔細的開鎖,沒費多少功夫鎖就被她撬開了。
等二人打開門,陳暮雨立刻撲到柳映疏的懷中,小姑娘哭哭啼啼:“柳姐姐,我好害怕,你一天都沒回來,我還以為你被......”
柳映疏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柔聲說:“好了,我沒事,現在外面很危險,你先跟姐姐在這裏等着人來救我們,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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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松開陳暮雨,對着在房內蠢蠢欲動的其他人說道:“你們先稍安勿躁,外面已經有人來救我們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待在這裏不要亂走。”
有人不相信柳映疏的話,她懷疑地問:“你說有人來救我們了,為何這麽安靜?”
像是看出了這人對官服沒有了任何的信任,她目光看向那人:“外面已經打起來了,你要是不怕死大可以出去看看。”
話剛說完外面傳來細微的打殺聲,看起來像是離這邊還有段距離。
雖然柳映疏将自己化成了除了那雙眼睛之外再也看不見昔日美貌的樣子,但是她認真時候的模樣仍舊帶着上京貴女的氣度,說的話也不容置疑。
剩下的人見她和陳茹雪能安然無恙的從山匪手中回來,還帶着人破開了房門,甚至能這麽冷靜地分析外面的形勢,已經有人開始懷疑她的身份,畢竟對她們而言一個村婦哪有這樣的見識。
于是所有人都重新坐了回去,而柳映疏不放心,她又安撫了一下驚慌的陳暮雨,然後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位置。
不知道過了多久,聲音漸止,有腳步聲朝着她們所在的房間走來。房中的那些人都以為來的人是救她們。
只有柳映疏聽着那腳步聲有些淩亂,她站起身警惕地盯着門口,果然,等人進了來她看見的是帶血的劉老三。
柳映疏下意識皺了眉,她讨厭鮮血。
劉老三手中拿着沾了血的刀,還有血順着刀尖往下滴,看着很滲人,那些人看了他這幅樣子,都紛紛往牆角躲,誰知道他會不會遷怒她們把她們都殺了。
“是不是你下的毒?”劉老三看着柳映疏,二人之間只有幾步的距離。
柳映疏袖子裏藏着匕首,但是她知道她還未刺中這個人,她可能就已經死于他的刀下。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裝傻,她搖了搖頭,不承認。
許是她太過鎮定的表情惹怒了劉老三,他舉起刀就要朝着柳映疏劈去:“老子兄弟死的死傷的傷,你們也要給他們陪葬去!”
柳映疏沒有料到他會突然這樣,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把帶血的大刀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
就在大刀離她只有兩寸距離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有溫熱的血濺到了她的臉上,身後有尖叫聲在她耳邊響起。
她回過神往下看,就見一只泛着冷光的槍頭穿過了劉老三的胸膛,他被捅了血窟窿,有鮮血噗噗地外冒出,身後的人将銀槍抽回,劉老三随即倒地,死不瞑目。
這樣的場面實在是太過血腥,柳映疏怔怔地看着倒地不起地劉老三,周圍的聲音她像是都聽不見了,只有自己心跳如雷的聲音。
一只溫暖幹燥且帶着薄繭的手遮住了她的雙眼,來人略帶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再看了。”
如果仔細聽,還能聽見他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
即便柳映疏在自己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粉,但是謝璟依舊一眼就認出了她,他想着如果自己晚了一步,現在躺在地上的人或許是柳映疏,他心中後怕,幸好他來得及時。
柳映疏伸手拿下遮住她雙眼的手,看着身穿盔甲的謝璟,他的身上也染了血,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只是開口的時候帶着顫音:“子疾......”
她剛才其實很害怕,只是在外人面前她必須裝出無畏的樣子,母親曾經跟她說過,越是害怕的時候就越要表現出鎮定,不然只會讓敵人看輕。
此時她看見謝璟,心中緊繃的線終于還是斷了,她腳下一軟,謝璟眼疾手快地接住她,他眼中有一瞬出現了慌亂:“鳶鳶!”
柳映疏雙手撐着他的胸前,過了好一會才擡頭對上謝璟含了擔憂的眼睛,她勉強露出笑:“我沒事,先帶她們離開這裏。”
謝璟點了點頭,然後朝門外說道:“将她們帶出去。”
話音剛落就有幾個士兵打扮的人進來,謝璟将柳映疏往旁邊帶了帶,他無視那些或明目張膽或偷偷打量他的眼神,等人都走光了他才輕聲問她:“可還走得動。”
柳映疏嗯了一聲,然後借着他的攙扶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間,路過劉老三的屍體的時候她避開了目光。
等二人到了山寨的門口,柳映疏就看見一邊押着那些山匪,另一邊整齊的站着幾十個士兵,他們手中舉着火把,柳映疏被火光刺了一下眼睛,她擡手遮了一下,然後看見自己手上沾了血。
她輕蹙眉頭,小聲地跟謝璟說道:“我想去将臉上的東西洗了。”
還有手上沾的血。
謝璟不放心她,直接跟着她去了有水的地方,他現在對着柳映疏這張塗滿粉的臉實在是不習慣,雖然沒覺得醜,就是看着很別扭。
兩人來到一個水缸邊,周圍沒有用來洗臉的帕子,正當柳映疏猶豫着要不要将身上的衣服撕一塊出來當帕子,就聽見謝璟将一塊熟悉的手帕遞給她。
這帕子上面的一角繡了一支望春花,看起來栩栩如生,可見繡它的人技藝高超。
柳映疏看着他手中的布料,雙眼彎了彎,這塊帕子是她十三歲的時候被母親逼着繡的,她其實并不喜歡女紅,但是卻又要被迫學,只好随便繡了一塊給母親交差。
她自己繡的帕子很少,這塊上面繡的望春花因為被母親誇了,就一直帶着,直到有一天看謝璟射箭的時候,他不小心傷了手,于是将這帕子用來給他止血。
只是她以為謝璟會将它扔了,沒想到他現在還帶着,柳映疏接過那塊帕子,并沒有發現謝璟不自然地表情。
他知道柳映疏發現了這塊帕子是她的,他心中藏了一些心思,看着她的眼中也帶了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只是柳映疏并未表現出什麽,除了一開始看見那方帕子時有些意外之外,後面再也沒說什麽。
而是拿了帕子浸濕了小心翼翼地擦臉,不多時那方雪白的帕子就被她臉上的脂粉染了色。
不知道還能不能洗幹淨,謝璟看出柳映疏手中的帕子遺憾的想,等會鳶鳶走了他要偷偷讓人回來拿走這帕子。
似乎看出了謝璟心中的打算,柳映疏放下帕子,她牽起唇角緩緩綻出一個淺笑,溫柔地安慰他:“回去後我重新繡一塊賠給你。”
恢複原貌的柳映疏在月光的映照下,恍若神女,謝璟看着她那雙像含了一汪清泉的雙眸,他微微翹起嘴角,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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