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為什麽?”文暄語氣平淡,回問道,“方便照顧新人嗎?”
對于仇娅的安排,他向來只有接受和拒絕兩種态度,而且前者占多數,這樣模棱兩可的回複仇娅還是第一次聽見。
她有點摸不準文暄的情緒,他這反應到底是傾向于同意還是不同意?
“倒也不是,他不用特地關注吧,我看小江自理能力還——”仇娅停頓片刻,想起便利店裏發生過的事情,突然有點不太确定了。她回頭問江遇樂,“還好吧?”
江遇樂眨巴幾下眼睛沒說話,站在他身後的陳騁低頭看他一眼,拆穿般搖了搖頭。
仇娅:“……”
她沒有注意到文暄看到陳騁搖頭後把那句“不太好”咽了回去,想到五個人裏四個少爺的成員構成就頭疼,擺手說:“文暄,那你平時費心多照顧一下他。”
文暄沒說話,江遇樂轉頭朝他看過去,突然開口:“他不敢答應。”
仇娅詫異地回頭看他:“什麽?”
江遇樂說:“他現在害怕我。”
文暄倏地看了過去,神色微凜,目光落在江遇樂神色,清淩淩的眸光中透出一絲逼人的冷意。
仇娅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問題,嚴肅問:“你倆什麽情況?給我說清楚。”
江遇樂張口道:“我前幾天晚上偷偷去——”
“你閉嘴。”文暄猝然道。
這還是仇娅第一次聽文暄這麽不給面子地打斷別人說話。
今天第二個第一次了……她忍不住想在心裏嘆氣,不是吧,看起來最乖的兩個人怎麽也能頂起來?還一副恩怨不淺的樣子?
炸藥團被人下了蠱嗎?還是風水有問題,怎麽誰來都不合啊!
她心裏驚濤駭浪,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将槍頭調轉回文暄那邊:“你不讓他說,那你自己說。”
文暄又不說話了。
他打斷純粹是因為江遇樂這個人毫無自覺,多驚世駭俗的話都敢說出口,他要是在這裏公開說一句“我前幾天晚上一直在偷偷和他睡覺”,文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了這種場面。
仇娅看了文暄一會兒,見他始終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便朝他招手說:“你過來。”
這一次,文暄沒有遲疑,下樓梯走過去,跟在仇娅身後來到庭院的僻靜處。
仇娅問:“我們單獨說可以嗎?你跟小江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我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陳騁把江遇樂轉開的腦袋掰回來,“不是你挑起來的麽?”
“雖然是這樣沒錯,”江遇樂坐在沙發扶手上,眼神偶爾瞥向門外,又很快收了回來,“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又不喜歡跟我說話,我哪猜得出來他在想什麽?”
“那你還說他怕你?”
“噢,這個猜得出來。”江遇樂改口,“他在躲我嘛,沒有人會不喜歡我,躲我就是怕我。”
陳騁沉默片刻,最後說:“你邏輯還挺自洽的。”
江遇樂裝聽不懂,朝他一笑,眼睫彎彎的,不像貓了,像只缺心少肺的快樂小狗。
陳騁忍住想揉他頭的沖動,說不出逼問的話,但心裏疑問未消:“沒有別的要和我說的了?”
江遇樂飛快眨了眨眼,無辜又寬容地說:“嗯?還有什麽?你直接問呀,我都告訴你。”
說得這麽大方。
陳騁垂眼看了他一會兒,問道:“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我先給你講個故事。”江遇樂張口就來,“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
“算了,”陳騁無奈道,“聽你胡說八道還不如別說。”
他放棄追問,卻很難不去深想這個問題,江遇樂如果是自己一個人長大的,肯定養成不了這種沒什麽邊界感、撒嬌耍賴成性、理智氣壯要別人都慣着他的小孩兒脾氣。
但他确實無父無母,沒有在世的家人了。
江遇樂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靠過來半真半假地抱怨:“我說了你又不信,還說我胡說八道,那你要我說什麽?”
陳騁順着他問:“山上有座什麽?”
江遇樂靠在他胸口,張開手誇張道:“有座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大門派。”
陳騁低聲笑了笑,擡手撫了一下江遇樂的後腦勺,手指順着他柔順的黑發往下劃過:“你自己聽聽像實話麽?”
江遇樂鼓着下臉,不太高興了,從他懷裏坐起來,躲開他的手不再說話。
“生氣了?”陳騁問。
江遇樂說:“沒有。”然後咳嗽了幾聲。
陳騁聽出來他的聲音在正常說話的狀态下已經有點啞了,便又給他倒了杯溫水,自作主張掀過這一頁,遞水過去說:“你跟文暄能好好相處的話還是好好相處,別去招惹他,他也挺不容易的。”
“哦。”江遇樂随口應了一聲。
他不想喝水,接過玻璃杯就只拿在手上,目光漫無目的地凝在空中的某個小點上,神情很不專注,就顯得這聲應答十分不可信。
陳騁原本想再說句什麽,但仇娅又進來了,喊着洛也的名字要他下來,洛也剛在樓梯那兒露了個頭,就聽到仇娅殘忍的聲音。
“洛也,你的每月零食額度取消了,以後不許在宿舍屯垃圾食品。”
“憑什麽?”洛也震怒,“我又不是不能瘦下來!”
“憑你已經成年了,該和其他成員一樣約束好自己。”仇娅羅列他的罪證,“隊裏搞特殊化,帶頭發胖影響風氣;惡意藏零食,引發争執,影響大家的和諧氛圍……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哈?球姐你能不能說點我聽得懂的話?誰帶頭發胖了,其他人胖了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讓他們胖的!靠你不會指陳騁吧,他天天在外面驕奢淫逸燈紅酒綠的,胖五十斤都不過分。”洛也控訴,“還有惡意藏零食,你講不講道理啊,不是你自己讓我藏着點別讓他們看見了嗎?這也能賴我頭上?影響和諧氛圍,好不好笑,壓根沒有的東西還能被我影響?”
“管你什麽理由。”仇娅一臉冷漠,“我說沒了就是沒了。”
“不是,你別偏聽一邊行不行?”洛也氣呼呼地沖下來,“到底哪個人故意賣我的?能不能自己站出來!”
仇娅訓斥他:“沒有人賣你,我自己決定的。洛也你給我坐回去,少拿隊友撒火!”
此時,文暄從外面走進來,默不作聲地站到一旁。
陳騁回頭看了他一眼。
文暄:“看什麽?”
陳騁低聲說:“拿傻子擋槍,你也下得去手,心真黑。”
文暄冷漠道:“怪誰?”
陳騁聞聲轉回頭,在“罪魁禍首”頭上揉了一把。
江遇樂被他揉得晃了晃,一巴掌拍開他,舉起玻璃杯喝了幾口水,看到餘怒未消的洛也坐在他對面,眼睛瞪得老大,又不知道能瞪誰,只能自己一個人生悶氣,頭頂仿佛能噴出煙來。
他發現江遇樂的目光,朝他看過來,江遇樂又很快轉開了頭。
那只被他落在二樓的小兔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下樓,趴在洛也鞋上扒拉他的褲腿。洛也将它抱到自己腿上,悶悶不樂地給兔子梳毛。
“頭暈,不舒服。”江遇樂往後一倒,仰頭靠在陳騁手臂上。
陳騁撥開他的額發,往他額頭摸了一下,低頭問:“真不舒服還是撒嬌?”
江遇樂眨了眨眼睛,還未回答,突然發現文暄正盯着他,眼神又冷又兇,看起來有點吓人。
他迅速坐起身,決定當沒看見。
那邊仇娅不知道被誰刺激了,突然雷厲風行了一把,決定收回民主實行專制,把方羲和洛也一起驅逐到三樓,江遇樂排到二樓起居室那邊,文暄沒動,和他住對門的人變成了陳騁。
陳騁:“……”
方羲和洛也怨氣沖天,被仇娅暴力鎮壓住了,讓他們少因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下次還這樣就不是一個樓層,讓他們睡一間好了。
方羲十分堅定地認為自己沒錯,一定是被洛也這個麻煩精牽連的,洛也讓他少放屁,不會說人話可以不說,兩個人又鬥起雞來了。
唯一感到高興的可能只有江遇樂,他喜歡那個起居室,冰箱很大,沙發也軟,直通陽臺,陽光充足。最重要的是同一層的兩個人沒人會跟他搶,這裏以後就是他的地盤了。
看他興奮得兩眼亮晶晶,完全沒因為不能跟文暄睡而露出丁點沮喪,陳騁終于能确定,江遇樂不是愛招惹文暄,他單純愛好惹事,總想伸出爪子在各處抓抓撓撓,扒拉出線頭來。
心眼太壞,但還挺可愛的。
在厚重一層貓貓濾鏡下,陳騁放走了江遇樂,讓他巡視自己的領地去了。
自己則來到對門,在文暄卧室門上敲了敲。
文暄回過頭,看到陳騁站在門口,表情十分費解地問:“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文暄沉默了幾秒:“……我說不是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