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們這裏有人瘋掉了
作為隊裏最了解洛也的人,文暄的猜測沒有錯。
他被圈在樹上,吓到淚崩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只能屈辱地對着大妖怪啪嗒啪嗒掉眼淚。
“好了好了,”江·大妖怪·遇樂擡起手,用某樣柔軟的東西給洛也擦眼淚,“不要再哭了,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洛也倔強地偏開腦袋,依舊沒忍住抽噎,悶聲悶氣地說:“你就是故意的。”
“是。”江遇樂毫不掙紮,坦然承認了,“我是故意的。”
他抓着兔子的耳朵将它拎起來,強迫兔子睜着紅眼睛與洛也大眼瞪小眼,一邊逗洛也,“你膽子好小,比它還小。”
“你拿它給我擦臉?”洛也此刻才看清他攥在手裏的是什麽東西,滿臉不可置信。
“你很介意這個?”江遇樂朝他張開另一只巴掌,“它不沾灰的,比我的手幹淨多了,你看。”
可洛也依舊維持震驚的神情:“幹淨就可以拿來擦臉?”
“還可以拿來擦手、擦鞋。”江遇樂瞟了一眼洛也越發難看的臉色,又補了一句,“不過我從來沒這麽幹過,你是第一個。”
洛也腦袋裏的問號和感嘆號如果可以具象化,此刻已經一個一個蹦出來将他活埋了。
“我還要謝謝你嗎!”
“而且——”他激憤難忍,從江遇樂手裏奪回兔子,“它長得這麽可愛,你把它當抹布用?還抓它耳朵!你這人怎麽這麽壞?!”
“這是假的,又不會痛。而且——”江遇樂一臉無聊地聽完洛也的控訴,直白地說,“看不慣你能怎麽辦?你又打不過我,還不是只能聽我的。”
洛也瞪着他:“你把我帶到荒郊野嶺來,就是為了找個合适的地方揍我?”
江遇樂一愣:“……不是啊。”
洛也不相信,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要搖搖欲墜:“我又沒欺負過你……就算要揍,你不能等我過完生日再動手嗎?”
江遇樂解釋:“我真的沒有這麽想。”
洛也遲遲沒有說話,當他的憤怒無聲褪去,就只剩一層單薄的難過。
他脊背抵着樹幹,默默看着江遇樂,話音落得很輕很輕。
“你非得挑今天嗎?今天有一件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事。”
江遇樂問他“什麽事”時,洛也沒有回答。碧綠的眼睛籠着一層水霧,委屈得像只被棄養的小狗。
“我以為他們都是騙人的,她不養我也不怎麽來看我不是因為讨厭我,只是沒時間,我又離她太遠了而已。我沒有怪過她,她沒空的話我可以自己來找她的……可是為什麽我都這麽努力了,她還是看不到我?難道我的存在真的讓她很丢臉嗎?”
他說完驀然意識到江遇樂是知情的。
在自己和陳騁吵架那天,他也在場。
那一瞬間的窘迫簡直寫在了洛也臉上,他為自己沒來由的傾訴欲感覺到難堪,臉上浮起淡淡一層紅,恨不得敲暈江遇樂逼他忘掉這一段。
可江遇樂遠沒有洛也以為的那樣在乎他。
他聽着聽着就低下了頭,心不在焉地揪洛也指縫裏露出來的兔子毛。意識到他終于說完了,才一臉認真地靠過去,兩手搭在洛也的膝蓋上:“你不哭了吧?”
洛也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他的敷衍了事。
江遇樂又嘆了口氣,仰起臉時,表情說不出的誠懇。
“求求你啦,不要再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今天晚上我倆就只能坐在這裏對着嗷嗷哭了,你聽過狼叫嗎?剛出生那種,跟我倆可能也差不多。”
山風靜靜拂過他們的臉頰,洛也看着江遇樂微圓的眼睛,唇角彎彎的模樣,像只慣于騙人的妖精。
他忍不住想,難怪陳騁搞暧昧的時候要往鑰匙上挂貓貓頭,這個人真的好像山貓成精,即使能化成漂亮的人形,但偶爾還是會露出一點蹩腳的端倪——
證明他像貓像妖精,唯獨不怎麽像人。
江遇樂不知道洛也在想什麽,風越來越涼了,他帶洛也回到地上。
一聲響指,山路上倏地滾出一只又一只黃燦燦圓滾滾的小兔子,照得山路亮堂堂的。
無數小兔子争先恐後地往前蹦跶,滾成了一條金黃色的兔子河,長長的一直蜿蜒而下,幾乎看不到盡頭。
他們跟着兔子的指引往前走,洛也懷裏那只仍然在不停地用後腿蹬他。
江遇樂說:“你放它下去吧。”
洛也搖頭,并不想這麽幹。
事實上,他不僅不想放,還想再撈一只帶回去。
江遇樂仿佛聽出了他的企圖,随口與他說:“你現在抱着也沒用,等太陽出來,它們就都不見了。”
“啊?”洛也有些不舍,“不能給我留一只嗎?”
“你很想要嗎?”江遇樂看他一眼,“你想要我可以給你,就是有點麻煩。這個沒什麽稀奇的吧?兔子形狀的臺燈商場裏不都有賣嗎?”
“那些又不會動。”洛也捏了捏兔子的前掌,熱乎乎的,“而且也沒有這麽逼真。”
“逼真是你的幻覺。”江遇樂打碎他的幻想,“它們只是按照我的想法在動而已。”
洛也反駁他:“可它是熱的,不信你摸摸看。”
江遇樂沒有去摸,他轉頭看洛也,笑容在那一瞬間變得有點古怪,他慢悠悠地說:“我當然知道是熱的。”
他伸手過來,沒有摸兔子,而是将手心輕輕覆蓋在洛也手背上,“和我一樣熱,對吧。”
他的手一觸即離,只剩洛也呆立在原地,反應過來時差點将兔子抛出去,再也不敢提要将兔子帶回去的事了。
他追上江遇樂,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兔子捧在手心裏,心驚膽戰問:“你剛剛那麽說是什麽意思啊?”
江遇樂沒有回答他,仰起頭望着深林裏濃密的枝杈,突然說:“你的禮物來了。”
“什麽?”洛也一愣,往周圍張望了一圈,“有東西嗎?”
下一刻——
“嘭。”
一顆青果砸在洛也深紅色的腦袋上。
洛也捂着腦袋回頭看,突然在不遠處的枝杈間捕捉到一雙發光的眼睛。
那雙眼睛在黑暗中緊盯着他們,一眨不眨的,仿佛游戲裏含着刻毒仇恨的怪物。
洛也登時毛骨悚然,在他的認知裏,只有警惕狀态下的野生動物才會有這樣可怖的眼神!
剛剛江遇樂說什麽來着?
禮物?
他是要把那玩意當作禮物送給自己……還是要把自己當作禮物喂給那玩意?
還用想嗎?這只大妖怪能有多好心啊!
“哎,你跑什麽?”江遇樂連忙抓住洛也的手。
洛也強行被他拽去見野獸,心裏簡直欲哭無淚。
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那樣想念過自己的隊友,想念文暄、大小姐和陳騁。
雖然後面兩個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雖然自己和他們有那麽多的過節、數也數不清的矛盾,但畢竟他們都是人,不會抓自己去喂野獸!
再兇惡的人,和江遇樂相比,都顯得多麽純真善良……
樹杈上的黑影咻地從樹上往下滑,江遇樂朝它招招手:“過來。”
洛也準備好告別這個美好世界,在心裏起草自己的遺書時,一張毛臉倒吊着湊到了他的跟前。
粉色的臉,毛茸茸的頭,有些畸形的腦袋,和大到不成比例的發光眼睛。
是只猴子。
一只雖然醜絕但細看又透出一絲絲眼熟的猴子。
還沒等洛也研究出它與自己的兩名隊友是否存在一些親緣關系,江遇樂站在旁邊問:“送給你做小弟好不好?”
洛也僵硬地與倒挂的猴子對視:“……我能拒絕嗎?”
“為什麽?”江遇樂不解,“你上次不是笑得很開心嗎?”
“我什麽時候笑了?!”洛也脫口而出。
下一刻突然回想起來,這只猴子他好像是見過的——在八百年前被他浏覽過的營銷號缺德笑話裏。
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他一定取關那個營銷號,尊重世上每一只猴子。
江遇樂一直在觀察他的表情:“你不喜歡嗎?”
洛也不敢喜歡。
他該如何對江遇樂解釋,法治社會,連路邊的鋼镚撿到了都要交給警察叔叔,更別提野生動物這種東西,現在早就不是占山為王見者有份的時候了!
內娛有千千萬萬種塌房的姿勢,但因為偷盜野生動物進局子一定是裏面最離譜搞笑的。
他還年輕,剛滿18周歲,人生不過剛剛開始,一點也不想自己的臉出現在內娛塌房男明星搞笑合集裏!
但洛也不敢觸怒江遇樂,這個人太可怕了。
他只能八百倍速調動自己的大腦智慧,想出一個妥善且合理的借口:“那個,謝謝你的禮物,好意我心領了。但在我現在、現在有點困。對,時間太晚了,文文說不定還在等我們,能早點回去睡覺嗎?而且我明天還有課要上。”
他在江遇樂沉默的注視下揣摩他此刻的內心,為了讓他滿意,還十分屈辱地喊了一聲“哥”。
被大小姐知道了會被他笑死的程度,可江遇樂反應平平,只是點了點頭。
兔子趁洛也沒有防備,狠狠踹了他一腳。
洛也捂着腰,眼睜睜看它輕盈地躍入金色的河裏。
江遇樂躬身撿起滾到一旁的青果,遞給了那只猴子,看它噌噌地爬回樹端。
在洛也緊張且飽含期待的目光下,江遇樂朝他看過來。
“哦。”他說,“行吧。”
洛也差點喜極而泣。
淩晨兩點,洛也終于回到了他溫馨可愛又安全的房間裏。他在床上一連打了好幾個滾,仰面躺平時,手往口袋裏摸,摸了個空,才終于想起來自己把手機落客廳了,又出去找。
客廳居然還亮着燈,兩個影子分別立在沙發兩端。
是方羲和文暄。
他們一個在玩手游一個在聽歌,兩個人之間毫無交流,就連模糊的影子都隔得遠遠的。
只在洛也走近時,不約而同地擡起頭,臉上露出了他看不懂的神情。
“你們怎麽還在這兒?”
文暄摘下耳機,目光淡淡地望着他。
方羲則站起身,挑眉說:“終于回來了?”
他們居然都在等自己?
果然還是同類好!
洛也眼眶一熱,不計前嫌地撲過去,挨個給了他們倆一個熊抱。
文暄被他撲到沙發上,有些怔愣地眨了眨眼睛。
方羲則嫌棄地往後仰頭,扭頭用眼神詢問文暄:這小子又犯什麽病?
文暄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
方羲用一根指頭戳開洛也的腦袋,沒成功,他癞皮狗似的又貼了上來。
方羲不耐煩了,沒好氣地問:“你到底怎麽了?”
洛也趴在方羲肩頭,垂眼想了很久,然後咬牙切齒地說:“文文,大小姐,你們誰有渠道,替我弄死江連洲!”
一陣令人尴尬的沉默過後——
“喂,110嗎?”方羲舉起洛也的手機,“我們這裏有人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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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江給洛洛的生日禮物是吉吉國王體驗卡
洛也:謝謝你,下次不要再送了
以及,沒人祝洛洛生日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