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王奶奶直接瞧着林芳把徐向北抽哭了後才心滿意足, 她哼了一聲, 拉着王飽飽的手,對着林芳說道:“往後教好你閨女, 別好的不學, 竟學些壞的。”
說完這話, 王奶奶這才離開。
衆人瞧見主角都走了,也都跟着散了。
老徐家此時, 徐衛國剛從縣城回來,他拿起桌上一個碗, 痛快地将一碗水一飲而盡後,才抹了抹嘴巴, 對劉翠花說道:“媽,縣城那邊的供應糧果然少了,我剛去給小姨送糧食的時候, 她媳婦都和我說, 他們已經吃了好幾天地瓜了, 咱們要是再晚去一步,她們都得去郊外找野菜了。”
“我就說其他大隊都發不下糧食, 縣城那邊估計就更艱難。”
劉翠花搖頭嘆氣說道。
那場暴雨實在太大了, 沖走的糧食不少,有些大隊原本還打算那天曬糧, 結果碰上大雨,糧食直接被雨水沖走了,撈都撈不回來, 徐衛軍為了這事,三天兩頭往公社那邊跑,就是為了商量個解決辦法。
鄉下的話好歹短期內還有自留地的糧食撐着,再不濟跟親戚朋友借一些,省吃儉用總能夠撐一段日子,可城裏頭人卻不同,城裏頭可沒有自留地,家家戶戶吃供應糧,雖然快活,但是碰上鄉下出事,那供應糧斷的就特別快,早幾年發豬瘟的時候,城裏頭那更加是半斤豬肉都買不到,一個個吃得瘦骨伶仃。
“媽……”徐衛國出聲打斷了劉翠花的回憶,他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幹嘛?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別支支吾吾的,又不是大老娘們。”劉翠花瞥了他一眼,嫌棄地說道。
徐衛國冷不丁胸口中了一刀,他抵着嘴唇尴尬地咳嗽了一聲,道:“我剛才在縣城瞧見了四弟妹了。”
“她又去縣城了?!”劉翠花眉頭皺得緊緊的。
徐衛國點了下頭,小聲說道:“她是拿糧食去賣。”
劉翠花臉上神色有些複雜,徐衛業他們家分了多少糧食,劉翠花是再清楚不過的,攏共八袋子糧食,這要是省着些吃喝,說不定還能撐到明天秋收,畢竟他們家雖然勞動力不多,但是相對的人口也少,就三口人,徐向北一個小娃娃能吃多少東西。
可要是把糧食拿去縣城賣,那可就不同了,那賣來的錢想也知道肯定是要拿去還給醫院的,現在糧價飛漲,估計賣掉五六袋糧食就能夠把欠醫院的錢還了,可剩下那幾袋子糧食要吃到明年,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媽,你覺得這事咱們該怎麽辦啊?"
Advertisement
徐衛國一方面替徐衛業他們家擔憂糧食夠不夠吃的問題,一方面也擔心林芳再次被抓,這回要是被抓,那就是人贓俱獲,到時候就算是徐衛軍去求情,那也白瞎。
劉翠花嘆了口氣,“還能咋辦,你由她去吧,就他們家現在不定多恨咱們,咱們去提醒,人家怕是要以為咱們是故意為難他們,算了,真要出了事再說。”
徐衛國聽他媽這麽一說,也覺得有道理,便不再多管這事。
林芳這回倒是運氣好,她賣了五袋子糧食,總算是把欠醫院的錢給還清了。
還清了之後,雖然說解決了個大問題,可接下來又碰上新的問題了,糧食不夠吃,剩下三袋子糧食,頂天只夠他們家吃四個月,吃到一月份那就得抓瞎了。
“那等到時候糧食沒了,再去和你娘家那邊借就是了。”徐衛業瞧着林芳,說道。
“哪裏有那麽容易,你當借糧食就能不用還嗎?”林芳抱怨着說道,“你爹媽也真是狠心,竟說不管就真不管咱們。”
徐衛業一聽這話,便不願意接話了。
林芳在那裏抱怨了一通,見徐衛業不接話,心裏頭就又委屈又惱怒,她站起身來,喊道:“向北。”
屋裏沒人回應她,徐向北此時不在家。
她在家裏窩了幾天養傷,林芳那天下手是真狠,那蒼蠅拍子抽的她大腿根都腫了,徐向北當天疼得都哭了,在家養傷的這幾天,她在心裏頭暗暗咬牙,絕對要把那金子拿到,有了那金子,就有了錢,有了錢,他們家還至于像現在這樣被所有人欺負嗎?
“這孩子又跑哪裏去了。”林芳惱怒地說道。
徐向北在哪裏,她不在其他地方,就跟在徐甜甜他們身後。
她跟在徐甜甜後面,瞧見她拿着兩顆雞蛋走進謝雲清家的時候,就不禁皺了皺眉。
這徐甜甜什麽時候和謝雲清走得這麽近的?
“謝雲清,謝雲清……”徐甜甜一走到屋子門口,就探着頭對着屋裏喊。
謝雲清正坐在炕上,幫着謝老爺子播玉米粒,聽見徐甜甜的聲音,眉頭皺了皺,卻低下頭去,裝作沒聽見似的。
他本以為他不回答,徐甜甜叫幾聲就該走了。
誰知道,徐甜甜喊了一聲又一聲,竟像是沒打算離開的意思。
謝老爺子呵呵笑着說道:“雲清啊,人家小姑娘喊你,肯定是有事找你,你出去瞧瞧吧。”
“她能有什麽事找我啊。”謝雲清板着小臉,嘴上的話很是嫌棄,可腳步卻絲毫不慢地朝外頭走去。
“謝雲清,你果然在家裏。”
徐甜甜瞧見謝雲清走出來後,臉上不禁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嘴角邊兩個小酒窩顯得越發嬌俏。
“你來幹嘛?”謝雲清故作冷漠地板着小臉問道。
擱在以前,徐甜甜肯定會因為他這态度而感到有些難過,不過她現在知道謝雲清其實是個好人,所以壓根不怕謝雲清,她眨了眨眼睛,把兩顆雞蛋塞到謝雲清手上去,“謝雲清,這兩顆雞蛋給你。”
“我不……”謝雲清還沒來得及把拒絕的話說完呢,徐甜甜就轉過身,一溜小跑地跑了,跑到院子外頭,她沖着謝雲清揮了揮手,“謝雲清,再見。”
謝雲清愣在原地,他看了看徐甜甜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上兩顆雞蛋,好家夥,這徐甜甜現在還學會這招了。
她是吃定了自己舍不得把雞蛋丢掉吧!
謝雲清看着雞蛋,嘴唇抿了抿,耳根卻悄悄地爬上一抹紅暈,他拿着兩顆雞蛋進了屋子。
謝老爺子瞧見那兩顆雞蛋頓時就笑了,“小姑娘又來給你送吃的啊?”
“爺爺!”謝雲清紅着臉,把雞蛋放在桌上,“我沒說要,她給了後就直接跑了。”
“人家小姑娘是把你當朋友處呢。”謝老爺子笑呵呵地抽着煙杆說道。
他以前就擔心謝雲清性子孤傲,會沒有朋友,現在謝雲清有徐甜甜這個朋友,謝老爺子別提多高興了。
“誰稀罕啊。”謝雲清低聲說道,他嘴上說着這話,卻是不由自主地朝那兩顆雞蛋看去一眼,徐甜甜又不是老徐家親生的孩子,這見天地往他們這邊送東西,要是被人發現了,那可麻煩了。
徐向北在外頭,瞧着徐甜甜離開的方向,臉上突然露出了個笑容來。
這徐甜甜真是夠狼心狗肺的,有雞蛋,幹嘛不送他們家,卻送謝雲清啊?
不過,這回可算是讓她逮到了。
徐向北偷偷摸摸地往老徐家去。
她知道徐甜甜現在是去大隊西邊挖蚯蚓,因此格外放心大膽地在老徐家外頭探了探,瞧見白春桃在院子裏掃地的時候,她眼睛頓時一亮,沖着白春桃招了招手,低聲喊了一聲:“三伯母。”
白春桃聽見聲音,側過臉來,瞧見是徐向北時,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三伯母,您過來,我有件事要告訴您。”徐向北知道白春桃一向不喜歡徐甜甜,她要讓徐甜甜日子不好過,就得從白春桃下手。
“幹嘛啊,有什麽事。”白春桃瞧她神秘兮兮的樣子,把掃帚放在一邊,走出院子對徐向北問道。
徐向北仰着頭,一臉純真無暇的模樣,“三伯母,我來是來跟你們道謝的。”
“道什麽謝啊。”白春桃臉上詫異的神色越發濃厚,她眼皮一跳,後退一步,雙手抱胸,“你可別是來和我們家借糧食的吧,我醜話先說在前頭,我們家糧食也不多,借不了你們。”
徐向北臉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她心裏暗暗罵了一句破鞋賤貨,臉上卻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三伯母,我不是來跟你們借糧食的,我是來感謝你們家對甜甜那麽好,竟然舍得給甜甜那麽多雞蛋,還能讓她把雞蛋送人,你們真是太好了。”
“啥?!雞蛋!”白春桃立即瞪大眼睛,她抓住徐向北,“她哪裏來的雞蛋?”
“不是你們家給的嗎?”徐向北瞧見白春桃這模樣,心裏頭頓時一樂,故作懵懂地說道,“三伯母,我都瞧見她把雞蛋給那謝雲清了。”
白春桃瞬間臉色都黑了。
徐向北見目的已經達成,便裝模作樣地看了下時間,道:“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家吃午飯了,三伯母再見。”
白春桃沒搭理她,她憋着怒氣進了屋子。
今天廚房正好輪到白大妮做飯,白大妮正把柴火塞到竈裏,就聽見白春桃啪嗒啪嗒走了進來,她擡眼一看,瞧見白春桃滿臉怒氣,不由得樂了,“三弟妹,你這怎麽黑着張臉啊,誰氣你了?”
“還能有誰!那掃把星,賠錢貨呗!”
白春桃壓低聲音,氣惱地說道:“大嫂,你知道我剛才聽說了什麽嘛?”
“聽說了啥?”白大妮瞬間被勾起好奇心,忍不住站起身來問道。
“那賠錢貨拿了兩顆雞蛋去送人了!還送給的是大隊西邊那黑五類!”
白春桃一想到這事,就氣得眼前都快黑了。
這雞蛋多金貴啊,他們家養了五只母雞,一天也就五顆,劉翠花很少舍得把這雞蛋拿出來吃,都是自己拿了雞蛋攢起來,攢到差不多了再拿去賣。
白春桃這陣子借着徐狗蛋一歲多了,長牙了,讓劉翠花給幾個雞蛋,劉翠花都不肯,只讓徐狗蛋吃玉米糊糊,沒想到竟然偷偷地把雞蛋給了那賠錢貨。
她兒子可是老徐家的親生的孫子,她兒子沒得雞蛋吃,倒是那賠錢貨有雞蛋還能把雞蛋拿去送人,這叫白春桃心裏頭怎麽能忍下這口氣!
“什麽?這事是真的還假的?!”
白大妮把圍裙拍在砧板上,臉上帶着怒氣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了,這可是徐向北跑來跟我說的。”白春桃氣得嘴唇都在發抖,“大嫂,你說這叫什麽事啊。你說咱們養着徐甜甜這個喪門星、賠錢貨也就罷了,怎麽還能給她雞蛋讓她去把雞蛋送人呢?別的不提,你們家東子有這待遇嗎?”
“咱媽天天把雞蛋看得跟金子似的,哪裏有這種好事!”白大妮也氣壞了,這雞蛋多金貴的東西,兩顆雞蛋都可以賣一毛多錢了,就這麽送人,這她婆婆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大嫂,我看這恐怕不是頭一回。”白春桃在旁邊拱火說道:“您想啊,徐向北瞧見的就一回,沒瞧見的不知道多少回呢,咱們家的雞蛋、紅糖都捏在咱媽手上,她又把那喪門星疼得跟心肝似的,背地裏不定偷偷給了多少呢,反正咱們都沒數。”
“這可不成!”白大妮立即拍案說道,“她拿她和爸的工分養喪門星也就算了,憑啥拿咱們大家的東西給喪門星。”
“沒錯,就是啊。”白春桃點頭說道,“這件事,咱們得和媽好好掰扯掰扯。”
中午吃午飯的時候,白大妮把一盆稀粥端到了飯桌上。
孩子們大人們都出來到飯桌旁邊等着,劉翠花正要拿飯勺去盛稀粥的時候,白大妮卻把飯勺搶了過去,大家夥頓時都愣住了,劉翠花當這個家幾十年,可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幹過。
堂屋瞬間安靜下來。
劉翠花撩起眼皮,不冷不熱地看着大兒媳婦:“老大家的,你這是幹什麽?”
“媽,我沒想幹什麽,我就是想問你件事。”
白大妮剛才在廚房裏滿腔憤慨,對着劉翠花,只不過一句話就有些洩氣了。
白春桃心裏暗暗罵了句沒出息,臉上卻也擠出來個笑容沖着劉翠花。
劉翠花掃了她們一眼,将碗在桌上一擱,呵了一聲,“啥事啊?”
“大妮,這快吃飯你鬧騰什麽呢。”徐衛國臉上漲得通紅,站起身來扯了扯白大妮的袖子。
都到這個節骨眼了,白大妮怎麽可能放棄,她甩開徐衛國的手,對徐衛國說道:“衛國,別的事我可以忍,但今天這事我和三弟妹實在是忍不了了。”
徐甜甜站在劉翠花身旁,歪着腦袋,一臉疑惑地看着她。
白大妮瞧見徐甜甜這模樣,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她手指指着徐甜甜,對劉翠花質問道:“媽,我問你件事,你是不是偷偷給了徐甜甜雞蛋了?!”
“放屁!”劉翠花沒想到白大妮竟然說的這事,她拉下臉來,呵斥道:“你媽我什麽時候給了,你哪只眼睛瞧見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承認。”白大妮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轉過身對白春桃說道:“三弟妹,你自己說說。”
劉翠花就知道這件事裏頭肯定是白春桃在拱火。
她冷笑一聲,看向白春桃,“老三家的,你倒是說啊。”
白春桃對着婆婆那張臉,心裏頭一陣發虛,她在心裏暗暗地把白大妮給罵了一頓,她本想利用白大妮挑事,讓婆婆把雞蛋給交出來,再不濟也要分給他們三房幾個雞蛋,沒想到白大妮這回難得機靈了一把,竟把話題丢回給了她。
但,事到如今,要想裝不知道也下不來臺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媽,這事也是徐向北告訴我的,說瞧見甜甜把雞蛋給大隊西邊那謝雲清了,還是兩個雞蛋呢,徐甜甜哪裏來的雞蛋,不是您給的,還能是誰給的?”
白春桃這番話一出,堂屋裏瞬間安靜下來了。
所有人雖然沒開口,但眼神卻都落在了劉翠花身上。
徐衛國等人平日裏對劉翠花和徐志強養徐甜甜這事是沒什麽意見,可要是劉翠花真的偏心偏袒徐甜甜,偷偷把雞蛋給她,這些人雖然不說,心裏頭卻也嘀咕了。
“媽,這事是真的嗎?”
連蔡小草都忍不住出聲問了。
“你少說幾句。”徐衛軍立即呵斥道。
蔡小草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嘴巴,她埋怨地瞥了徐衛軍一眼,心裏頭顯然也有些怨氣。
劉翠花環視了下衆人的臉色,心裏頭不禁一跳。
這徐向北是真黑心,她說了這事,就直接挑撥了徐甜甜和全家人的關系,不患寡而患不均,人多的家庭最忌諱的就是一碗水端不平了,親兄弟都尚且會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而翻臉,何況徐甜甜還不是真正的老徐家的人。
但劉翠花心裏很坦蕩蕩,絲毫沒有心虛的感覺。
她環視衆人,冷靜地說道:“雞蛋我都鎖在房間的箱子裏,每天五顆雞蛋,前陣子咱們賣了一些,這陣子積累了三十顆雞蛋,我本來想明天拿去供銷社賣了,既然大家不相信,那我去把雞蛋拿出來,讓你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偷偷把雞蛋給賣了。”
“媽,不用,我們都相信你。”
徐衛國連忙拉住劉翠花的手說道。
劉翠花搖搖頭,她意味深長地說道:“老大,你是相信我,可你媳婦還有其他人不相信我,與其為了這件事鬧得大家都不開心,倒不如拿出來讓大家夥瞧瞧。”
白大妮和白春桃等人臉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卻也沒有人去阻攔劉翠花。
劉翠花進了屋子,她很快抱着一盆雞蛋從屋裏出來。
三十顆雞蛋擠擠挨挨地擺放在盆子裏,劉翠花把雞蛋擱在桌子中間,又去了拿了個盆子過來,對徐向東說道:“東子,你已經上小學了,你給數一數,看看有沒有少一顆兩顆雞蛋,要是少了,你奶我今天立即拿自己的錢去把雞蛋給補上來。”
徐向東有些局促不安,他遲疑地看向白大妮。
白大妮低聲對他催促道:“快去。”
徐向東尴尬不安地走上前,他拿起盆裏的雞蛋,就要往旁邊的盆子放。
劉翠花卻說道:“東子,把數喊出來,讓大家夥聽聽。”
“一顆!”徐向東大聲喊道,把雞蛋放入旁邊的盆子裏。
“兩顆!”
“三顆!”
……
“第三十顆!”
當徐向東把這個數字念出來的時候,白大妮和白春桃兩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白春桃慌忙說道:“東子,你會不會數錯了?”
“三嬸,剛才你也聽見了,我可沒數錯!”事關自己顏面問題,徐向東可不願意承認自己連三十個雞蛋都能數錯了。
“就是,老三家的,你別冤枉孩子。”劉翠花別有深意地看了白春桃一眼,說道。
“那甜甜的雞蛋是哪裏來的?”白春桃不肯死心,還想追問。
徐甜甜眨巴了下眼睛,她從兜裏掏出兩顆雞蛋出來,“我給謝雲清的雞蛋,是野雞的雞蛋,是我在草叢裏撿到的,我給他兩顆,剩下兩顆給爸媽。”
“野雞的蛋?”白春桃一臉錯愕地看着徐甜甜。
劉翠花從徐甜甜手裏接過雞蛋,把那兩顆野雞的雞蛋和家雞的雞蛋放在一起,衆人頓時就瞧出區別來了,野雞的雞蛋是淡褐色的,而且比較小,相比起來家雞的雞蛋就足足大了一圈,放在一塊,誰都不會認錯。
白春桃和白大妮兩人臉上頓時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來。
“怎麽樣?你們還有什麽話要問?”徐志強抽着煙杆,看着兩兒媳婦問道。
白春桃和白大妮兩人臉上神色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
白春桃還嘴硬,她沖着徐甜甜撒氣說道:“既然你的雞蛋是撿來的,剛才你怎麽不說一聲?”
“三嫂你也沒問我啊。”
徐甜甜仰着小臉,一臉無辜地說道。
“可不是,”劉翠花冷笑着看着白春桃和白大妮兩人,“你們兩人碰到這事不問問甜甜,就覺得甜甜的蛋是我偷偷給的,我劉翠花這麽大歲數,還從沒有被人這麽質疑過。”
劉翠花對這件事最痛恨的就是白春花和白大妮兩人對她人品的質疑,但凡白春桃和白大妮問一句,這件事也不至于鬧得這麽大,偏偏這兩人卻故意當着大家的面問這事,不就是想讓她沒臉嗎?
聽見劉翠花這話,白大妮和白春桃兩人臉色瞬間一白。
白大妮連忙說道:“媽,我沒那個意思。”
“你們沒那個意思,那今天整這一出幹嘛?打量你媽我老糊塗了,連你們心思都看不懂嗎?”劉翠花語氣平靜,但卻讓人感覺她那平靜的語氣裏仿佛有着即将噴發的火山一樣。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們是覺得我老婆子礙事了,偏心眼了。”
“媽,我們沒這個意思。”
白春桃吓得臉色煞白,慌忙說道,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連忙說道:“這都是徐向北跟我說的,都是她故意挑撥咱們家。”
“你現在才想清楚,晚了!”劉翠花從喉嚨裏呵了一聲,“那徐向北是沒安好心,可你們要不是真這麽覺得,怎麽會中了她一個小娃娃的計。我老婆子算是明白了,你們是怕我偷偷摸摸地藏東西啊,好,這家我不當了,你們幾個媳婦來當家。”
“媽,這怎麽能成!”
徐衛軍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這事我不答應。”
“是啊,媽,我們也不答應。你當家這些年,把咱們家操持得多好,我媳婦不懂事,您別和她計較。”徐衛國也跟着說道,說着這話,他還怒氣沖沖地瞪了白大妮一眼。
白大妮又羞又愧地低下頭去。
兩個哥哥都這麽說了,徐衛黨哪裏好意思不開口。
他也說道:“媽,您這麽多年操持家務,我們大家夥都相信您的,您就別和我媳婦這種不懂事的計較。”
說着這話,他扯了扯白春桃的袖子,沖白春桃使了個眼神,“你快和媽道歉!”
白春桃心不甘情不願地低下頭,含糊地說道:“媽,對不起。”
她的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要不是劉翠花耳力好,恐怕還聽不見。
劉翠花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她抱着手臂,道:“看來老三家的還不覺得自己有錯。算了,我替你們當這個家當得也是沒滋味透了,從明兒個起,這家你們就輪流當,一人當一個星期,雞蛋、紅糖啥的我也不管了,你們自己看着辦。”
劉翠花說做就做,當即去把房間裏藏着的紅糖等東西啥都拿了出來。
衆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時間俱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劉翠花倒是坦然,她沒做錯事,心裏一點兒也不心虛,還笑着對徐甜甜說道:“甜甜,媽拿你的雞蛋去做炒雞蛋,咱們就着雞蛋吃稀粥,好不好?”
“好。”徐甜甜點了下頭。
劉翠花瞧也不瞧其他人,拿着兩顆雞蛋去廚房做了香噴噴的炒雞蛋。
老兩口和徐甜甜吃了晚飯,就回了屋。
其他人低着頭,扒拉着稀粥,聽着關門聲,都瞬間沒了胃口。
等回到屋裏頭,徐衛國就立即對白大妮說道:“你瞧瞧你今晚上幹的什麽事!”
“我怎麽了我。”白大妮委屈地說道,“我做這麽多不還是為了咱們家孩子嗎?”
“你是為了咱們家孩子,可你別忘了我也是我媽的孩子,你這麽對我媽,我心裏能好受嗎?”徐衛國氣惱地說道,他素來老實,很少發脾氣,可老實人要發起脾氣來,卻格外吓人。
“而且,我都說了多少回讓你少和老三家的媳婦湊在一塊兒,你沒覺着人家每次都是拿你當木倉使嗎?我說了幾回,你都不信,你怕不是誠心要氣死我!”
“我怎麽可能會這麽做。”
白大妮紅着眼眶說道。
“你現在就是在這麽做。”徐衛國氣得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我媽拉扯我們長大不容易,她一向對你們也夠可以了,不信你打聽打聽別人家,你要是別人家媳婦,這會子早就被打了。”
聽見這話,白大妮心裏不禁有些心虛。
即便她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劉翠花的确是個好婆婆。
這事要是發生在她娘家,她的幾個嫂子得被她媽打一頓還得被人說不孝順。
這可不是嘛,好好的家碰上事不把事情搞清楚就急赤白咧地質問起婆婆來,這挨揍都是活該。
“我,我知道錯了。”
白大妮啪嗒啪嗒地落着淚說道。
“你現在知道錯有什麽用,現在這家咱媽不當了,我倒要看看你們幾個能把這家當成什麽樣。”徐衛國惱怒地說道。
徐衛國這邊沖着白大妮發脾氣,另一邊,徐衛黨對着白春桃卻是只字不說。
白春桃倒寧願徐衛黨發脾氣,也好過這樣憋在肚子裏,她坐在床邊,邊抹着眼淚邊說道:“你這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今天自己做了什麽,你心裏不清楚嗎?”徐衛黨不耐煩地轉過身,背對着白春桃,“你這一天天的鬧什麽幺蛾子,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攪亂了這個家你才甘心嗎?”
“你!!”白春桃氣得手直發抖,“你這沒良心的。”
“我沒良心,我看是你沒良心吧,你要真有良心,明兒個一早去跪在媽門前,給媽賠禮道歉。”徐衛黨坐起身來,對着白春桃說道。
“我不去!”白春桃氣性上來了,“我憑啥道歉。”
徐衛黨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斥着不解和心冷。
他拉過被子蓋在自己頭上,都不願意和白春桃多說一句話了。
白春桃又氣又委屈,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她打開門的時候,就瞧見白大妮端着剛做好的饅頭出來,妯娌倆因為昨天那件事,都有些尴尬,白大妮瞧見白春桃的時候,就跟沒瞧見似的,放下饅頭後又鑽進了廚房裏。
早上這頓,大家都吃得安安靜靜的,小孩子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吃完早飯後,劉翠花就對白大妮說道:“老大家的,現在你當家,誰該幹什麽,家裏東西該怎麽安排,你拿主意。”
“媽,我,我做不來。”
白大妮羞紅了臉對着劉翠花說道。
劉翠花話都說出去了,自然不可能改口,她板着臉,“做不來就練,不過是當家罷了,能有多難。”
白大妮見劉翠花話都這麽說,心知沒有挽回的餘地,便默不作聲地答應了。
她心裏頭也有股氣,劉翠花能當好家,難道她白大妮就不能嗎?
她倒是要看看,這當家有什麽難的!
吃完早飯後,白大妮就把活計給分了。
她吩咐了蔡小草去自留地澆水,安排了白春桃洗碗和喂雞。
她的話音剛落地,蔡小草臉上就隐約露出一絲不高興的神色來。
劉翠花看在眼裏,心裏頭暗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這老大家的頭一天當家就得罪人了,這老二媳婦是老實勤勞,可不是傻子啊,你安排老三家的洗碗和喂雞,洗碗這活不難,喂雞這活平日裏更是有孩子們在幫着,老三家的活實在太輕巧了,反觀老二,那自留地是離着不遠,可得擔着水過去,又重又累,這擺在一起,誰都瞧得出來不公平了。
蔡小草沒多說什麽,提着水桶就去了。
第二個星期的時候,蔡小草就把活給倒過來了,她把去自留地拔草除蟲的活給了老大,讓老三媳婦負責洗碗喂雞。
她負責做飯還有打掃家裏院子。
白大妮一聽見這個安排,臉當時就綠了。
“不是,你讓我去自留地拔草除蟲?”
“對啊,怎麽了?大嫂?”蔡小草笑呵呵地問道:“上個星期,您不也安排我去自留地澆水了嗎?”
白大妮能說什麽,她氣得咬牙切齒,卻不能反駁蔡小草的話。
這要是反駁了,就說明她上個星期的安排也偏心眼着。
白大妮忍下這口氣,想着到了下個星期,老三家媳婦負責當家,她的活就輕松了,可沒想到,到了第三個星期老三媳婦當家的時候,老三媳婦卻是把洗碗喂雞的活給了老二,依舊讓她去負責自留地的活。
白大妮頓時就不樂意了。
這白春桃是怎麽回事?她之前那樣幫着白春桃,結果白春桃竟然一點兒也不幫她!
白大妮就算用腳趾頭想也想不到,白春桃就是因為她幫着自己才讓白大妮幹重活,白春桃這種人,就是喜歡殺熟,蔡小草和她關系一般,她知道自己得給蔡小草點兒甜頭,蔡小草以後才能夠讓她幹輕松的活,反觀白大妮就不同了,她和自己關系好,就算讓白大妮幹重活,以後白大妮分配活的時候還是會讓着她的。
這要是白大妮知道白春桃的想法,估計得氣得吐血。
不過,就算白大妮不知道白春桃的想法,她也已經氣得夠嗆了。
妯娌三人在第四個星期的時候先是為了活的分配吵了一架,又是為了三餐分粥分饅頭的事又吵了一架。
白春桃是個不肯吃虧的,他們三房現在才三口人,徐狗蛋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天天吃糊糊,他們家吃得自然比其他兩房少,白春桃便偷摸摸地煮了雞蛋藏了起來,偏偏那天中午的時候,白大妮回家回得早,親眼瞧見她把煮好的雞蛋藏入兜裏,便氣得鬧騰開來。
妯娌兩人為了這事徹底鬧掰了。
“媽,再這樣下去,這個家怕是要散了,還是您當家吧。”
徐衛國幾兄弟找到劉翠花面前,對劉翠花說道。
他們以前還沒發覺這當家有多難,這幾個星期瞧了幾個媳婦的鬧劇,才發現以前能過安靜平穩的日子,全靠他們媽的手段,一碗水才能端平。
“我一個糟老婆子當這個家幹什麽,沒得叫人說我偷雞蛋給我閨女吃。”
劉翠花樂得輕松,她就算不當家,也沒有人敢短了她吃短了她喝的,劉翠花日子過得可快活了,閑來做做鞋底子,瞧瞧幾個媳婦鬥得跟烏眼雞,別提多快活。
“媽,這事是我媳婦她不對,她不該聽了別人的話就瞎胡說,您大人有大量,別和她計較,她就是個蠢貨。”
徐衛黨說道。
劉翠花瞥了他一眼,“老三,她不是蠢,她是壞。”
“是,是,媽您說得對。”
徐衛黨連連點頭。
現在只要劉翠花肯出來當家,就算她說天是方的,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的,徐衛黨都得拍手誇他媽說得真對。
“行了,這事你們說了不算,你們去問問你們幾個媳婦她們覺得怎麽樣,再說吧。”
劉翠花磕了一個瓜子,把瓜子皮丢在桌上,說道。
徐衛國三兄弟頓時長舒出一口氣,只要他媽這麽一說,那這事肯定就成了。
三人回去都和媳婦說了這事,白大妮等人雖然不甘,但都松了口氣,點頭答應,三個媳婦走到劉翠花屋子裏,跟劉翠花央求請她來當這個家。
劉翠花環視她們三人,将瓜子皮吐到一邊,拍了拍手說道:“那我可醜話說在前頭,你們既然求我來當這個家,那以後就別給我鬧出什麽懷疑我偷雞蛋的事,我當家就我說了算,誰要是覺得我做的不好,信不過我,那就和老四他們家一樣給我滾出去。”
“是。”
衆人連忙說道。
白春桃臉上漲得通紅,她聽得明白劉翠花這話是在說她,此時的感受比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