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狐言詭語

第7章

小青驚了一跳，二青拉過他，退到溫黎身邊。老婆婆怔愣地看着地上水跡，久久回過神來，見衆人戒備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出聲道：“別怕！”老婆婆的聲音有些刺耳，大概是太久沒說過話的緣故。

溫黎向前半步“老婆婆你……”小青和二青忙住他。

“呵，”老婆婆的笑聲有些粗粝，手忙腳亂地擺着手，“別怕。老婆子我只想找到我那可憐的小孫子。”

溫黎安慰地看了小青、二青一眼，問道：“老婆婆，你的小孫子不見了嗎？”

“我的小毅被這個惡人帶走了。”老婆婆看了一眼地上譚晉玄的屍體。

二青問道：“為何來這裏找？”

老婆婆看着衆人，提了個問題：“你們聽過耳中人嗎？”

夏弘光搶答道：“就是住在譚秀才耳朵裏的那個嗎？”

溫黎十分疑惑：“我們一直沒有發現那個所謂的耳中人，那個耳中人真的還在譚秀才家裏嗎？”

眼淚從老婆婆渾濁的眼睛中滾落下來，布滿皺紋的臉剎那間寫滿了傷心：“那譚秀才拿我那可憐的小毅煉制所謂的‘仙丹’，不知怎麽的，竟煉成了一個小小人。譚秀才認為這是神丹大成的跡像，不料鄰居來借東西，他怕事情敗露，引來麻煩，就裝成瘋瘋颠颠的樣子。小毅這才趁機逃跑，藏了起來。”

衆人沒想到“耳中人”還有這樣的隐情。

小青道：“用人來煉丹，虧他想得出來！”

溫黎恍然大悟：“難怪譚秀才一看到糯米和小丁就那麽激動。他怕是以為那是我煉的仙丹。”

“老婆子原本想要救回我那孫子，卻不想，老婆子不小心中了妖法，因此一直渾渾噩噩，只知道在馬家胡同打轉。” 老婆婆抹了抹眼淚，“我本來一直在外面游蕩，忽然之間不知怎麽的清醒了過來。看到這個怪物，心裏有一股惡氣就想吐出來，哪知道吐出來這許多水，竟殺死了這怪物。”

“我看這是冥冥中天注定，要你為小毅報仇。”小青拍拍老婆婆，安慰道。

老婆婆道：“只是不知道小毅藏到了哪裏。他很怕譚秀才的，不敢亂跑，一定還在這個地方。”

“這……”衆人一時無語。

倒是溫黎一直沒有說話，低頭思考着什麽：“說起來……”

二青道：“少爺，你是發現了什麽嗎？”

溫黎道：“譚秀才很緊張煉丹房裏那個鼎。”

小青回憶了一下：“那個特別大的鼎。”

“恩。”溫黎點頭，“你們還記得嗎，正是我們注意到那個鼎的時候，譚秀才忽然出聲了。後來我試探他的時候，他也有些緊張。”

“如果他不出來，我們查看了四周也就離開了。”

溫黎不由得看向煉丹房……

老婆婆有些蹒跚地撲到了鼎上。鼎上有個很大的蓋子。老婆婆巴拉着蓋子，那蓋子紋絲不動。

二青上前，抓住蓋子上的把手，使勁提了提，那蓋子稍微晃了晃，又掉下去了。二青看了一眼小青，小青連忙上前幫忙。老婆婆連忙上前幫忙。

三人使勁擡起那蓋子，小青臉都漲紅了，終于掀開了蓋子。

見蓋子掀開，老婆婆忙伸頭去看，大叫一聲：“小毅，你果然在這裏！”雙手顫抖地伸進去，小心翼翼捧出一個小小的人。老婆婆似站不住了，攤坐在地上，滾燙的淚水打濕了衣襟。

衆人忙去看。是一個小小的男孩兒，只有一個巴掌大，閉着眼睛，臉上一片灰暗。

老婆婆捧着耳中人哭得傷心，衆人也不落忍。

糯米和小丁從溫黎懷裏鑽了出來，見和自己一樣大小的人，眼裏都是好奇。像是看不清楚，小丁一溜煙順着溫黎的衣服滑下來，蹦到老婆婆手邊。伸着脖子看了看，說道：“別哭啦！別哭啦！”手放在耳中人身上摸了摸。

耳中人臉上的灰色随着小丁的撫摸迅速退去，露出原本白淨的臉來。溫黎等人驚訝地看着這一幕。老婆婆也止住了眼淚，心裏不禁期待起來。

過了片刻，那耳中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捧着自己的老婆婆，驚喜地叫起來：“婆婆！”

老婆婆一只手抹了把眼淚，回道：“诶。”

這邊兩人歡喜再相見。那邊，溫黎和小青等人好奇地看着小丁：“小丁，你用的是什麽法術嗎？”

小丁自豪地拍拍胸口：“我就是幫他把身體裏不好的東西祛除了。”

溫黎戳了戳小丁的小臉道：“這麽能幹了啊，你還會什麽？”

小青則好奇地詢問糯米：“糯米，你也會這個嗎。”

糯米道：“這個我也會，我還會其他的。”

……

終于，老婆婆和耳中人的心情平緩下來了。衆人累了一天，老婆婆又經歷了大悲大喜，于是溫黎帶着一群人回到客棧稍事休息……

老婆婆帶着耳中人向溫黎道謝。

老婆婆道：“謝謝你們，要不是你們，我恐怕再也見不到小毅了。”

溫黎等人連說不用，溫黎笑了笑：“還要謝謝你救了我們呢。要不是你，我們早被那怪物吃了。”

小青看着耳中人，覺得長得怪可愛的，大大咧咧地道：“你叫小毅呀，我叫小青，我們的名字很像呀。”

耳中人看着眼前的大哥哥，黑溜溜的眼睛映着小青的樣子，軟呼呼地開口：“我叫譚弘毅。”

夏弘光詢問的眼神落在老婆婆的身上：“譚？”

老婆婆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譚秀才……是他的父親。”

“什麽？！”

二青抿着嘴看了眼小毅。

小青低聲咒罵一聲：“這個譚秀才不是人啊！”夏弘光連連點頭。

“那您和……”溫黎看了眼小毅，見小毅沒注意到，“譚秀才……”

老婆婆苦笑了一下：“你們不用這麽小心翼翼，小毅不記得以前的事了。至于我和譚秀才，我兩原來是鄰居。”

老婆婆給衆人講了一個有些久遠的故事……

一年秋天，宋玉叔因為差事的緣故，帶着母親搬到了陽信縣的馬家胡同。隔壁住着個姓譚的秀才。譚秀才有個兒子，聰明伶俐，宋母很喜歡這個小孩。譚秀才的兒子譚弘毅經常跑到隔壁來看這個慈祥的老奶奶。

譚秀才開始沉迷修行之術，時常有個道士進出他的家門。

有一天，宋玉叔出遠門，留了兩個丫鬟和宋母在家。譚弘毅跑到宋家來求救——妖道告訴譚秀才用自己的血脈至親能煉出飛升丹，從此榮登仙界。譚秀才魔障了，對妖道奉若神明。

小毅只能向對自己很好的宋奶奶求救。譚秀才和妖道破門而入，闖入宋家。妖道會些妖法，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兩個丫鬟也是柔弱。宋母和兩個丫鬟被妖道一掌打進了宋府的池塘，而小毅則被譚秀才和妖道抓了起來……

小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聲道：“這還是人嗎？”

夏弘光忿忿：“竟然有如此……如此禽獸！”

溫黎道：“宋婆婆，不知那妖道後來怎麽樣了？”

宋母道：“我掉到湖裏，頓時沒了知覺。後來模模糊糊感覺聽到了小毅的聲音。我感覺自己的身子很輕，一下子飄到了譚秀才家。看到那妖道化成一道黑影附到了譚秀才的身上。”

“看來，宋婆婆殺死的怪物有可能就是那個妖道。” 溫黎想了想道，“而宋婆婆渾渾噩噩可能跟妖道附身在譚秀才身上有關。所以今天那妖道從譚秀才身上脫離，才會使宋婆婆清醒過來。”

夏弘光道：“這麽說來，那宋婆婆今天噴的水可以殺死那怪物也有可能是因為宋婆婆對妖道的怨氣。”

宋母這才知道自己殺死的怪物竟然就是害死自己的兇手！

溫黎道：“宋婆婆，說起來，您的兒子後來有沒有發現真相？”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現在他早就投胎轉世了。”宋母搖了搖頭，“在最初的那段時間，我很弱小，除了第一次出現在譚秀才家，後來就迷迷糊糊地跟在我兒玉叔身邊。他被人構陷入了大獄。又等了很多年才被平反。那時候，我已經死了十年了。他是帶着遺憾去世的。他死後，我慢慢修出人身，一直游蕩在馬家胡同，那譚秀才早就忘記我了，根本沒有注意過我。”

衆人一陣感嘆。

倒是宋母提醒溫黎道：“我看譚秀才家裏那個鼎不是個凡物。當年譚秀才和妖道就是用那鼎煉出的小毅。那東西最好不要落在心懷不軌的人手裏。”

經宋母提醒，溫黎也想到，那鼎似乎有些奇異。忙讓二青和小青去譚秀才家想辦法把那鼎帶回來。

然而，二青和小青空手而歸，他們去之後發現，那鼎已然不翼而飛。

衆人心裏蒙上一層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