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阿爾文抖抖索索去翻角落裏,捧出兩張獸皮毯子, 一張将自己裹住, 另一張遞給他們。弗萊接過毯子, 将維蘭團團裹住,然後把人形暖爐抱在懷裏。
“風雪大概持續多久?”
阿爾文說:“往年都是短則十天,長則一個月。”
樂觀點想, 七天,那也夠嗆, 維蘭問:“有柴火嗎?”弄個火堆也比現在這樣強啊。
阿爾文點點頭,從獸皮毯子中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洞口, 說:“有,不多。”
弗萊于是抱起維蘭,将兩個團成團的Omega并排放在一起, 自己起身走出去。過了一會兒,他捧着一堆柴火和前幾日換來的獸皮回來了。風雪已經撲灑入洞內,弗萊的眉毛上覆着一層寒霜, 他搓搓手, 開始引火。
維蘭裹着毯子走上前,雙手攥着毯子一角, 張開,瞬間一股冷氣鑽進來,他急忙撲到弗萊背上,裹住, 說:“冷冷冷冷……冷嗎?”
弗萊升起火堆,将人拉到自己身前,“這兒的氣候太古怪了,我們暫時出不去。”
他又嘆了口氣:“這麽大的風雪,星艦可能被掩埋了。”
維蘭縮在他懷裏,試圖用一條毯子裹住兩個人。
“沒事,我還好。”弗萊笑了笑,将另一件獸皮搭在維蘭身上。
維蘭說:“我看過了,洞裏的食物不多。”
阿爾文此時也挪到了火堆前,暖黃色的火焰下,氣溫似乎回轉了一點,他神色憂慮地說:“大家都沒有做好準備,所有人都以為離寒潮還有一段時間。”沒有準備,就意味着沒有充足的食物,對于這個村落的人來講,将是一場災難。
維蘭說:“我們可以聯系加林,讓他們送一批物資過來。”
弗萊面色凝重:“通訊儀在星艦上。”
——而星艦在一公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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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體感溫度來看,外面的風雪很大。但是十分鐘的路程并不長,一場大雪而已,悶頭跑過去,也許沒問題。
弗萊看穿了他的想法,但是想到剛才在洞口看到的情況,他說:“等風雪小一點,我們再想辦法。”
這兩人講話的時候全程無障礙,所以不需要速析機來翻譯,導致阿爾文一臉茫然,他悶聲不響地靠着石壁烤火,眉宇間籠罩着濃重的愁色。
三人靜靜待在洞內,等待風雪變小。半夜的時候,維蘭是被凍醒的。刺骨的冰冷鑽進肌膚,仿佛血液都要被凝固住。弗萊也醒着,他半阖着眼,仿佛在聆聽外面的動靜。
“風雪變大了。”
維蘭的心沉了下去,這真是個糟糕的消息。
弗萊繼續說:“柴火也不多。”
維蘭嘆了口氣:“食物也沒有。”
弗萊指了指身後:“……他看起來也不太好。”
維蘭扭頭看去,睜大了眼睛,“阿爾文?”
他急忙跑過去,發現對方臉色通紅,嘴唇白的可怕,已經陷入了昏迷。他伸手探了探額頭,頓時被手下的溫度燙到了。
“發熱了。”
在這種天氣裏生病,跟等死有什麽區別。
“他不是族長的兒子嗎?我們把他送過去,說不定他們有辦法。”
弗萊沒有回應。
維蘭打了個噴嚏,他本身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外套也不厚,此時也有點受不了這冷空氣。
“我去隔壁找塞倫。”弗萊站起身,仿佛下了某個決定。
“等等!”維蘭無語,穿着一身軍裝就出洞,就算是Alpha也吃不消吧。
維蘭扯開毯子,頓時冷得發抖,“披上毯子,小心點。”
這次弗萊沒有拒絕,他點點頭,“我很快回來。”
目送着弗萊走出山洞,維蘭虛虛地蜷在阿爾文身邊,說:“阿爾文,你堅持住啊,等到風雪小一點,我們就能聯系救援了。”
阿爾文無知無覺。
維蘭等了很久,目光一直盯着洞口。塞倫的山洞就在隔壁,出洞拐個彎就到了,來回只要三分鐘而已。然而弗萊遲遲沒回來,他有些擔心,無意間碰到一樣硬硬的東西,才發現是速析機。
“……”這種時候言語不通是會出人命的!
正當他準備下地找過去的時候,弗萊帶着一身風雪回來了,他的身後跟着塞倫。這名高大的Alpha手裏帶着件超厚獸皮,看到阿爾文的時候,他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滾燙的體溫一下擊潰了他的心,塞倫發出一陣低沉的悲鳴:“阿爾文……”
他将人裹進柔軟厚實的獸皮中,抱起人急匆匆地往外走。
弗萊搜尋了一下洞裏有用的東西,發現只剩下一捆柴火,于是單手拎起,拉起維蘭說:“我們也過去。”
一出山洞,迎面就是猛烈的寒風,裹着大片風雪。維蘭的視線裏一片模糊,一張嘴就是滿口的冰氣。弗萊始終牽着他,幾步的路仿佛走了一個世紀那麽長。
塞倫的洞口很窄,維蘭彎下腰鑽進去後,發現內部的空間反而比阿爾文的寬敞很多。裏面的東西很多,看得出來,塞倫是個非常擅長打獵的人,洞裏堆滿了厚厚的獸皮和食物。在一堆毛茸茸的獸皮中,他看到了阿耐。這位瘦小的Omega被凍得不輕,臉色慘白,身上裹得像顆球。
塞倫睡覺的地方與他隔了好幾步距離。
“阿爾文……”塞倫守着昏迷不醒的Omega,聲音顫抖:“我以為你在族長家……如果知道你離我這麽近,我一定不會……不會讓你染上高熱的。”
“有藥嗎?”維蘭打斷他:“再不治療,他會很危險。”
塞倫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藥?”
這個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這裏的人并不知道什麽是藥物。
維蘭沉默了。
“他發熱了,有辦法給他降溫嗎?”
阿耐忽然說:“沒有用了,他會死。”
塞倫猛地看向他,雙眼怒瞪,“他不會有事的!”
阿耐縮了縮身體,沒再吱聲。
“……”連退熱藥都沒有,這裏的人生了病,難道就只能聽天由命嗎?
塞倫忽然說:“我去找吱吱草。”
吱吱草?那是什麽。聽到這句話後,阿耐反應激烈地跳下石床,“你瘋了嗎,這種天氣出去!”
塞倫的臉沉得可怕:“只有吱吱草能驅走高熱,我必須找到它。”
“吱吱草只會在初春才找得到,現在根本不會有!而且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一定能救他的!”
在惡劣的處境前,阿耐抛開了往日裏的柔弱,尖聲叫道:“別走,如果吱吱草真的有用,冬天就不會死那麽多人了。你現在出去,只會死的比他更快。”
維蘭打斷了兩人的争吵:“喂他喝熱水。如果不想他出事,就按我說的方法做。”
塞倫沒反應。
維蘭又說了一遍:“我有辦法救他。”
塞倫猛地看向他,目光帶着審視。
維蘭語氣篤定:“在我們那裏,發熱只是小病,吃了藥就會恢複。”
“你最好別騙我。”塞倫惡狠狠地說,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平靜下來,他埋下頭,又重複了一遍:“別騙我。”
維蘭沒打算騙他,他仔細交待了一些照顧發燒病人的方法,第二天中午,便準備同弗萊一起出發前往星艦。如果他沒有記錯,艦上有一些最基本的藥物,其中就包括退熱藥。
塞倫對于兩人冒着風雪出去有些擔憂:“現在出去很危險。你們真的要走?”
維蘭點點頭,他昨天已經看過了,塞倫的山洞裏雖然有存糧和禦寒的衣物,但是并不足以支撐五個人度過這波寒潮,而且阿爾文的病情不能等,他和弗萊決定趁着現在身體狀态還算良好,前往星艦降落處。
同樣是要出洞,這次阿耐沒有阻止。
塞倫轉頭取出了兩件厚實的大衣,并将一只烤熟的獸腿包好,遞給他們。
維蘭沒有拒絕,還挑了兩根粗長的樹枝,謝過塞倫後,他說:“最多兩天,我們就會回來。”
塞倫點頭。
外面一片茫茫白色,一切生機都被掩藏在冰冷的雪層之下,廣場上、小街邊,已經看不到任何人影,寒潮陰影下,這個村落陷入了一片死寂。維蘭一腳踩進雪裏,瞬間沒到膝蓋。
他張開手,哈了口氣:“好冷啊。”
雪還在下,但是風小了一點,弗萊感應着風向,站到維蘭右邊,企圖為他擋住一點風。
弗萊說:“其實我可以一個人去,然後回來接你。”
維蘭扭頭看向他,不知道是被凍出了生理性淚水,還是別的原因,綠眼睛濕潤潤的,他說:“我的身體素質門門A+,我要和你一起去。”
弗萊過了很久才說:“那我們去參觀史前大雪景吧。”
“嗯。”維蘭高興地眨眨眼,被凍得發紅的臉色看起來生機勃勃。那些約會去電影院、游樂場的實在是普通啦,他約會可是去欣賞史詩級大風雪~~
兩人互相攙扶着挪了幾米。到了臺階處,才發現原本上來時的小路已經被雪淹沒,臺階消失,變成了一個陡峭的小坡。下坡的時候,他們費了比來時多一倍的時間。
“弗萊,風變大了。”維蘭攥緊了身上的衣物。
弗萊說:“是呀,別被吹走了。”
維蘭:“……”
“就快到了,冷的話就鑽進來,我帶着你走。”
維蘭想象了一下裹成圓球的兩人在雪地裏緩慢挪動的畫面,有點想笑,“你的手好冰。”
“嗯,捏緊了就不冰了。”
維蘭聽話地攥緊他的手。忽然腳下一軟,整個人往前傾倒,弗萊沒能拉住他,于是兩人抱成一團咕嚕嚕地滾了幾圈。
維蘭“哈”了幾口氣,喘道:“這樣比走快多了。”
弗萊臉一抽,重新站起來,并拉起了雪地裏的Omega,聲音也有些喘:“就快到了。”
維蘭單手拉着弗萊站起來,手裏的樹枝沒有丢,他說:“原本,哈……還以為這邊更适合居住,沒想到,氣候太惡劣了。”前幾天還風和日麗,暴雪說下就下,簡直毫無防備。
弗萊說:“節省體力,別說話了。”
維蘭點頭,四周一片死寂,除了風聲就只有兩人的喘息聲,他感覺體溫正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流逝,尤其是腿部,仿佛快要失去知覺。又走了幾分鐘,他們到達了那片熟悉的石林。穿過石林,就是停放星艦的地方。維蘭燃起了一點動力,拄着樹枝,加快了步伐。
風忽然大了起來,呼吸間都是冰碴子。大雪中,視線變得模糊。
維蘭走了幾步,雙腿重新變得沉重,他覺得這個時候要是哭出來,肯定滿臉冰條。
弗萊忽然提了一下他的腰,語氣焦灼:“別提下來。”
維蘭奇怪地回頭,才發現原來自己停下了腳步。
“……”好累,已經是只廢O了。維蘭重新挪動起步子。
“星艦上有食物……還有椰奶。”風聲太大,弗萊是湊在他的耳邊說的,“到了那裏,給你熱椰奶喝。”
“……”喜歡椰奶的不是你嗎?
“我要娃娃菇。”維蘭說。
“……好,都有,碳烤還是煮湯?”
“都要。”維蘭想了想,說:“回去後,我給你做三翼獸吃。”
短暫的沉默後,弗萊吐出了一個字:“好。”
綠眼睛眨巴了一下:“餓了。”
弗萊默默掏出塞倫給的獸腿,發現已經堅硬如石,敲上去,“梆梆”響,咬上去說不定嘎巴脆。只能重新塞回去:“那就趕緊回到星艦上,那裏有食物。”
又過了一會兒。
“那裏,我們到了!”維蘭興奮地指着高地上的大雪丘,隐隐能看得出星艦的輪廓。看到目的地,兩人頓時有了強烈的動力。
忽然,維蘭再次腳軟,啪叽一下撲倒在雪地上,吃了滿口雪。
弗萊急忙将人扯起來,“摔哪兒了?”
維蘭漲紅了臉,“沒,就是忽然腳上沒力氣了。”
弗萊将額頭抵上去,感受了一下維蘭的體溫,說:“怎麽這麽燙?”
維蘭說:“可能剛才走太快了,有點熱……”
他喘了喘,然後拿手扇了扇風。
弗萊:“……”
弗萊的臉色變得格外凝重,他蹲下身,說:“我背你過去。”
維蘭急忙擺手,“我走得動,快走吧。”
然而弗萊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強硬地抓起兩只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後雙手托住屁股。維蘭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趴在了對方背上。
“就幾步路,累不到我。”維蘭想說的話被堵了回去。
說來也奇怪,剛才還覺得冷,現在卻熱得出了一身汗。可是手腳卻是冰冷,難道他也發燒了嗎?那也不對,自己沒有暈眩難受的反應,就是有些喘,身體也有點軟。
維蘭:“……”
不會吧……
他趴在弗萊背上,宛如一條死狗,拼命喘氣,渾身熱得不行。
那個SD209實在太坑O了,每次一到關鍵時刻就壓不住躁動的信息素!
弗萊發現了不對勁,悶頭在雪地上小跑起來,不管怎麽樣,到星艦上就安全了。
極低的氣溫下,人的五感變得遲鈍,弗萊根本沒想到別的,只以為維蘭凍出病了,心急火燎地背着人往前走。維蘭趴在背上,臉部埋進弗萊的後脖裏,嗅着熟悉的Alpha信息素,感覺渾身軟綿綿提不起任何力氣。
“弗萊……”維蘭虛虛地喊他的名字,聲音有些抖。這個時候發情期,簡直不能好了。
“到了。”弗萊終于來到了星艦前,然而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星艦上覆蓋着厚厚的雪,他蹲下身,将維蘭放下來。
一離開某人的背,維蘭就倒在了地上,和上次一樣在蟲族艦上發作時一樣,哪怕是S級的體質也只能秒變小弱O。
弗萊忙把人拽到懷裏,看到對方潮紅得不正常的臉色,搖了搖:“維蘭?”
綠眼睛裏染上了一層水霧,他露出頸項,虛弱地說:“你……你聞聞。”這些年Omega信息素被壓抑得狠了,此刻仿佛找到了某個口子,正瘋狂湧出體內。
弗萊的五感在猛烈的風雪中變得麻木,他聽到後湊過去,然後愣住。又過了幾秒,他的眼底劃過一抹暗色,面色變得更加凝重了。他将人放到艦身旁,聲音很低沉:“我清理下雪,馬上帶你進去。”
說完這句話,他抽出樹枝,對着門的位置插進去,樹枝埋入了半根,到底了。雪層很厚。
弗萊先是用樹枝刨,後來發現太慢了,索性扔掉樹枝,雙手并用迅速刨掉了艙門處的雪,星艦材質獨特,耐熱性與耐寒性俱佳,因而門上并沒有結冰。
維蘭躺在雪地裏,一會兒覺得手腳發冷,一會兒覺得身體裏仿佛有團火。他張着嘴,吸進去一堆冷氣,再呼出一股熱氣。上次發作時間只持續了幾個小時,這次應該也差不多,穩住啊穩住,他不想在冰天雪地裏翻滾。
就在維蘭胡思亂想的時候,弗萊已經一把将人抱起,走進了星艦內。
艦門關上了,一片漆黑。弗萊打開燈,把人放到了簡易床上。然後走到操作臺,啓動了制熱和通風系統。
艦身阻隔了大風,裏面慢慢升溫,同時密閉的空間內彌漫着一股濃郁的信息素味。
維蘭難受地扭了下腰,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上次沒有弗萊,因而也沒有那股存在感強烈的Alpha信息素。這次……不行了,他的腦子已經被信息素淹沒了。
“弗萊。”他忍不住小聲叫了下。
“我在。”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弗萊的聲音,他感覺更加喘不上氣了。
他忍不住扭頭看向弗萊,“你……”
弗萊問:“嗯?”
維蘭感覺臉部也開始發燙了:“過來一點。”
弗萊坐在了床沿。
要穩住,穩住……然而一雙手還是不受控制地伸過去了。維蘭邊在心裏唾棄自己,邊哆哆嗦嗦攥住弗萊的衣角,用微弱的聲音說:“我好像,發情期了……”
說到“發情期”的時候,弗萊的呼吸明顯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