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個世界似乎就是這麽不公平的,貧窮的人總是生活得辛苦,富裕的人卻時常收獲幸運。而對于毛小羽來說,和王子聞之間的距離卻是越渴望越遙遠,他每天倒數着開學的日子盼望能再見到那個人一面,可現實卻比他想象的還要冷酷無情。
整整一年零三個月,他再沒機會接觸到那個日思夜想的人,而另一個人的糾纏卻越發讓他惶恐不安,他每天都在失望和忐忑中惶惶度過,時間久了,竟漸漸也升出一絲疲憊和茫然來。
消息是第二學期開學以後傳來的,王子聞帶領電影社拍攝的微電影最終獲得了大學生電影藝術節的特等獎,而王子聞本人也榮獲了全國最佳新晉大學生導演金冠獎,可最令人豔羨的,是頒獎典禮當天,王子聞竟一朝就被首席榮譽評委馮大剛導演看中,兩人一番促膝長談,馮導竟然隔天就給王子聞的導師打了電話,聲稱要帶他進《青衣》劇組做自己的副手,要親手培養他。馮導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影視界巨擘,《青衣》又是他今年主打的賀歲影片,能被馮導親自調-教,還是在《青衣》的劇組裏工作,王子聞的導師二話沒說就給他開了長假條,允許他自由調節上課時間,不限門禁自由出入校門。
所以整整一個學期,除了考試周的那十來天,王子聞幾乎就不在學校,毛小羽不舍得打擾他拼搏事業,就忍耐着想見他的沖動,只偶爾發送兩句加油,就默默盼着他早點回來。可他沒想到王子聞竟從此一飛沖天,在《青衣》劇組還只是個不起眼的導演助理,到了馮導的下個職場劇裏就一躍成為了三位執行導演之一,而到了第三部 諜戰片裏,竟然就一人擔綱了副導演之位,成為了馮導名副其實的左膀右臂,逐漸在影視圈裏打出了自己的名聲。
王子聞用一年零三個月的時間,以火箭般的速度迅速融進了那個高門檻拼資力的導演圈子,摘得無數桂冠和頭銜,成為全校師生口中引以為傲的傳奇。
而他獲得了多少贊美,便有一個人為他失眠了多少個日夜。
毛小羽對他名利雙收的錦繡前程自然是萬分高興的,可高興之餘他又不得不承認,心裏的恐慌和苦澀也跟着膨脹得越發厲害。他漸漸覺得,那個聚光燈下言笑晏晏、溫文爾雅的男人,再不是當年那個每晚等在籃球架下,喊他一聲小毛毛,高興了還會撲過來抱住他的明朗少年。那人變得越來越完美,卻也越來越陌生,陌生到有天他剪下那個整整六版的專訪報道,突然有一瞬間感到萬分的自慚形穢。
這個讓他心心念念惦記了五年的人,究竟是誰呢?而那個眼看着越走越遠,越來越模糊的背影,又究竟有沒有存在過?
可沒有人回答他,甚至于這種心慌又恐懼的感覺根本就沒有答案,而他更感到無助的,是這個越發美好如璞玉般的男人,即使變得如此陌生,竟仍舊會令他怦然心動,他的一步步完美不僅沒有讓他逐漸放下,反而更是泥足深陷,越發難以掙脫。
他愣愣地就想,這輩子到底是欠了這個人什麽,竟然讓一顆心被他如此輕易地撅在手裏,根本是不經意的揉捏,就已經足夠他煎熬至此。可再苦澀都是徒然,那人甚至都不曾走進過自己的生命裏,即便自己日夜為他的成就喝彩,為他的坎坷心痛,那都是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于那人沒有半分關系,甚至沒有半點意義。
毛小羽再見到王子聞已經是整整一年多以後,這時候的王子聞早已是鋒芒畢露,要見他的,想見他的,能把整個操場圍起來轉上十來圈,可王子聞一個都不見,連電話號碼都換了,唯一同意出席的,只有電影社現在的社長、也是王子聞在校時候最鐵的哥們兒沈淩為他舉辦的一個歡送酒會。王子聞這次回校就是為了完成畢業作品和畢業答辯,不過他就是走個過場而已,他在校外的成就太驚人,學校裏的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早已經不值一提了。
中傳的電影社因為王子聞一個人一躍成為了整個北京乃至全國大學生電影社團的标杆,于情于理他都是功不可沒的大功臣,所以沈淩說要隆重送別,自然不會有人反對,更何況其他人都巴不得能見到這傳奇人物一面,都是雙手雙腳同意,準備工作也做得如火如荼起來。
只有毛小羽覺得這件事分外可笑,五年時間,他想念了四年,到頭來沒見到那人幾次,竟然就要歡送他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精心準備了很久,在歡送會的當天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拾掇得煥然一新,然後懷着說不清的複雜心情,一路沉默着去往了酒會現場。
他算是到得早的,現場還在零星布置着,會場裏還沒幾個人,他順手幫着服務生一起擺弄那些裝飾物,忙了一會兒,又去了趟洗手間。酒店的走廊很長,說話的回聲很響,毛小羽剛要在盡頭拐彎,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隐約傳過來。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歡她啊?這成天跟我打聽你的去向,我很無奈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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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是沈淩的聲音,毛小羽心裏猛地一顫,下意識停住腳步,神色緊張地靠近了牆根。
“我爸媽想讓我跟她好,我實在沒感覺,你幫我頂一頂吧。”
那一剎那毛小羽感到手腳發寒,心口卻要了命地滾燙起來,他不由地往牆壁上貼得更緊,用力壓住了突然間瘋狂跳動的心髒,幾乎把呼吸都壓進了嗓子眼兒裏。
那聲音聽起來疲憊又無奈,像是嘆了口氣,才說,“我就把她當妹妹,我爸跟她爸是老鐵,他就天天巴望着兩家親上加親,別提了,成天念叨我。”
沈淩道,“你也是,矯情啥啊,姚岚那麽漂亮,處着試試呗,你又不吃虧。”
王子聞啧了一聲,不贊同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随便應付不是耽誤她麽?哪能那麽缺德。”
沈淩鄙視道,“你說你大學四年天天忙成狗,還真成狗了,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是多高的标準啊?我都快懷疑你丫是個彎的了。”
王子聞笑罵道,“滾蛋,我這不忙得沒時間麽?你當誰都跟你似的天天不炮不立嗎?”
沈淩似乎踹了他一腳,兩人笑鬧一會兒,前者忽然又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喂,我問你啊。”
“嗯?”
“毛毛是誰啊?”
毛小羽猛地一顫,驀地瞪大了眼睛。
王子聞卻是忽然沉默了,半天才說,“就一朋友。”
“屁的朋友,我看就是你初戀情人吧?”沈淩湊近了些,哼道,“大一大二連着兩年特意在臺歷上标注他的生日,還去廣播臺給他點歌,說就一朋友誰信?你咋不給我點歌啊?”
王子聞悶聲說,“別胡說八道,真就是朋友,他是男的。”
沈淩要反駁的話一滞,驚詫道,“我靠,你還真是彎的啊?”
“……滾蛋啊你,”王子聞罵了一句,又憋了一會兒才說,“去年太忙了,都把他生日給忘了,今年特意設了提醒,前幾天才知道那個廣播節目取消了,點也沒處點,只能算了。”
沈淩道,“這還不叫彎?你也別藏着了,跟我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前兩天不小心開了你電腦裏的一個文檔,是你新寫的舞臺劇劇本吧?我看那主角就叫毛毛,才忍不住想問你的。”沈淩壓低了聲音,卻是調笑的語氣說,“喜歡就喜歡呗,你這樣的,就算是個男的也能搞得定吧,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王子聞沒有馬上反駁,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行了,怎麽樣都無所謂,反正也失聯了,真就一朋友。而且……那個廣播節目也沒了,也是天意吧,讓我早點忘了他,別做無用功了。”
沈淩問道,“你就沒想過再去找找?”
王子聞呵地一笑,又嘆了一聲,“找不到了,算了吧。”
腳步聲又響起來,兩人似乎走了過來,可毛小羽腦子裏一片空白,來不及思考什麽,就聽到沈淩忽然“诶?”了一聲,沖他喊了一句,“毛小羽?你杵這兒幹嘛呢?吓我一跳。”
毛小羽擡起頭來,直直盯着王子聞,嘴唇微微發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子聞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只本能沖對方點頭笑笑,算是打個招呼。可對面的青年紅着眼眶,死死盯着他,盯得他有點茫然,不知道這是該走還是要說些什麽。
沈淩卻一向不怎麽待見他,看他跟個木頭似的一動不動,沒什麽耐心,拉着王子聞就要走。可路忽然被人擋住,那只擋着他們的手臂整個都在抖,像是極為懼怕,又極為慌張,可毛小羽的眼裏除了淩亂,似乎還閃爍着一層奇異的明亮的光,整個人從肢體語言到眼神都太過複雜,饒是對面兩人絕頂聰明也實在參破不透,沈淩不耐煩道,“你幹嘛啊?有事兒快說。”
毛小羽朝王子聞又邁過去一步,張了張嘴,終于顫着聲說,“學長,我是毛……”
可話沒說完,就聽遠遠傳來一個人的喊聲,“王學長,沈學長,酒會要開始了,你們快點過來啊!”
沈淩回應了一聲,也沒再搭理毛小羽,拉着王子聞說,“走了走了,快七點了,剛徐老師給我發微信了,應該是要到了。”
王子聞哦了一聲,還是看了毛小羽一眼,溫聲道,“那我們走了,你也是來參加酒會的吧?一起來吧。”
毛小羽有點控制不住情緒,剛才那股沖動被生生壓了回去,最後只啞聲說了句你們先走吧,便沒有再動作。沈淩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沒再多說,拉着王子聞匆匆走了。等那兩人走遠了,毛小羽看着王子聞的背影,心裏翻江倒海的浪潮怎麽都無法平息,腦中閃過太多紛亂糾結的思緒,像是要把他兜頭拍打進冷水裏,像是要溺斃了他似的。
其實他有很長的時間,很多次的沖動,想跑到王子聞面前告訴他,我就是毛毛,我就是你一直忘不掉,想一直找回來的那個小毛毛。可每次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說不出來,不是他傻,是他不敢,是因為太疼了。
他怕王子聞問他當年為什麽沒有找到他,怕王子聞追根究底地想知道那些往事,他怕他也會和那些人一樣,要麽嫌惡他,要麽對他的身體産生詭異的興趣,這些可能性,即使就是可能性,他光想想都覺得萬分恐懼。他就是想和過去徹底地一刀兩斷,就是不想再碰觸那些噩夢般的回憶了。
可他想着剛才王子聞對沈淩說的那些話,心裏的圍牆像是突然被一輛重型坦克碾過了一樣,開始支離破碎地坍塌下來。
他不知道王子聞的那些猶豫和沉默代表什麽,他膽大包天、不自量力地想着,難道學長他……是喜歡過高中時候的我嗎?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那個最糟糕的自己,最狼狽、最醜陋、最一無是處的自己,學長他……怎麽可能會喜歡呢?他那時候身邊圍着那麽多漂亮姑娘和帥氣的男孩子,自己那樣又胖又慫、外在內在一個都拿不出手的劣質品,他怎麽可能會喜歡上呢?
毛小羽想不明白,覺得不可思議,卻又見鬼地覺得這不符合邏輯的猜想有可能就是事實。可他不敢承認,他原本就想着坦坦蕩蕩出現在王子聞面前,能再次成為他的朋友,能被他偶爾記挂着就心滿意足了。可快要兩年的時間,他不僅沒有走近他,甚至連名字都沒能讓他記住,他的确是有點等不及了,也沒有時間再等了,王子聞只在學校待這麽幾天就又要離開,而這一走,也許他們就再也沒法相見了。
毛小羽呼吸急促地看着走廊裏那人剛剛走過的地方,看了許久,忽然咬緊牙,一點點握緊了拳頭。
如果……那樣能留住你的話。
如果坦白過去,能讓你多看我一次,能讓你有可能正視我的話。
他心裏還是害怕,怕得渾身都在顫,可這一刻忽然就前所未有地勇敢起來。
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再拼一次。把傷口暴露在你面前,把那些血淋淋的過往親手撕扯開放到你眼前,如果這樣能讓你回頭看我一次,如果這樣能留住你的話……
再次回到會場的時候,酒會即将要開始了。王子聞坐在最前排的主位上,正和邀請來的幾位系裏的老師說着話。老師們顯然都很欣賞他,王子聞也應答如流,毛小羽就這麽遠遠看着他融在燈光裏的俊朗模樣,看着看着,心裏的那股擰痛和決絕忽然就又削弱下去。他呆呆地想:這個人這麽好,這麽好,我拼盡全力争取一次,又算得了什麽呢?
忽然就沒那麽緊張了,又忽然有了很大的勇氣,毛小羽深深吸了口氣,覺得心思輕松了一些,看着王子聞的笑容,忍不住也學着他的樣子,微微勾起嘴角,緩緩露出一個笑來。
沈淩不愧是王子聞最鐵的哥們兒,這次歡送會準備得的确很用心,這幾桌酒席一看就是大手筆,還請了導師過來,安排了不少小游戲活躍氛圍,最後的重頭戲是抽獎環節,獎品還很豐厚,頒獎的就是王子聞本人,幾番互動下來,臨近尾聲的時候氣氛還真的非常熱鬧。
主持人已經在念最後的中獎名單了,毛小羽覺得快結束了,心裏又有點緊張起來,想着一會兒該怎麽把王子聞約出來,該怎麽和他說,想了半天都覺得不對勁,想得都有點想尿尿。于是他趁人不注意趕緊偷溜出去,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又小解了一下,然後看着鏡子裏還算好看的自己,握住右手拳頭用力一壓,瞪着眼睛給自己打氣。
小羽小羽,你能做到的,加油!不要怕!
做足了心理準備,他長舒了口氣,臉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顫悠悠地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你确定下好藥了?”一個清麗的女聲響起來,毛小羽下意識停住腳步,沒動。
對方回答,“我給他們那桌上的酒,保證萬無一失,我看着王先生喝下去的。”
“很好,這錢你拿着,今晚見到我的事不許跟任何人說,否則你這飯碗就保不住了,明白了麽?”
“是是,姚小姐放心,我今天什麽都不知道。”
女聲說了句走吧,對方應了兩聲便要離開,毛小羽趕緊躲起來,隐約看到離開那人穿着侍應生的衣服,估計是酒店的服務員。他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只看到她轉身,踩着高跟鞋迫不及待地走了。毛小羽直覺這人沒幹什麽好事,聽到下藥兩個字有點擔心,心裏掙紮了一下,終于還是不忍心居上,悄悄跟在了那女人身後。
可那女人走得太快,毛小羽鬼鬼祟祟又不敢跟得太緊,轉了幾個彎就跟丢了,他呆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最後只能無奈作罷。
回到宴會現場,正趕上主持人宣布宴席結束,所有人鼓了會兒掌,和王子聞關系不密切的就紛紛離開了。王子聞被圍着又說了會兒話,只是毛小羽遠遠覺得不太對勁,不知道王子聞是不是喝多了,總覺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強。
不過他也沒多想,就站在門外默默等着,想着等王子聞落單了,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厚臉皮湊過去才行。
可他萬萬沒想到,王子聞是被沈淩抗出來的。
王子聞腳步虛浮,閉着眼睛,一張臉通紅,看起來是醉暈了過去,不省人事了。毛小羽呆了一呆,看到他倆一起出來,心裏有點忐忑,他還是挺怕沈淩的,畢竟人家不待見他,他感覺得出來。
正猶豫着要怎麽支開沈淩的時候,忽然聽一陣高跟鞋聲響,對面匆匆跑過來一個女人,揚聲朝他們這兒喊,“沈淩,可找到你們了!”
毛小羽聽到她的聲音猛地一愣,下意識看向她的鞋,心思顫了一瞬,有點明白了什麽,立刻把自己躲到一根石柱後面,心情急迫又擔心地緊緊盯住王子聞燙紅的臉。
那女人顯然沒注意到他,只盯着王子聞看,沈淩看到她也很意外,說了句,“姚岚?你怎麽來了?”
姚岚理直氣壯道,“子聞讓我來接他啊,我開車來的,哎,他果然喝多了。”
沈淩有點不信,猶疑道,“他讓你來接的?”
“是啊,”姚岚有點不高興地瞪他,“我騙你幹嘛?”
沈淩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信了她,說道,“你車在哪兒?我把他抗進去。”
“在那邊,跟我來,”說着就轉過身,邊走邊說,“我直接帶他回家,我跟叔叔阿姨說好了,你不用跟來了。”
“哦,行吧。”沈淩把王子聞放進去,下了車說道,“那你照顧好他,我走了啊。”
姚岚嗯了一聲,等沈淩徹底走遠了才進了車子,很快就開走了。
毛小羽心裏慌得很,匆忙鑽進旁邊停着的出租車裏,喊道,“師傅,跟上那個車!”
司機師傅倒也沒多問,估計這種事兒見了不少,特別淡定地尾随,那輛車開得飛快,這師傅倒是一直緊跟着,一直跟到了一家偏僻的酒店門口才停下。
毛小羽匆忙下了車,看到那女人扛着王子聞的肩膀要進酒店,終于覺得事情嚴重,立刻跑過去擋在了兩人面前,喊道,“喂喂!你帶他去哪兒!”
姚岚吓了一跳,看清是個陌生人,有點心虛,強裝鎮定道,“你管我去哪兒,讓開!”
毛小羽卻比她還兇,跟炸了毛兒的貓似的,龇牙咧嘴的,“你給他下藥了是吧!我看出來了,他現在重度暈迷,肯定是你下了藥!”
姚岚猛地一顫,猶疑不定,毛小羽繼續吓唬她,“我剛剛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你跑不掉了,我要起訴你!”
姚岚理智上不相信,可心裏慌得厲害,瞪着他喊道,“關你什麽事,要你在這兒多管閑事!”
毛小羽擔心王子聞擔心得要命,哪有心情跟她打嘴仗,立刻撸起袖子怒道,“這是我學長,我也是電影社的!你把他拐到這兒來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別想賴賬,你還騙沈學長呢!”
姚岚這回是真吓到了,僵在原地不敢亂動,哪還敢裝腔作勢,毛小羽趁機上去搶人,把王子聞拉回來自己扛着,板着臉道,“我帶他回學校,今天的事我可以當沒發生,你再這麽給他亂吃藥,我就告你!”
姚岚盯着王子聞緋紅的臉,猶豫道,“可是他……”可話沒說完就被毛小羽警惕又兇巴巴的眼神唬住,她急得一跺腳,終于懶得管了,急慌慌逃了。
毛小羽護崽似的抱緊了王子聞,把女人瞪走了,全身刷地一下流了一身冷汗,心裏卻爽得不得了。他小心蹭了蹭王子聞,喊了一句,“學長,你醒醒呀。”
可王子聞也不知道被下了什麽藥,全身都在發燙,被他蹭到還抖了一下,嘴裏唔了一聲,歪頭靠在了他脖子上。
毛小羽忽然覺得這情況有點危險,王子聞全身都散發着極為強烈的雄性荷爾蒙,他對這氣息太熟悉,本能地害怕,卻又更加擔心起來。他掏了掏王子聞的手機,想打給沈淩,卻發現他手機沒了電,人又這麽神志不清,根本問不出什麽來。
正一籌莫展的時候,王子聞在他懷裏顫抖了一下,嘴裏喃喃念着,“冷……”
毛小羽皺緊了眉,猶豫一會兒,還是舍不得王子聞挨凍,不由回頭看了背後的酒店一眼。
要不……先把他安置好,我再去請醫生來?或者打120?
思緒有點亂,可王子聞一直在哆嗦,嘴裏一直叫冷,他也沒時間猶豫,只好把人扛進了酒店,想着先讓他暖和一會兒再說。
總之折騰了好半天,總算把人搬進了一個房間裏。
毛小羽把他仔仔細細塞進被窩裏,然後坐在床邊,拿出手機想着該給誰打電話。正糾結的時候,忽然聽身邊的人喃喃喊了一句,“小毛毛……”
毛小羽猛地一顫,驚詫地瞪着他,王子聞在他手掌邊蹭了一蹭,閉着眼,仍是小聲喊,“毛毛……”
毛小羽心頭疼了一瞬,半天才說,“你還記得我呀?”
“嗯……”
毛小羽沉默了好久,對着一個醉鬼郁悶地說,“去年生日你沒給我點歌,我以為你終于忘記我了呢,”想着在走廊裏偷聽到的話,心裏又偷偷高興起來,“原來是因為太忙了……好吧,我原諒你了。”
毛小羽總算又想起來自己今晚的目的,此刻聽到王子聞暈迷中喊自己的名字,心情就更加複雜,便試探問道,“學長,你真的喜歡我嗎?”
王子聞唔了一聲,在被子裏不自覺地蹭了一下。
毛小羽呆了一呆,覺得他暈迷中的反應有點可愛,稍微大了膽子,悄悄彎下腰來,盯着他說,“可你要是知道我的身體了,是不是就不會喜歡了呢?會不會也嫌棄我了?”
“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怕你嫌棄我啊。”
“對了,我的生日……又快到了呢。你今年要是能親口對我說就好了,看着我,就在我面前說生日快樂,我可是盼了好多年呢,你今年會滿足我嗎?”
“學長,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呀……”
王子聞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心靈感應了,他正喃喃自語的時候,忽然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兩人四目相對了數秒,毛小羽猛地一震,驚叫了一聲,“哎呀!”
王子聞睜着迷蒙的眼睛,愣愣叫了他一聲,“……毛毛?”
毛小羽吓得差點從床上滾下去,見了鬼似的瞪着他,“你、你認出我了?”
王子聞還是一副白癡的模樣盯着他,然後忽然伸出無力的手,滾燙的手掌慢慢捏緊了他的手臂,“毛毛……你終于肯見我了嗎?”
毛小羽也不知道他這是真的看清了還是看到了幻覺,猶豫着說,“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嗎?我……”深吸口氣,他終于一口氣大聲說了出來,“我是毛小羽,也是毛毛,毛毛就是毛小羽,你想見的人就是我,一直都是我……”
王子聞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表情呆愣愣的,沒說話。
“學長,我就是毛毛,”毛小羽朝他伸手,小心握住了他緊緊抓着自己的手臂,“我不叫毛毛,我叫毛小羽,你記錯了,我一直都叫毛小羽的。”掌心裏的手臂顫了一顫,毛小羽忽然就忍不住,猶豫卻又大膽地,輕輕抱住了他,“學長,你能不能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毛小羽,你能不能不要再忘了……”
“毛……”王子聞呆了一會兒,被他抱住的剎那顫抖了一下,喃喃叫了一聲,“毛……小羽?”
毛小羽忽然就忍不住,眼眶有點濕了,“嗯呢。”
王子聞又呆了一會兒,忽然埋頭在他肩膀上,固執地又喊了一句,“小毛毛。”
毛小羽咬了下嘴巴,終于還是笑了,靠在他耳邊說,“你喜歡那麽叫,就那麽叫吧,反正……知道是同一個人就好了。”
王子聞的身體越來越熱了,毛小羽總算想起來還要給他叫醫生,剛要直起身子,手臂卻忽然被狠狠拽過去,然後整個身體被用力橫甩在了床上。他吓了一跳,下意識推拒,卻又被一股大力緊緊按住,然後眼前驀地一黑,一個強壯滾燙的身軀壓在他頭頂,在他震驚的目光中俯下身來,緊緊貼在了他身上。
毛小羽跟着梁爽這一年多,見多了世面,怎麽會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慌忙要推開,耳朵卻被王子聞輕輕吻了一下,然後就感到男人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在他耳邊喃喃說,“毛毛,我總算找到你了。”
毛小羽被他吻得全身過電,腦子幾乎要癱掉了,一動不動地傻傻看着他。
“我……好想你啊,”王子聞喘着氣,又親了他一下,然後側過頭來,朝着那兩片微微顫抖的唇,輕輕覆了上去,“你別……別再跑掉了。”
毛小羽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感覺,一個他魂牽夢萦了整整五年的人,忽然就這麽把他壓在身下,然後低下頭來,在一片熾熱的擁抱裏用力吻住了他。
他呆愣愣感受着那個蠻橫又溫柔的吻,直到身上覆上來一只手才驀地回過神,顫抖着想要反抗。可王子聞只是親吻了他一下,然後就彎着那雙漂亮眼睛柔柔地對他微笑,他一邊解開他的衣扣,一邊低頭輕吻着,呢喃說,“毛毛,你好像好看了不少。”
毛小羽漸漸被他吻得神魂俱飛,一絲力氣也沒了,身上忽然間一涼,然後一只手覆在他胸口揉了一下,毛小羽整個人都戰栗起來,可王子聞卻呆了呆,喃喃說,“你個小胖子,胸都要趕得上小姑娘的了。”
毛小羽的臉色嘭地一下紅了,可随着那只手更深的入侵,他終于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閉着眼在男人身下微微發顫,身體裏的水流也随着情潮一滴滴流淌出來。王子聞一邊動作一邊親吻,手上又忽然一停,茫然地眨眨眼,愣愣說,“毛毛,你怎麽……變成女孩子了?”
沒等毛小羽說什麽,王子聞又自言自語,“原來毛毛是女孩子……嗯……女孩子好,女孩子更好啊……”
毛小羽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小聲問他,“學長……你更、更喜歡女孩子嗎?”
王子聞呆愣片刻,像是沒太聽清,一邊安撫他的身體,一邊又笑着親吻他,“毛毛原來是小姑娘,真好,太好了。”
毛小羽還來不及分析這句太好了的深意,就感到下身猛地一痛,痛得他登時瞪大了眼睛,死死抓住了王子聞的肩膀。
那一夜他才知道,曾經偷偷看過的那些痛得要崩潰,卻快樂得要飛起來的感覺是真的存在的。他緊緊盯着身上給着他極致的痛,又帶給他狂熱的快意的男人,看着他情動的容顏,感受着他的汗水一滴滴淌在自己的肌膚上,又和自己的融合在一起。他起初小聲啜泣,到最後被逼得不停呼喊這個人的名字,在他強勁的懷抱裏一聲聲喊着,好像這樣這個人就真的會完全屬于了自己,就再也不會分開了似的。
他在陷入黑暗的時候都沒有片刻放開過他,男人的懷抱炙熱又濃烈,好像真的為他而燃燒着,目光瑰麗得讓他不敢相信。
再睜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毛小羽呆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猛地擡起頭,卻發現自己仍躺在王子聞的懷裏,而男人還在沉睡着,卻仍是緊緊抱着他,嘴唇還貼在他頭頂,就這麽擁抱着他睡了一夜。
毛小羽小心翼翼動了下身子,挨得王子聞更近了一些,近距離看着他沉睡的臉,覺得滿心的幸福都要溢出來似的。
他也小心抱住王子聞的腰身,窩在他懷裏覺得全世界都明亮起來,懶洋洋地一點都不想動彈。他擡頭細細描繪着男人的輪廓,越看越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忍不住就擡起頭悄悄湊過去,在他溫軟的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學長,我……”毛小羽咬了下嘴唇,覺得這話說出來有點羞窘,卻還是忍不住想說。他想看着他的臉認認真真說一次,等這人醒過來,說不定就更不好意思說了。
于是他撫上他的臉,又親吻了一下,笑着小聲說了一句,“王子聞,我真的……好愛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