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鬼都喜歡我

第41章 三合一章 (1)

這是一間很空曠的房間, 地面、牆壁、天花板全是白的，屋子裏只有一張桌子四把椅子, 看起來很是簡陋。

“這是哪？”

羅哆覺得這裏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震驚的心。明明上一秒還在宿舍走廊和別人搶孩子，下一秒就到了這鬼地方。

幸好身邊的人是蒙越，不然他還真沒辦法維持表面的淡定。

“是另一個地方。”

蒙越站在窗邊, 往外看着，他眉毛糾結在一起，一向淡定的表情顯出了幾分嚴肅。

羅哆還沒見過這樣的蒙越，心裏忍不住一突：“問題很嚴重嗎？”

他走到蒙越身邊, 想看看蒙隊長在看什麽。

這一眼望過去, 羅哆猛然瞪大眼睛！窗外并不是通俗意義上的窗外！他從這扇窗戶看見剛剛戰鬥過的走廊, 樊笙如今已發狂，秦夢蝶拽住小男孩擋在自己身前，程佳被踹出去八丈遠，倒在一個鞋櫃上吐着血。

這畫面離他似乎很遠，衆人都被放小了。就像虛空中漂浮的一朵雲, 雲上結滿了幻象。

樊笙的注意力集中在秦夢蝶身上, 秦夢蝶完全是強弩之弓, 全靠身前的小孩擋。樊笙忌憚孩子，目光憤恨看着秦夢蝶。

程佳則沒這麽好運，整個走廊的出路完全被兩個女人擋住, 他真正被困了起來, 進退不得。

樊笙暫時沒空理他, 可說不好什麽時候就要拉他墊背。

“能把程佳帶進來嗎！”

羅哆望着蒙越，想不通這個原理，蒙越到底是怎麽把自己拉進來的？

連蒙越自己都不知道。

教學樓裏遇見葉廣之後，那只怪物落荒而逃。葉廣之一個字也不說，蒙越原以為自己得打一架，可誰想葉廣之只是看了他一眼，他就昏了過去。

這屋子充滿古怪，門是打不開了，窗戶到能看見外面。緊接着蒙越就發現，外面是宿舍樓的走廊。

他試圖打開窗戶，但這窗戶……

“連個鎖都沒有？你是怎麽……怎麽把我拽進來的？”

這窗戶就像一塊巨的玻璃鑲在了牆上，完全是封閉式的。

“伸手，就把你拽進來了。”

蒙越十分無辜，他自己也不能理解這種操作。

他看着羅哆他們上樓、進走廊，又看見樊笙發怒，眼見羅哆就要受到傷害，蒙越一急想去拉他，沒想到真把人拉進來了！

好了，現在兩個人一起困在這裏了。

蒙越心裏有幾分煩躁，事情進展到現在已經超出了他的預估。

羅哆無意識的揉着自己的手腕，腦袋發脹，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他本想順着窗戶多看幾眼，卻突然發現窗外的景象消失了。

一片虛空，霧蒙蒙的什麽也沒有。

蒙越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然而片刻後他的眼睛就轉移到了羅哆的手腕上。羅哆很瘦，手腕上的骨節突出。此時那地方微微紅着，正是蒙越不久前狠拽所致。

蒙隊長越看越懊惱，突然說：“對不起。”

羅哆：“？？？”

咋好端端蒙越又道歉？

兩人大眼瞪小眼，過了良久，蒙越別扭地側過頭。他長得英俊，側臉的輪廓也剛毅分明。或許是因為不好意思，羅哆發現蒙隊長的耳朵尖尖有點紅。

甭管為啥道歉，羅哆突然玩心一起，道：“既然對不起，那就補償吧。”

蒙越一邊心想他果然還是放在心上的，一邊懊惱自己真的把人家弄疼了，便道：“我……我工資不高。”

羅哆：“？”

“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羅哆：“……”

這蒙越是想花錢了事嗎！

雖然羅哆并不知道是什麽事，但他還是感慨蒙越的腦回路，學着電視劇裏女主角的腔調道：“花錢就想打發我？我是貪圖錢財的人嗎！”

蒙越臉都憋紅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羅哆斜看他，蒙越一身肌肉都是繃直的，他順着喉結和鎖骨往下看，春色掩藏在了衣領中。羅哆有點遺憾，剛想說話，便聽蒙越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一直對我……”

蒙越說這話說得太艱難，他的表情活像吞了一整個雞蛋被噎住，他斷斷續續仿佛下了很大決心才努力把話說完：“……但是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

羅哆滿臉懵逼，自己對他怎麽了？他到底在說什麽？

“等我回去，我一定給你介紹個靠譜的！”

蒙越終于說完了最後一句，內心十分輕松。可輕松之餘，他又有些焦慮。

靠譜的？誰才是靠譜的呢！原本隊裏程佳最靠譜，可自家的好白菜早就讓豬給拱了。大災難後人人活一天是一天，哪還有靠譜的呢？

蒙隊長憂心忡忡，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最靠譜。

正焦慮着，蒙越突然感覺一雙柔柔軟軟（？）略帶涼意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

“沒發燒啊……”羅哆滿臉納悶，道：“你腦子壞掉了嗎？”

羅哆這輕輕一摸，蒙越卻仿佛受了驚，頓時跳出好幾米！

他滿臉驚恐，如同受驚淩虐的小女生，道：“別碰我！”

羅哆一臉黑線，不願意了，道：“蒙隊，你看你時時刻刻對我又拉又拽，先是捏着手腕不松手，又是把我帶進這裏。怎麽看，怎麽是你欺負我啊。”

他左右瞧瞧，又道：“這地方連個鬼也沒有，出也出不去，正好方便了你對我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我沒有！我不是！你別亂講！”

蒙越淩亂大喊，痛心疾首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樣！他心跳緩不下來，覺得自己要高血壓了，嘴上還解釋道：“我沒對你動來動去，我沒！”

“哦……”羅哆拖長尾音道。

蒙越腦子裏終于“嗡”一聲斷了弦，如同前幾次一樣，木然轉身，同手同腳往門邊走。

羅哆在後面嘟囔道：“行吧，那就是我對你動來動去。”

“碰”的一聲，蒙越的腦袋再次撞到了門上。

羅哆：“……”

咯吱，門開了。

羅哆：“？？？”

蒙越反應了那麽半分鐘，才反應過來門竟然開了！他本想落荒而逃，卻又覺得這樣做實在不合适，僵持在門口一動不動。

羅哆嘆了口氣，誠懇道：“蒙隊，是我的錯。下次絕對不不經過你允許動你了，可以嗎？”

蒙越背着身，羅哆看不見他的表情，又補充一句：“蒙隊，我這麽弱小可憐又無助，你丢下我，我會死在游戲裏的。”

說完，羅哆總算覺得差不多了。

果然，蒙越繃直的身軀漸漸放松，他轉身目光複雜看着羅哆，半晌才道：“你不用這樣，我說了會保護你，就一定會保護你的。”

羅哆看着蒙越認真的神情，突然一怔。過了會，他的嘴角才揚起一絲笑，點點頭，道：“嗯。”

蒙越沒再說什麽，轉身推開門，回頭看了羅哆一眼，示意他跟上。

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一切。三維立體的空間似乎化作了二維，羅哆認了半天才認出這似乎是宿舍樓走廊？

他震驚了，他們這是穿越空間到了其他維度嗎？？玩個游戲一下子就上升到物理學範疇嗎！

“有點恐怖啊蒙隊……”羅哆喃喃。

那一瞬間，他心中甚至有點不确定，他們還能出去嗎？

蒙越卻若有所思，兩人不約而同沒往樓下走，而是走到了葉教授家門口。門沒關，蒙越輕而易舉的便推開了。葉教授的家恐怕是這個空間最正常的了，裏面的家具一應俱全，幾個小擺設甚至都不變。羅哆推開裏間的門，突然就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女人，穿着白色的裙子，背對着他坐在床邊。

“誰？”

羅哆問道。

蒙越也走過來，兩個大男人站在門口，女人卻連頭也沒回一下。

“樊笙？惠清？樊曉琪？”

羅哆連叫三個名字，女人毫無反應。蒙越搖搖頭，他們受過特殊訓練，從身形就能判斷出一個人。而眼前的女人，不屬于三人裏的任何一個。

哪怕是坐着，她的身材比例也十分完美。身材優雅，肥瘦得當，像個完人。

羅哆終于忍不住想要上前看看，那個背影卻突然消失在兩人眼前。

就如一陣風一樣，吹散了。

羅哆眨眨眼睛，問一邊的蒙越，道：“我沒瞎吧？”

蒙越看着那雙如星辰一般的眼，看着眸中自己的倒影，僵硬移開視線，道：“沒。”

同一時間。

小男孩哭得快要斷了氣，和秦夢蝶僵持已久的樊笙突然笑了一下。

她撩起一絲垂落的頭發別在耳後，突然道：“我發誓不讓他哭的。”

倒在地上的程佳突然就有一種不好的直覺，他艱難動了一下，移開砸在自己身上的鞋櫃，警惕看着樊笙。

樊笙開始哼歌了。

歌聲中，小男孩的哭泣慢慢停止。同時，程佳也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威懾力讓人動彈不得。

“這不是我殺人的時間，”樊笙笑着，無所謂道：“可我殺了你，又能怎麽樣呢？”

秦夢蝶猛然瞪大眼睛，她想要動，卻已經動不來了！

樊笙一點點逼近，她輕柔的從秦夢蝶手裏拿走孩子，小男孩蜷縮在樊笙懷抱裏，可憐的流着眼淚。

“睡吧，寶貝……睡吧……”

樊笙輕柔的哄着。

小男孩呼吸漸漸平穩，如羽翼一般的睫毛不再顫抖，眼睛閉着陷入夢鄉。

樊笙将小男孩放在地上，甚至還為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秦夢蝶眼裏的恐懼到達極點，她想要搖頭，想要動用能力，可毫無作用！

程佳閉上了眼睛。

尖叫聲震破蒼穹，終止在利器與骨骼的撞擊聲中。濃郁的血腥味湧出，秦夢蝶半張臉被砍掉，人卻還沒死。

血液從她喉管流出，她發出嗬嗬的呼氣聲。樊笙面無表情，再次一刀砍了下去。

秦夢蝶斷了呼吸。

禁锢解除，程佳猛然一躍，不敢往樊笙所在的樓梯口跑去。他後退兩步，進了小男孩的房間，準備破窗而出！

他速度極快，走到靠近窗戶的床邊時，餘光突然掃見一本畫冊。

程佳沒做過多思考，卷了畫冊就跑！他的手指如同蜘蛛人一般扒在牆壁上，利用一切凸起的地方，不到一分鐘便從頂層攀爬而下！

他單手撐在地上，落地的姿勢極帥，然而半秒後，程佳站起身來抖抖灰搓搓手，疼得跳跳腳。

他呲牙咧嘴打開畫冊，快速翻動着。

這本畫冊上記錄了很多個女人，床邊、廚房中、花園裏的，課堂中、操場上、辦公室。而然這些女人，全部是個背影。

程佳想了想，又聽到耳機那邊傳來聲音，皺了下眉，道：“七樓？我現在就過去。”

他把畫冊一卷塞到口袋裏，往教學樓跑去。

+++

女人莫名其妙的消失不可怕，可怕的是她還總莫名其妙的出現。

羅哆和蒙越第二次看見她是在樓梯口，彼時兩人已經查探完了葉教授家裏——屋裏全是樣子貨，書中是白紙，要不然就是二維平面，總之就像一個精心搭造的電影布景。

看着真，其實是假的。

樓梯口的女人站着不動，羅哆不敢再驚動她。她似乎在看牆壁，然後開始下樓。

羅哆扯了扯蒙越袖子，小聲道：“我們跟着她看看。”

蒙越不動聲色縮了一下手，将自己的袖子別了別。片刻後又有點郁悶的放下來，跟着啥也不知道的羅哆做賊一樣下樓。

他才不是擔心下次羅哆扯不上他的袖子呢！

女人的動作很輕緩，像個紙片人。兩人跟着她來到教學樓口，見她又一次消失。

羅哆仰頭看看白花花的教學樓，郁悶道：“好奇怪啊……蒙越，你覺不覺得這裏越來越怪？”

“沒有聲音。”蒙越道。

羅哆一想，有錯而專門傾聽了一番，發現果然像蒙越所說，這裏沒有任何雜音。

在一個正常的空間裏，是不會完全沒有雜音的。

羅哆心裏隐隐有了推測。

“哆哆！”

“天啊是哆哆！”

“哆哆怎麽會來！”

久違的叽喳聲再次響起，羅哆正打算詢問一下，震驚地發現說話的人就站在二樓的窗口！

三個小女生，高的低的胖的都有，一臉激動與震驚的看着羅哆。

“真的是哆哆！他看我了看我了！”

“天啊他看我了！”

“不對啊？哆哆怎麽會進來——哆哆！”

三分鐘後。

三個小女生就像迷妹一樣圍着羅哆，滿臉的幸福之情。

“所以說，這裏到底是哪？”

羅哆頗有點不适應，不過仍舊神态自若問着小女生們。

一號羞羞答答，道：“是畫。”

羅哆一下就覺得很好理解了，白茫茫的一片，不就像沒上色嗎？那些二維一樣的線條、布景板一樣的房屋也有了解釋，可是羅哆不明白，他和蒙越怎麽突然就到了畫裏？

“我們要怎麽出去？”

二號嬌嬌弱弱：“不知道呀！”

“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着白裙子，但只有背影的女生。”

三號苦思冥想：“我們沒見過這個人，但見過這幅畫。”

羅哆眼睛一亮，問：“在哪！”

“我們不敢過去，但你可以去畫室瞧瞧！”

“就在七樓！”

“要趁那位大人不在的時候啊！”

七樓什麽時候有畫室了？

告別一二三號，羅哆和蒙越往七樓走去。

來來回回幾次，他們常去的也就只有教室和天臺兩個地方。羅哆找了半天，才将懷疑的目光看向一間辦公室。這辦公室與一樓惠清的辦公室在一個位置，門上面還上了把鎖。

羅哆看看蒙越，蒙隊長把之前樊曉琪的手鏈拿出來拆下一截，鼓搗着開了鎖。

“你這樣……NPC不會來尋仇嗎？”

雖然樊曉琪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但這手鏈怎麽看怎麽像是一款重要道具啊！

蒙越随口說句沒事，往門內看去。

這間屋子的構造和樓下的辦公室果然一樣，不過這裏沒有任何家具，而是擺了一個又一個畫架。有些話架上有畫，有些則是空白的紙張，羅哆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角落裏的一幅畫上。

這畫沒完工，白裙少女坐在秋千上，細嫩的雙手扶着鏈條，裙擺在風中飄逸。她一只腳則穿着涼鞋，另一只腳赤裸，不遠處的地上，正巧遺落着剩下那只鞋。

白裙的蕾絲和百褶，與之前見過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畫很漂亮，但畫上的人卻沒有臉。

“這到底是誰……”羅哆忍不住道。

“是我妹妹。”

惠清眼裏帶着淚水，癡癡看着眼前的畫。

小雲——那個新人女生在一邊紅了眼角，握拳道：“這男的——這男的太可恨了！”

艾倫在一邊不置可否，時而看看門口，時而聽這兩個女人聊兩句。

惠清吸着鼻子，勉強一笑，道：“我一定要殺了葉廣之。”

當一個女人複仇的時候，堅韌、柔弱等衆多有着沖突的屬性都會彙聚在一起。帶刺玫瑰這個形容詞，一點也不為過。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艾倫換站起來看向門口，他等的人終于來了！

即使知道程佳沒什麽事，艾倫還是第一時間走到他身邊，把媳婦兒渾身上下都看了遍。這之後心裏的石頭才落地，可憐兮兮道：“以後不要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了，你出事了，我和孩子怎麽辦呢？”

惠清、小雲：“……”

“爸媽會照顧好大毛的。”

程佳輕描淡寫，仿佛他們真的有個娃而不是條大金毛一樣。

“你們為什麽會在一起？”程佳轉而問惠清。

程佳這人大多數時候很和善，性格好，人又乖巧，是家長老師喜歡的類型。他看起來毫無殺傷力，又整天沉迷于科研，雖然頭上頂了副隊的名稱，但外人都覺得程佳是走得軍方後門，技術入股。

可被蒙越丢給程佳調教了倆月的艾倫知道，程佳完全就是表明随便裝裝，他要想動手，大半隊員都打不過。

程佳虧就虧在從未進入過游戲，沒有獲得能力。

這樣一個人，認真起來是很可怕的。

他目不轉睛看着惠清，想從她細微的面部變化中看出貓膩。可惠清僞裝的十分完美，她道：“原本我和蒙越程佳他們準備去後面看看，突然就起霧了。我在大霧中被困了很久，霧氣散了後身邊一個人也沒。我不敢單獨去後面，便準備上來看看。”

這是個完美的解釋，妖異的霧氣任誰也沒法解釋。

“惠清姐姐很可憐的，”小雲在一邊幫腔：“如果我妹妹被人害死了，我也一定會幫她報仇！”

程佳沒說話，冰涼涼注視着惠清，艾倫臉上笑嘻嘻的表情也淡了。惠清也沒理會他們，走到一副畫前，看着秋千上的女孩。

女孩沒有臉，惠清顫抖着摸摸畫，眼淚啪啦啪啦往下滴。

小雲十分不忍，道：“姐姐，你別難過……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葉教授的！到時候我們問清楚，到底是誰害死了你妹妹！”

小雲的話滿是幼稚，惠清扯着嘴笑了一下，充滿冷漠和仇恨。

“不是他，便是他的妻子，他們兩個，都該下地獄！”

艾倫和程佳沒動，卻在隐秘的交流着。

“老婆你說她像是在說假話嗎？”

“不像，可我總覺得不對。”

“要是假的這演技也太好了……怎麽辦啊現在，萌哥和哆哆都不見了，我們要穩住！”

程佳思索片刻，突然想到樊笙護着的那個小男孩。他想了想，試探道：“你知不知道……葉廣之有個孩子，男孩，三四歲的樣子。”

惠清表情頓時變得震驚。

她顫抖着，道：“怎麽，怎麽可能？葉廣之的妻子無法生育，他們一直都沒有孩子。三四歲？三四歲！”

惠清突然有個可怕的想法，她做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道：“我妹妹，我妹妹是四年前去世的……”

+++

房間的電子鐘裏顯示着2019.1.20，而這幅畫的落款則是2015。

“四年前的畫。”

這女人到底是誰？

羅哆腦殼疼，呼出一口氣，看向蒙越：“不想了不想了，也不知道程佳他們怎麽樣了。”

“不用擔心他。”蒙越道。

羅哆一排排畫走過去看，看不出什麽。蒙越也四下檢查着，這間畫室可比葉廣之家裏豐富的多，裏面的東西都是真實的物品。

畫室角落有張孤零零的桌子，上面擺着不少學生作品，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作業”。羅哆随手翻着看，突然一頓。

有一張署名是樊曉琪。

羅哆看着那畫不眨眼，覺得樊曉琪特別大膽。

沒看出來啊。

蒙越見羅哆半天不動，走過去一看，頓時變了臉色。

羅哆眨着眼睛看那對抽象的裸體男女，安撫蒙越道：“藝術、藝術。”

蒙越反正臉色不太好。

羅哆咳了一下，翻到畫紙背後看作品簡介。

這似乎是葉教授所要求的，每個學生的作品背後都有一小段解釋。樊曉琪寫的大膽，簡介只有兩個字“我們”。

羅哆無語，将重要道具交給了蒙越。

他剛想嘟囔兩句，卻猛然擡頭看着教室外，喊：“誰！”

蒙越在他喊出來的一瞬，已經沖出去了！羅哆兩步跟上，只見蒙越站在十米開外，手上拿着一個本子。

“看見了嗎？”羅哆緊髒問蒙越。

蒙越搖搖頭，将手裏的東西上繳給羅哆，道：“只落下了這個。”

羅哆翻開，發現是本日記。

14.09.11

我喜歡這裏的一切，同學老師以及教學樓，連花園裏的玫瑰都是那麽好看。感謝上蒼可以讓我來這裏讀書，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帶姐姐來看看。

14.10.25

今天老師誇我畫得很好。

畫畫是件很難的事情，但是就像姐姐所說，只要堅持就有一切，我一定會成為一名大畫家！

14.11.12

換了位新老師，竟然是葉教授！我好喜歡他的，但他好像不太喜歡我。

14.12.24

今天是平安夜，和他一起過的。

羅哆和蒙越面面相觑。

“看來是本……少女戀愛史啊。”

雖然日記這種東西沒有署名，但兩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樊曉琪的東西。樊曉琪14年九月來到這裏學畫，零零散散記錄不少日常，但提及最多的就是“他”。

用腳趾頭想都能确定，他就是只出現過一次姓名的葉教授。

少女的哀思總是悠長的，平安夜過後，年輕的女孩誤入了溫柔陷阱。她知道自己這麽做不對，甚至知道他有家庭和妻子，但還是忍不住接近他。

15.2.18

今天是大年三十。

我從家裏跑出來，偷偷去見他，十二點的煙火很美，在他筆下的城市更美。

我覺得我更愛他了，我知道這樣是不對的。然而他的從不拒絕，卻給了我無盡的勇氣。

我要告訴他一件事，他一定會開心的，我們會組成一個家庭，會像一對正常的夫妻一樣。

15.3.4

開學了，不知為什麽，我覺得他不想離開那個女人。

15.3.14

姐姐來看我，說我胖了很多。我們一起去買了手鏈，很漂亮的顏色。

我不敢告訴姐姐。

日記在這裏戛然而止。

羅哆突然有一個疑問。

“你覺得……惠清說得是真話嗎？”

羅哆本來是不怎麽信任惠清的，可看到樊曉琪的日記，突然有點猶豫。

這個日記，又是誰故意留下的呢？

+++

聽到惠清的話，小雲最先反應起來。

“啊！難道說……那個小孩是你妹妹的孩子？”

惠清臉上還是比哭還難看的笑，她哆嗦着問程佳：“他長什麽樣？那個孩子長什麽樣？我要去看看……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小雲還是怕，可跟NPC聊天讓她放松了警惕。她小聲道：“姐姐，外面很可怕的，我們不敢去。”

“你能保護我們嗎？聽說後面……有很可怕的人。”

惠清果然道：“我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麽呢？你跟我走，不要怕。”

小雲立刻喜上眉梢，還朝艾倫擠眉弄眼。

羅哆是程佳親眼看着被蒙越拽進牆裏面的，兩人早就想去一探究竟。奈何樊笙戰鬥力恐怖，這下有了惠清，事情便好解決了。

倆NPC争鋒相對，總不可能掉頭攜手揍他們就是了。

這次去宿舍樓的時候，程佳多研究了幾分鐘那副壁畫。

艾倫本來哼着歌蹲旁邊和程佳一起看，但程佳玩游戲到現在對歌聲有陰影，走過去踹了艾倫一眼。艾倫委委屈屈站起來嘆口氣，滿臉無聊跟着程佳看畫。

他們在這停留，惹得惠清不悅，道：“我們趕緊上去看看！”

“你們先上呗。”

艾倫加入特役隊是真的走了後門，不像程佳蒙越等人經過嚴格訓練，很多細節方面他都不如他們。

比如現在，程佳看出了畫裏的異樣，艾倫就看不出來，只能打嘴仗先支開其餘兩人。

小雲雖然覺得自己已經取得了NPC的保護，然而想來想去還是跟人類玩家在一起比較安心，扭扭捏捏站在那不願意走。惠清又看了眼時間，有點急躁道：“不上去看看嗎？”

艾倫瞥她的表，上面時針分鐘指着十一點零五。

這節課是十一點二十下。

程佳總算收回目光，道：“走，上去。”

惠清松了口氣，表情略有忌憚，緩緩上樓。

艾倫聽到耳機裏傳來程佳的聲音。

“這畫不對，我在裏面看見了蒙隊和羅哆。”

+++

羅哆和蒙越不知道他們的身影已經顯示到了偌大的壁畫上，對着日記研究半天，羅哆還是決定先去找一二三。

這三個小鬼雖然不頂什麽用，但打聽點東西還是可以打聽到的。

“你們和樊曉琪是同學嗎？”

一二三似乎早就料到羅哆會回來，她們叽叽喳喳講個不停：“是的呀！”

“那可不是個好女生。”

“她挺可憐的。”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女生似乎燃起了八卦之魂，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羅哆接受着一條一條通過提示，可就是抓不住重點。

就在這時，一邊的蒙越突然問了個不想幹的問題。

“你們真的不知道怎麽出去嗎？”

三少女頓時卡殼。

她們喜歡羅哆，但似乎有些怕蒙越。蒙越雖然長得帥，可兇起來的樣子還是很可怕的。一二三被他看着，不約而同往後退了退。

“你們見過艾倫。”

蒙越肯定道。

羅哆也突然想起來，一二三曾經說過艾倫是儲備糧，等那位大人吃飽了就能出來。那位大人必然是攻擊過蒙越的怪物，這怪物難道一直隐藏在畫裏？每到什麽契機就出去？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這玩意來無影去無蹤。

羅哆看着一二三，有點不高興。

二怯生生道：“哆哆，你不要生我們氣。”

三更是哭唧唧，絕望喊道：“哆哆生我們氣了！哆哆生氣了！嗚嗚嗚不活啦哆哆生氣啦！”

一出聲：“你不本來就死掉了嗎？”

三卡殼，然後哭得更兇，喊：“雖然我死了！但我也想要自由啊！”

二非常難過，對羅哆道：“儲備糧等那位大人吃飽了就能出去，可是，可是那位大人已經吃不飽了啊。”

一和二對視一眼，道：“沒有這麽多人，那位大人一直吃不飽，馬上就要吃儲備糧了！”

羅哆為艾倫哀悼了那麽幾秒，又開始飛快轉動大腦。

據艾倫所說，每個游戲中，通關條件都會經過提示給玩家，不存在讓完結一頭霧水找不到目标的情況。游戲進行到現在，該出現的npc也出現了，該死的玩家也死了，通關的秘訣，也一定給了他們。

排查所有記憶，得到“被要求”幹的事情，有兩條。

一則是找到葉教授，一則是幫惠清複仇。

然而惠清的複仇對象是誰？殺死樊曉琪的兇手有兩位嫌疑人，葉教授和樊笙。

葉教授殺了自己兒子親媽？聽起來有點殘忍，樊笙的嫌疑還是要大一些的吧。

羅哆思考的很認真，沒發現三正在怯生生地看他。蒙越察覺到，視線移到了三身上，三吓了一跳，慌慌張張移開視線。過了一會，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蒙越。

蒙越挑眉：“怎麽了？”

三急急忙忙道：“沒事！沒事！”

可過了一會，她又忍不住偷看羅哆。

蒙越有些不高興，上前一步吓唬小女生道：“說！”

三果然要被吓哭，嘤嘤道：“我就是，就是想找哆哆幫個忙。”

蒙越的一聲“說”把羅哆也吓了一跳，聽三哭唧唧這麽講，有點不忍心，道：“什麽東西。”

“畫呀。”

三小心翼翼道：“我們的畫，我們都有一幅畫。拿到畫，我們就可以擺脫這個世界的束縛。”

一認真道：“是很重要的東西呢。”

二可憐巴巴看着羅哆。

羅哆突然問：“你們有畫的話，剩下的NPC有嗎？”

+++

小男孩一筆一劃畫着，樊笙在一邊看得高興，道：“真好看！”

其實他的筆法十分幼稚，畫的人也不傳神，但小男孩還是指着畫上的人說：“這是爸爸，這是我，這是媽媽，這是阿姨。”

黑禮服的男人、矮小的孩子，空白着臉的女人，以及盤起頭發的樊笙。

樊笙嘴裏有些苦澀。

“阿姨，你為什麽總不見爸爸呢？你在生爸爸的氣嗎？”

面對小孩子的問題，樊笙沉默了一下，道：“是的，我在生你爸爸的氣。”

小男孩擡頭，不解道：“為什麽呢？爸爸，爸爸明明很好啊。”

樊笙眼裏帶着淚花，搖了搖頭，摸摸小男孩的腦袋。

葉廣之不好嗎？

好的。

葉教授少年成名，歸國後便取了青梅竹馬的妻子。這麽些年一直與老婆相敬如賓，逢年過節禮物不斷，兩人處處透露着恩愛。

成婚數年無子，葉廣之甚至公開回應，沒有孩子又能怎麽樣？

他是所有人心中的好男人。

腳步聲在安靜的樓裏特別明顯，小男孩耳朵動了動，放下畫筆，道：“阿姨，有人來了！”

樊笙将小男孩抱在懷裏，仿佛沒聽見一樣。

這姿勢可能不舒服，小男孩動了動，小聲問道：“哆哆哥哥會來嗎？”

樊笙問：“阿姨沒有把哥哥抓來，你生氣嗎？”

小男孩一笑，道：“我不生氣呀。”

他在畫紙上畫上藍天白雲，嘆了口氣，像個小大人一樣：“我已經很幸福了呢，要是，要是媽媽也在，就更好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樊笙抱着小男孩走進了房間，她将小孩放在床上，叮囑道：“你一會會見到很多人，有一個阿姨，如果……如果她想傷害你，你就叫她……媽媽。”

小男孩怔住，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問：“媽媽？是，是我的媽媽嗎？”

樊笙沒解釋，笑了笑，溫柔對小男孩道：“乖乖在這坐着，阿姨去去就回來。”

她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外間的門猛然被撞開！

紮着馬尾的惠清，仇恨地看着樊笙。

兩個本不應該見面的NPC，終于因為樊笙在不對的時間殺了人，打破禁制，相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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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裏的世界突然傳來動蕩。

動蕩很大，羅哆扶住身邊的蒙越才逐漸站穩。

伴随着震動，一二三的臉色猛然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