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黑發少年明明從大火中走出來, 卻毫發無損,他的眼神如同古井一般無波無瀾, 如同垂垂老矣的老人, 卻又似乎帶着幾絲對這個世界的懵懂茫然,如同初來人世的稚子。
蒼老卻又懵懂,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結合到一人身上,明明矛盾卻又不顯得突兀。
他回頭看了熊熊燃燒的院子一眼, 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怨氣,于是下一刻,這座已經被焚燒得差不多的院子便在瞬息之間變成了一堆斷壁殘垣,随後灰飛煙滅。
黑發少年轉身朝城外走去,他所到之處, 衆屍臣服下跪匍匐,房屋瓦舍坍塌成灰,生機斷絕寸草不生。
這些被雷電老祖操控了的魔屍, 卻如同臣子一般匍匐在黑發少年的腳邊,如同在叩拜它們的王。
鬼中之王。
……
孟西洲本來想在附近找一找她家小師弟, 但她心知雷電老祖和霍東樓修為差距頗大, 就算雷電老祖能暫時用魔屍大軍拖住霍東樓,也絕對拖不了多久。
最重要的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一個小小的築基期修士哪敢在兩個渡劫期修士鬥法現場多逗留, 渡劫期修士鬥法動辄移山平海,一個餘波都能讓她死上十幾次。
“小師弟啊小師弟啊,千萬不要怪師姐!師姐相信你一定能自己搞定的!”孟西洲給自己做了一秒鐘心理建設, 然後迅速從儲物袋裏掏出了一張土遁符用掉了。
這張土遁符自然是孟西洲從雲中池那裏得來的,可以日行千裏,乃逃跑必備佳品,唯一的缺點是無法控制方向和選擇目的地,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跑到什麽更危險的地方去,所以她本來沒打算用。
但現在還有什麽地方會比兩個渡劫期修士鬥法現場更危險呢?
于是孟西洲毫不猶豫地用掉了土遁符。
事實證明,做人不能亂立FLAG。
當孟西洲暈頭轉向地從土裏爬出來,迎面便對上了一只巨大的犀牛,這犀牛體積非常驚人,光頭頂的角都快有一人高了,而此時它正怒氣沖沖地朝孟西洲沖來,瞬間吓得她魂飛魄散。
竟然是金丹期靈獸巨犀獸!
Advertisement
她這是剛從狼窩中爬出來就一頭撞進了虎穴裏啊!
說絲毫不慌是不可能的,但孟西洲也見過不少世面了,還不至于就此吓倒,她冷靜而迅速地拔劍出鞘,一劍紮入巨犀獸眼睛裏!
這是巨犀獸全身上下唯一的弱點,也是原著女主孟西園用小半條命換來的寶貴經驗。
巨犀獸仰天長嘯了一聲,然後便轟然倒下了。
不等孟西洲松上一口氣,一個憤怒的女聲便響了起來:“你是誰啊!”
一個穿着五彩繡花裙的女修跳了出來,她長得還算清秀可人,卻打扮得跟個花蝴蝶似的,瞪着一雙杏眼怒視孟西洲:“這巨犀獸可是我的獵物!你竟敢跟我搶?你可知道我是誰!”
孟西洲下意識道:“抱歉,我不知道它是你的獵物……”
“不知道?!”花蝴蝶冷笑了一聲,“我在此處狩獵,廢了好一番功夫,就快能把巨犀獸拿下了,你卻忽然跑出來搶我的獵物!這是趁火打劫!你罪該萬死!”
孟西洲微微皺眉,她也沒想到這巨犀獸竟然有主,本想好好解釋一番解開誤會,但這女修的語氣也太沖了吧?
“這位道友,你講講道理,我總不能站着不動任它撞上來吧?”
“你這是在說我蠻不講理?竟敢說我蠻不講理,好大的膽子!”花蝴蝶又是一聲冷笑,“你剛才就不該動手!誰讓你忽然沖出來?”
孟西洲耐着性子道:“我不要這巨犀獸,你就當是你殺的。”
“本就不是你的!”花蝴蝶眼珠子一轉,唇角勾出了一抹惡意的笑,“除非你自斷一手!誰讓你手賤!”
孟西洲終于忍不住反駁了:“這巨犀獸額頭上也沒寫你的名字吧?你說你狩獵已久,我看它身上怎麽一點傷痕都沒有?”
花蝴蝶臉色漲得通紅,卻依然牙尖嘴利:“這崆城誰不知道此處是我們孟家的地盤!你竟敢搶孟家看中的靈獸!你就是要與孟家為敵!”
孟西洲這下真的愣住了,崆城?孟家?她這土遁符竟然讓她日行千裏回到了崆城!有沒有這麽巧?有沒有這麽倒黴!
見孟西洲愣住了,花蝴蝶頓時得意洋洋了起來:“怕了吧?快動手自斷一手!否則我就替你動手!”
孟西洲微微皺眉,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遇到的每個家族子弟都是這般嚣張跋扈恣意妄為,也不知道是她倒黴,還是這些家族子弟全都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爛透了。
她淡淡一笑,拔出劍來:“那就動手吧!”
花蝴蝶顯然沒見過有人在她擡出孟家的名頭後還能安然自若的,頓時氣得柳眉倒豎,也當場拔出了她的劍,眼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一道男聲卻忽然橫插進來:“紫芙表妹,發生什麽事了?”
一道藍色身影忽然出現,來人穿着一襲藍衣長袍,君子端方,如硯如玉。
花蝴蝶一見到來人,頓時紅着臉撒起嬌來:“表哥……”
孟西洲卻是猛地心頭一沉,孟天冬!
她那渣男表哥!
……孟天冬怎麽會在這裏?她心念一轉很快便反應過來了,之前孟天冬在蓬萊宗之時便表示要與她一同回崆城,雖然她拒絕了,但孟天冬顯然還是自己回了崆城,而她用了土遁符之後莫名奇妙跑到了崆城來,自然也就好巧不巧碰上孟天冬了。
孟天冬在看到孟西洲後,果然也有些驚訝,但很快他便溫和一笑:“西洲表妹,你也回來了?”
這下輪到花蝴蝶愣住了:“西洲……表妹?”
孟天冬微微一笑:“紫芙表妹還不認識西洲表妹?西洲表妹也是我們孟家的人,我們先前一起從蓬萊宗出來,一起下山歷練。”
孟天冬不着痕跡地用語言拉近了他和孟西洲的距離,仿佛兩人很熟似的,孟西洲略有不爽,卻又不好反駁,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蓬萊宗?”花蝴蝶孟紫芙臉色一白,雖然她向來以孟家為傲,但其實她也不過是孟家的一支旁支而已,血脈不夠正統,就連天賦也只是平平,孟家天賦最出衆的子弟都進了蓬萊宗,而她連蓬萊宗的外門弟子都不是,哪怕她聽說過孟家所有天資出衆的年輕一輩的大名,卻從未聽說過這個孟西洲的名字,但蓬萊宗這三個字所代表的意義,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孟天冬仿佛沒發現兩人剛剛還劍拔弩張,笑容溫和地問:“剛才發生了什麽?”
孟紫芙吓得臉色蒼白:“什、什麽都沒發生!”
孟天冬笑着問孟西洲:“西洲表妹,是這樣嗎?”
孟西洲察覺到了孟天冬想要息事寧人的意圖,笑了笑道:“也沒發生什麽大事,就是這位道友非說我搶了她的巨犀獸,還要砍斷我一條手臂……如此而已。”
孟紫芙瞬間臉色煞白。
孟天冬輕輕嘆了一口氣:“紫芙表妹,是這樣嗎?”
“不、不是……”孟紫芙下意識否認,“誤會!都是誤會!不、不對!那只是個玩笑而已!你怎麽能當真呢!”
孟西洲笑了笑道:“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孟紫芙沉默良久,咬了咬唇:“那你想怎麽樣?”
孟西洲:“那你也自斷一手吧。”
孟紫芙頓時整個人如遭雷劈,她下意識看向了一旁的孟天冬,一向溫潤如玉的表哥卻沒有開口阻攔,只是平靜地看着她。
她一心戀慕的表哥,眼睜睜地看着別的女人逼她自斷一手。
看着這樣的孟天冬,孟紫芙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眼眶也一點點泛紅了。
就在她顫抖着手緩緩舉起長劍時,孟西洲卻忽然笑了:“開個玩笑而已,你怎麽能當真呢?”
孟紫芙手一顫,長劍落地。
孟西洲本來就沒打算要孟紫芙的手,但對方太過咄咄逼人,她要是什麽都不做似乎不太好,而孟天冬剛才的沉默,已經達到了她的目的。
她微微一笑道:“我要你的手能幹什麽?鹵豬蹄嗎?不過表妹你下次可別再這樣了,幸好你遇到的是我這樣人美心善的,要是遇到個锱铢必較的,別說削一只手了,你說不定要被削成人彘。”
孟紫芙屈辱得渾身發抖,卻連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好了好了,”孟天冬笑着出來打圓場,“既然西洲表妹已經不生氣了,那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吧……對了,西洲表妹,你可是回來參加老祖大婚的?你上次走得急,我忘了和你說此事了,不過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吧?”
蓬萊宗有好幾個老祖,但崆城的孟家只有一個老祖,那就是崆城城主孟上柏,他雖是蓬萊宗八大長老之一,卻長期鎮守崆城。
“老祖大婚?”孟西洲挑了挑眉,她還真不知道這件事,不過原著裏倒是提過一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到時候會發生一件大事……
“你不知道?”孟天冬笑容溫和,“現在知道也不遲,很多孟家人都趕回崆城了,西洲表妹你……”
“我還有事。”孟西洲不太想去蹚這一趟渾水。
孟天冬笑着還想再勸,孟西洲卻忽然臉色一變,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好事做多了,亦或者是在生死之間有所感悟,她隐隐有了突破的跡象,連忙開口道:“這附近最近的客棧在哪裏!”
孟天冬愣了一下,但還是笑容溫和:“西洲表妹你打算留下來了?”
“……快帶我去!”
她要等不及了!
孟西洲知道如果他們不是修士,孟天冬一定會以為她急着找客棧上廁所……
但現在她顧不上想太多了,一進客棧房間,她來不及和孟天冬道謝,反手就關上了門,把笑容溫和的孟天冬關在門外。
正準備跟進去的孟天冬看着離他鼻子不到一寸的房間門:“……”
房間內的孟西洲爬上床後,立刻盤腿坐下,開始凝神閉關。
……
等她再睜開眼睛,她已經成功突破到了築基期巅峰!
這種進階自然不會有什麽天地異象雷劫當空,但她突破過後更加敏銳的五官,還是察覺到周圍的空氣似乎清新了不少。
孟西洲心情愉悅地呼吸着周圍的清新空氣,卻忽然眉頭一皺,當這股似乎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清新空氣漸漸消散後,她聞到空氣裏似乎有一股若隐若現的渾濁臭味,是從外面傳來的。
她站起來推開窗戶一看,正好看到路上有個人慘叫着倒地,開始拼命掙紮打滾,很快,他身上便長滿了黑斑……這一幕竟然和她之前見過的那場怪病一樣!
但下一刻,她便驚訝地發現那人是個修士,雖然只是一個引氣期修士,卻染上了一種據說只有普通人才會得的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