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入後院周錦遇敵
容府很大,京中僅次于皇宮,為前朝聖手魯世元所築,其布局之精妙風景之靈奇一度讓世人驚嘆,只不過在數年前,随着主人的更換,這座華麗的府邸漸漸開始被糟踐。
先是無數名貴花草珍奇山石被挖出丢棄将所有風景破壞,随後挖地牢設機關築高牆廣增護衛又将所有的布置打亂……總之,不到三個月,這座修建時花費了足足十三年的園子就被毀得不忍目睹。
當時所有的人都心疼異常,可始作俑者卻渾然不在意——再好再美的園子對他來說都不如一座堅固安全的屋子重要。
而這些變化還不是全部,等到一年後,一道高而厚的圍牆又被築起,橫貫東西,将整座府邸一分為二。由此,所有格局被打破,聖手魯世元的痕跡再難被尋覓。
至于為什麽要那麽突兀的在中間建起一道牆,倒也有一番原因。
容肅位高權重卻始終不曾娶妻,于是諸多美人便源源不斷的從不同的人手上被送了過來,或為皇上裴元修,或為皇後李氏,或為監察司右營指揮使李香年,或為其他各種皇親國戚大小官員,當然,其原因目的各不相同。
對于最後者送來的女子,容肅通常都會不留情面的将他們打發,可是對于前三者,他卻只能沉着臉接受——裴元修的軟磨硬泡,皇後的綿裏藏針,乃至李香年的陰謀詭計,都給了他不得不将那些女人留下來的理由。
不過,人雖然留在了府上,容肅卻根本不耐煩見到她們,女人對他來說從來都是草芥禍水之物,根本不屑與之為伍,如何能容忍她們出現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更何況,這些女人被送來都是別有用心的,所以很快,當一個女人試圖制造偶遇靠近他身的時候,他毫不手軟的扭斷了那女人的脖子示以警戒,然後迅速命人建起一堵牆,并将剩下的所有女人統統關了進去——全程,沒有商量,毫無餘地。
——也正是因為此舉,監察司容大人“斷袖”才在一夜之間被傳得沸沸揚揚,府中美女如雲,他卻如此不解風情,不是斷袖又是什麽?當初,所有的人都這麽肯定的揣測着。
而随着那道牆的建成,整個容府被割裂成了兩個世界,并且,不容互相踏入,特別是後院,如無批準,一旦有人試圖越過那道牆,那就是必死無疑。
容肅,極為防範後院的那些女人。
不過有了這道牆,以後但凡還有人不死心的想要送來女人,容肅總能來者不拒的“笑納”,當然,轉手必然是被無情的丢在了這裏再不看一眼。
而現在,就又有個女人被丢入。
……
游廊走道裏,周錦跟着容府的管家走着,眼睛不時向四處看着。周遭戒備森嚴,随處可見手扶腰刀的護衛,可是就算她在他們跟前走過,這些人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周錦看着,不動聲色,只暗暗跟緊了管家的腳步。
管家一直往後走着,周錦知道,這是要帶她去後院。昨天夜裏容肅憤然離開時,她在裏面很清晰的聽到他對門外的人說道——“明天送她去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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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容肅當時說這話的語氣,周錦嘴唇下意識的抿緊了,陰沉,不耐,煩躁,像是棄之如敝履,又像是避之恐不及。所以雖然不知道後院到底是什麽,可她知道,那絕對不是一個好地方。
可是她有別的選擇麽?
府邸很大,路有點長,所以等到來到那面牆下時,已經過去了一些時候。
容府管家拿出鑰匙開着門上的鎖,周錦看着兩旁站立着的嚴密防範的侍衛,心想這裏面也不知道到底有些什麽,只是待門打開之時,她看着裏面的場景,眼神一下變了。
僅一牆之隔,可內外卻有着天差地別!
剛才前院內,還是森嚴肅穆,寂靜無聲,往來之人皆着黑衣,讓人壓抑;而現在這後院,卻是姹紫嫣紅百媚千嬌,透過繁茂花叢,隐隐還能聽到衣香鬓影裏,笑聲如鈴。
怔了那麽一下,周錦終于明白這後院到底是個什麽地方了,自古帝王有佳麗三千在後宮,容肅如此勢大,又如何能免。
回想起當初第一次洞房之時他的熟絡,周錦垂下了雙眸,了然——原來倒從未想起過這些事。心中生出了一些情緒,卻也不是不悅,只是有些不适,從來不擅于女人打交道,如今要被送入這個全是女人的地方,也不知道最後會是如何。
管家已經進了去,周錦繼續跟上。一路上,四周女人不斷,三三兩兩聚着,做着各種各樣的事,或為園中采花,或為亭中撫琴,可所有的人一看到她,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計,紛紛将目光投了過來。
周錦感受着一道道來自四面八方意味難明的視線,不自禁的,脖子彎了彎,那些目光裏,帶着好奇,帶着審視,帶着了然後的嘲諷。不過很快,她又微微挺直了脊背,因為她發現,這些人的目光跟當初平安鎮上那些人的目光,也沒多大的差別。
想及此,周錦嘴邊微微抿了抿,露出了一絲淡到無的笑意。
管家很快在一間遠離其他建築的院子前停住,将人迎進屋後,他對着周錦道:“夫人請稍坐片刻。”說着便退了下去。
周錦在桌邊坐下,環顧四周。院子不大,布局簡單,可是與剛才一路走來所見的相比,這裏顯然要華麗大氣許多,裏面空無一人,卻被收拾的極為幹淨,只是從其四下裏透着的冷清來看,這裏似乎從未住過人。
所以,自此以後她就要住在這裏了麽?
還在思忖間,門外已傳來一些動靜,擡頭看,卻見管家已帶着幾個女人走了過來。周錦皺了皺眉,因為她發現管家竟然是走在了為首那個女人的左後側,表情還帶着些恭謹。剛才過來時周錦可見到那些侍衛見到管家時的恭謹的,現在他這般……下意識的,周錦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個女人身上。
二十出頭,目光銳利,嘴唇緊抿,一看就是平素不茍言笑之人;身材高挑,穿着身看似普通的綠衣,可是昂首挺胸間卻流露出一絲不容侵犯的威嚴之氣。
這人是誰?
不是主,卻也不像仆。
周錦心裏生出了警戒之心,然後靜等着他們走近,等着管家介紹着來者何人。
可是當那行人走進屋後,管家還未開口,為首的綠衣女子已經先行彎身,她道:“夫人。”
周錦微微有些吃驚,很快反應過來她是在向自己行禮,倒沒想到這樣一個人會給自己行禮,只是這禮……卻也瞧不出半絲敬意,聲音更是冷冰冰的,并且,眼神一直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
“這是後院的管事,綠梧姑娘。”管家見狀,趕緊介紹。
只是這麽簡單麽?周錦不信。
管家觑見她眸中的狐疑,卻也沒準備介紹更多,雙眸一垂,便道:“後院之事都是綠梧姑娘打理,以後您有什麽事找綠梧姑娘就行了……如無其他事,老奴便先退下了。”說着,彎下腰,等着恩準。
雖然心中尚有很多疑惑,不過他既這麽說,周錦自然也不會阻攔,所以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管家得令,施了一個禮後就退身出去,如細細觀察,便能知道他退後的步伐要比往常快上一分。
這是避之不及了。
少爺并未明說如何處置新夫人,現在他做什麽都顧忌着,而既然少爺下令将其放在後院,那麽一切都讓綠梧來解決吧——管家如是想着。
周錦将一切看在眼底,明白,自己的處境只怕是堪憂了。
管家一走,屋中氣氛立馬僵硬許多。
周錦覺得身上有些重,知道綠梧是一直在盯着她看,不免有些不适,可是想了半晌,幹脆回過了頭,卻也不說什麽,只是迎着她審視的目光,不卑不亢,極盡淡然。
如此一來,綠梧的眼神變得深邃了,是沒想到她會這般應對。收回視線,揚起下巴,說回正題,只是聲音卻比剛才更透着些冷,“這些人将留下來伺候您。”
這些人,自然指的的是剛才跟着她一道來的。一共有六人,四個小丫鬟,兩個婆子。
周錦一一掃過,沒作聲。其實她很想将她們回掉些,因為她并不習慣跟這麽多人共住一屋檐下,先不說陌不陌生,就說這些人,想來也是伺候她的目的為少,監視她的目的為多吧。
雖然始終不知道這位綠梧姑娘到底是什麽身份,可是她眼中的不善,周錦還是再深刻不過的感受到了。
“夫人想來也累了,奴婢也不再打擾,告辭。”
周錦依然沒說什麽,因為綠梧說完這句話時,只看了她一眼,便徑自轉身出去了。
這人,口口聲聲喊她夫人,卻絲毫未曾将她放在眼裏,她的所有事情也都不由她過問,只将一切安排好了給她……這真的是她為主她為仆麽?
老管家雖然對她保持距離,但到底禮待着,而這麽一個管家,如此倨傲,又到底為何?
周錦不認為這是容肅的命令,那麽想來,這個綠梧姑娘有着別樣的資本。
看着那道挺直的背影越走越遠,再聯想起一路走來時那一道道複雜的目光,周錦知道,雖然經過了不知今夕何夕的地牢,經過了四處含着敵意的丞相府,可是一切,還都沒有結束。在這個後院,想必比在之前所有的地方都要過得辛苦……
不過,有什麽可怕的呢。
……
周錦開始适應周遭的環境,而在距她不遠處的一座院子裏,綠梧屏退跟着的丫鬟,只身前往內室。
裏屋,一個身着華服無比端莊的女人手執黑子,正瞧着早已落子無數的棋盤。晨光透過窗棂落在她的臉上,灑下一片寧靜又祥和的光澤。
聽到有人進來,目光一動,卻未擡頭,只将手中棋子輕輕落下。
啪。玉質相碰,發出輕微卻清脆的聲響。
“如何?”棋子落定,她看着滿盤棋局,淡淡問道。
綠梧已沒了先前的倨傲,一直挺着的背也彎了下來,她尤為恭謹的回答道:“姿色尚佳,為人鎮靜,沉默寡言,看不出深淺。”
華服女人擡起頭,眉頭微微動了動,默了半晌後,道:“先靜觀其變。”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