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少宮眼看着面前給自己行大禮的小小少年，頗有些不知所措，她提點人是常有的，但卻是從未收過徒弟，實在不知道怎麽教人。
“我兒子交給你”，魔尊說，“你得好好教他本事，若是将來有人上門挑戰，他得在我族奪得一席之地，才能威震四方。”
少宮正要辯解什麽，結果魔尊那突然消失的酒意又突然返上來了，只見他跑出門，抱着河邊的一棵歪脖子樹吐了半天，剛直起腰，頭一歪，又砸進了河裏。
跪在地上的慕白趕緊起身跑過去，“阿爹。”
魔尊是個酒鬼，慕白的童年一定不怎麽美好，這小孩子成熟的讓人心疼，少宮心一軟，也就罷了。
慕白不算是天資高的人，但确實努力，畢竟又天生是個魔王，根骨也差不到哪裏去，少宮的耐心和教導能力，便硬生生被他練出來了。
九重天上，南江汜剛醒沒多久，只覺頭昏腦漲，恰逢玄靈帝君過來探望，南江汜扶着床坐起身，“帝君？”
“你可終于醒了。”
“我怎麽……我怎麽了？”
“渡天劫，沒發覺自己身上有些變化嗎？”
南江汜伸出手，看了看自己周身，雖是個神仙，也老大不小了，他卻從未飛升渡過天劫，“就我這拉跨的法術怎麽還能有機會渡天劫的？”
“這倒不知，可能是因緣造化，就像當年的戰神映司一樣，明明是瀕死的人卻又突然活過來，從此，再也沒有什麽能傷到他。”
“可我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日場面實在慘重，很多人的記憶都有損傷，可能就是一種自我防衛，不想記起那些慘烈景象。九重天陰雲密布，天雷滾滾，神帝遭天劫化成了一棵搖錢樹，天火燃燒了大半個月，連人界都連累災難連連。”
“哦……”南江汜遲鈍道。
他起身下床，拿起架子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神帝忍不住問：“你要去哪裏？”
“去找我師傅。”
“殿下，九重天無主，你需得繼承大統。”
南江汜系扣子的手頓住，看向玄靈帝君，“帝君覺得我做得到嗎？我前半生從未學過治理天下的事宜，就連法力也不能服衆，文不成武不就。”
玄靈帝君走上前，“所以得從現在學起，我總不能一直代你掌管天宮，會被人說閑話的。”
南江汜自醒來，便總覺得空落落的，聞言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帝君明明是想回自己的三重天釣魚去，若不是天宮無人主事，恐怕你也不會呆在這裏。我要先去看看我師傅，告訴他我醒了，這些事情以後再說。”
南江汜說完，便飛也似地溜走了，徒留玄靈帝君無奈的嘆息。
嘆息完，他才想起，按照禮數，南江汜怎麽也應該先去給神帝拜祭上柱香，再去給那命薄的玉真公主上柱香，但再要攔人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季節，黃花谷繁花正盛開，五顏六色的鮮花布了漫山遍野，南江汜瞧着這野花——師傅何時換了口味了？
輕車熟路的走入宅門，這風吹雨淋了不知幾百年的木頭門發出“吱呦”的響聲，南江汜順着小路往竹屋走着，隔着老遠便聽到山野間有孩子的嬉鬧歡笑聲，他仔細一聽，怎麽還有師傅的聲音？
師傅何時有了個孩子？這可了不得，待會兒定要調侃他一下。
南江汜順着聲音走近了魚塘裏，師傅正在河裏摸魚逗弄岸上的娃娃，娃娃手裏握着一把野花嘿嘿笑着，師傅把水灑在他的身上。
這場景讓南江汜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咳，師傅早。”
“喲，你醒了。”
未等南江汜應一句，那娃娃猛地撲過來抱着他的腿，熱切道：“大哥哥。”
南江汜：“你認識我？”
那娃娃臉上的神采一暗，不知所措的看向河裏的黃煜，黃煜趕緊安慰他說：“他大病一場，好些事不記得了。阿洛是一只小妖神，被你救過安放到我這裏的。”
黃煜從水裏走出來，“我們今晚吃魚，你留下嗎？”
“那是自然”，南江汜答，“阿洛？”
阿洛擡高眼睛看向他，南江汜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喜歡他，提着他兩根胳膊抱在了懷裏。
“我是在哪裏救你的？”
“在妖界啊，你要偷跑進去，我要偷跑出來，我們就撞上了。其實那次天災以後，我也有些東西記不清了，實在……實在太可怕了，現在都不敢想起。”
南江汜不忍戳他的傷心事，但心裏确實存疑。
回到這裏以後，南江汜提出，希望黃煜教他法術，黃煜心裏一驚，南江汜作為一個天生的神仙，從小學會的法術卻都是最低級的，戰鬥力估計也就比阿洛強一點點，現在突然要教他法術，黃煜竟然有些不習慣。
“也是，若是繼承帝位，沒點本事傍身也壓不住事兒，來吧，那你就同阿洛一起學吧，你年紀大學的快點，我自然也就教的你多些，你做好忍受皮肉之苦的準備。”
阿洛作為一只妖怪，長得甚是快，不過區區三百年，他便從一個娃娃長成一個少年郎了，從只有南江汜腿那麽高，直長到了他的肩膀處，阿洛對他的稱呼也從大哥哥，變成哥哥，最後變成了師哥。
三百年裏，南江汜學習甚是用功，黃煜見他心氣足，把他往死裏打壓，沒想到他竟也扛過來了，法術學的很是樣子。
三百年後，玄靈帝君将他往跟前一叫，先是提點批評了他幾句他不愛學政事，一出了九重天連人影都找不到，好像這裏有什麽妖魔鬼怪似的，然後才緩緩進入了正題。
“神魔兩族恩怨已久，但自我主事以來兩族相處還算太平，魔尊有個兒子甚是疼愛，有這麽個兒子讓他記挂在心上，想他也不會做出那些鬥得你死我活的事情。但是近日兩族邊界躁動不安，而神族自上次天災以後便人心惶惶，不得已，我想出一個折中處理之法。”
南江汜接話：“帝君想出了什麽法子。”
“我打算與魔族來一場比試大會，壓一壓邊界的騷動，滅一滅魔族的氣焰，也漲漲我族的威風。這次我與魔尊都不會出手，戰場是你們這一代年輕人的，江兒，你是天宮太子，自然少不了你。”
南江汜愕然，“帝……帝君，你開玩笑吧？”
玄靈帝君笑道：“我見你跟着黃煜法術學的還不錯，怎麽，不想試煉試煉嗎？”
“可也才三百年而已，我若是輸了，豈不是給神族丢了臉面？”
玄靈帝君人比較直白，“你确實打不過那魔尊的兒子，雖然你比他年長點。”
南江汜：“……那你還要我去。”
“你是必須要去的，畢竟身份在這裏，年輕的一輩将來都得跟着你，你不能讓他們失望，可未必需要你親自動手。映司那裏有幾個徒弟，随便挑出幾個帶去就絕對沒有問題，所以不必怕丢了臉面。”
南江汜嘆息一口，“這得要多厚的臉皮，才能帶領一衆處處比我強的小神去赴約啊。”
玄靈帝君笑說：“治理天下，需要的未必一定是法術。”
南江汜這才知道，玄靈帝君是想借此磨砺他，只是他的賭注未免下的太大了。
魔尊這廂收到了戰帖，自然是欣然赴約，商讨之下，二人相約在千山湖。千山湖湖面空曠，四周群山環繞，群山做看臺正好，空曠的湖面也足夠這幾個小輩鬥法的了，這地方選的甚妙。
因這地方正好是兩族邊界，于是神魔兩族便也早早忙碌起來了，若是依着法力懸在半空看熱鬧個幾天幾夜，那不僅是損耗戰鬥力，更是極其不閑适的一樁事，所以搭建看臺還是比較重要的。
慕白這廂拖着他的師傅陪同他一起搭建看臺，少宮心裏卻有種不妙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微妙，似乎有點懷念，還有點想逃。
“師傅，你覺得這樣設計怎麽樣？”
少宮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圖，她對建造實在沒什麽心得，“還不錯，你設計我來建，反正這東西是一次性的，也不用太講究。”
慕白又低頭看了看地面的圖，肯定道：“嗯，那就這樣了。”
“好啊”，少宮說，“我記得有一門口訣是專用于建造的，太久不用有點想不起來了，正好讓我試試，想起了正好教你。”
這種聽起來很無聊的口訣，她曾在天書上看過，好像是很早之前一個專注于建造的神創出來的，當時只是覺得有趣看了一眼，沒想到有一天還真能用上。
少宮攜着慕白飛上了千山湖半空，她凝神想了片刻，開始施決，只見群山上樹木連根拔起，自動劈成了均勻的木板，整齊有序的自我搭建起來。魔界這方的三座山峰便用木板這麽搭在了一起，層層疊疊，能坐能站，且不妨礙視線。
至于正中心那必然是魔尊以及魔族一衆高官的位置，少宮左手畫了個圈，掃了過去，那山頭被劈出幾道臺階，木板接着貼合上去，威嚴端莊。
少宮看了看，雖然做工有點糙，但整體效果還不錯，反正都是一次性的，講究個什麽。
“可以了，再造幾把桌椅放上去就行了。”
慕白目瞪口呆，這建造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
少宮一邊教他一邊說：“這桌椅的建造和這看臺的精細打磨就交給你了，來，我教教你怎麽施決。”
慕白剛剛被震撼，覺得有趣，自然學習心重，沒多久，就能造出一把歪七扭八的椅子了，只是這椅子若是平衡能力不好的人，坐上去得摔個大跟頭。
這個決他玩了一天，少宮就在一旁喝茶看着。等到神魔比試大會的前一天，他終于把看臺拾掇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