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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1)

這一日,初春料峭,冬雪未霁,六界上下仍是一片銀裝素裹。唯獨萬年暖融的仙界,未見半分寒意,暖風融融得一如亘古。

但不知為何,偏生這赤霄殿的早朝卻是頭一次比往常早退了半個時辰。

仙官們照例是披着錦袍正冠上朝,走完三跪九叩的流程,接着本該再聽幾位上仙念上一巡無意義的閑話。但還未及上仙開口,那龍椅之上的年輕女帝卻已然道了一句“無事退朝”便拂袖要走,又命侍從依位次給衆仙分了茶點以堵悠悠之口,而後倏然施了移形之術,一眨眼地就不見了。

衆仙立在原地,一邊呆愣地接過茶點,一邊望着那向來不茍言笑的女帝離開前不經意地在眼角眉梢露出的微末笑意,很快就由原本的瞠目結舌轉為心生好奇,接着便開始各自起盤問身側的宮內侍從來,幾番套話後才知道,原來陛下是要趕去給徹底痊愈的小殿下設宴慶祝,也要親自去接一位回歸了神位的故人。

于是一些人開始驚訝于小殿下病好的速度之快,又不禁猜測是被哪位“神醫”所治,而另一些人則是好奇,陛下那位的“故人”是究竟何人,能有如此顏面驚動當今天帝。

而他們誰也不知,那所謂的“神醫”、“故人”,此刻都在天界西北側婆娑林後,那處空置了許久的浮游宮殿內。

浮游宮與一衆仙殿仙宮隔得極遠,其位置恰巧落在上古魔境北荒、仙界天池以及神界入口的三方交彙之處,堪稱六界禁地,平日裏巡防不斷,戒律森嚴。而自千年之前,神族上神澤尤,亦即浮游宮宮主失蹤之後,那裏更是被下了無數道禁制法陣,莫說宮女侍從,幾乎連走獸飛鳥也不敢再靠近其半步。

因而照理說,此處本該是一片死寂森然。

可待女帝穿過婆娑林,踩着流雲緩步而來時,不遠處那鎏金匾額之下,宮殿的門卻是開着的。

門前的玉石臺階上鋪着濃郁靈氣,随着白霧缭繞周轉,兩側的宮牆上有柳枝垂落,其間漏過斑駁光影,晃得牆垣上的仙藤青黛如墨,繞着朱紅牆壁四下蔓延開來,顯出一派生機盎然。

而甚至走近了,還能聽見有栖息于此的鳥雀歡鳴不斷,哪裏有半分久置無人的模樣?

但女帝面上未顯半分愕然,似是早就對此習以為常,她回過身屏退了跟過來的貼身侍從,便輕車熟路地撚訣開了身前的禁制,頭也不回地擡步走了進去。

靈流拂過,金色衮服搖曳垂下,落在青磚鋪就的地面之上,女帝未走幾步,竟是擡手摘了頭頂的帝冕。厚重的壓感撤去,那張總是帶着肅穆的臉上多了一分明媚的笑意,接着她擡眼望了一眼數步之外的正殿,剛要擡步走過去,忽有一只圓滾滾的鵝黃毛球從天而降般落在了她的懷裏。

“拂清小公主,你可算來啦!”

一聲少女獨有的明快歡呼落下,鵝黃毛球中鑽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貓腦袋,幽藍剔透的眸子溜溜地轉過來,在與眼前人對視後眨了眨,顯出了幾分靈動嬌俏的神态,“等了許久卻未見蹤影,以為你忘了,方才我險些要去找你呢!”

被喊作小公主的女帝還未回神,卻是下意識地接住了她,而後微頓了一下,這才勾唇笑起來,一邊頗為熟稔地撫了撫貓下巴,一邊道:“抱歉。才散朝,遲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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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她道:“數月未見,夢幽姑娘,近來可無恙?”

“無恙無恙!”小貓——夢幽飛快地答道,一邊雀躍地動了動尾巴,“快走吧小公主,你家小殿下鬧着要娘親,丁符仙上哄不住,正抱着在他在殿內巴巴地等你呢!”

催促的話語匆匆落下,未等對方回答,夢幽一邊自她懷中跳下去,一邊張口咬住了她的裙擺,不由分說地将她往前拽去,似是早已等不及了。

然而等拂清回神,方低下頭跟着小貓走了幾步,忽而有一人的身影停在了她的身前。

“小幽。”清潤的嗓音落下,帶着幾分笑意,“才一會兒沒看着你,怎地又亂咬人衣裳?”

接着,一只白皙而骨瘦的手撫上了小貓的脖頸,動作輕柔地将其從地上抱了起來。

拂清倏然一頓,有些詫異地随之而擡眸,望見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莫約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年身着一襲水藍長袍,以素白玉冠束發,長眉之下面容清逸,舉手投足間端的是副儒雅謙和的好姿态。然而可惜的是,他的雙目之上束着一條緞面白帶,其後的眸子緊閉着,似是無法視物。

“你……”拂清怔在原地,某個熟悉的名字分明浮至心底,卻又因着心緒生亂而一時哽在喉間難以道出。

于是先她一步,少年朝她傾身一禮,勾着唇朝她微微一笑。

“失禮。”他道,“不知拂清公主,可還記得我?”

察覺到對方似是欲言又止,他又是一笑,卻是未再開口,轉而低頭拍了拍懷中的夢幽,道:“小幽,看來公主是忘了,你替我告訴她,好不好?”

“才不好!她、她肯定不會忘了我們的!而且——”

夢幽在他的懷中掙紮了一下,似是有些羞惱卻又無法躲開,“而且小祈哥哥你快松手!快、快放我下來!我堂堂一只窮奇,怎麽能被人這麽、這麽抱着……”

“是麽?當真不讓我抱?”被喚作小祈的少年——游祈見她這般掙紮,笑容裏浮現幾分狡黠,一邊動作輕柔地扶着小貓的後頸,撓得對方忍不住得一陣顫栗,發出舒服的輕微呼嚕聲。

拂清看着他那張熟悉的面容,又看着那雙被蒙着的眸子,一時悲喜交加,竟不知作何反應,直到下一瞬有人忽而自她身後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襟。

“娘親娘親!”

一個熟悉的小孩兒聲音響起來,帶着青嫩的稚氣和幾分委屈的哽咽,“小貓有人抱,阿君也要娘親抱!”

這話未落,接着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阿君別鬧,你娘親的朝服怎能亂扯?乖啊你先松手,聽話……”

拂清驀然回首,卻見丁符早已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清秀的臉上滿是無奈之色,而夢幽口中正哭鬧的小殿下此刻被他抱在懷裏,一邊揮舞着圓胖的胳膊攥着她的衣襟,一邊撒嬌似地要往她懷裏鑽。

于是好似大夢初醒般,被喚作娘親的拂清回過神來,伸手接過哭鬧的小孩兒,朝着丁符搖頭道:“無妨,阿君要扯就随他去吧,想來是這幾日我太忙了,沒時間陪他才……”

說着,她忽而頓了頓,眼角瞥到小孩胳膊上不知何時多出了的一只雙線銀镯,露出了幾分訝異,唇中話音戛然而止。

片刻後丁符察覺到了她的神色,視線随之也轉了過來,解釋道:“啊,忘了說,這镯子是用生死樹之上的銀鏈打造,帶着神咒,比其枝葉更能鎮人魂魄,所以——”

“你說什麽?”拂清忽而出聲打斷了他,“你方才說……生死樹?”

丁符一怔,下意識點了點頭。

頓了頓,他張着口似乎還要說什麽,卻再一次被拂清打斷:“所以……依你之言,曦殿下和上神,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略帶顫抖的尾音落下,拂清望着丁符,那雙眸子好似忽而被什麽給照亮了,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于是好半晌,丁符終于回過神來,也跟着笑了起來。

“對。”他道,“今晨才到的,此刻正在後殿休憩——”

他話音未落,拂清卻是忽而消失在了原地。

————

浮游宮因機關重重,又設了頗多幽暗竹徑,顯得內裏殿宇繁複,廊回崎岖,很輕易就能叫人迷路。

故而哪怕是身為天帝的拂清,也繞了好一陣子才到了宮後的寝殿。

面上出了一層薄汗,她卻未曾伸手去擦拭,待平息站定後,擡手扣了扣殿門。

木門被敲擊的聲響聽上去極脆,在這四周寂靜裏顯得格外清晰。

于是不到一瞬,随着腳步聲由遠及近,殿門便被人自內推開了。

拂清應聲擡頭,卻見眼前出現的并非是她意料之中的澤尤或者曦,而是一位帶着面紗的女子。

那女子莫約十七歲上下,穿着一襲制式與天界仙子相仿的衣裙,但又并非平日裏天界常見的那種雲錦,而是繡着金紋的羽裳。

羽裳輕如薄霧,随風而動時,于衣擺間依稀可識得幾分流轉着的金色靈流。

這靈流的氣息叫人拂清覺得熟悉,頓了頓,她有些訝異地挑眉道:“神族?”

然而話落,她忽地想起了什麽,又道:“不,确切而言……你是戕鳥一族?”

這一句多了幾分肯定,于是那女子莞然地點了點頭,又欠身一禮,朝她恭敬道:“戕鳥族少司命,見過天帝陛下。”

“果然。”拂清了然地一颔首,面上詫異撤去,接着又露出些許疑惑——

不對。

她心道。

戕鳥一族向來避世不出,平日裏萬年難遇一次,而自千年前族長娵紫死于天界紛亂之後,此族中人更是對天界心有怨憤。故而除卻在天界邊陲巡守的蒼梧将軍,再無一族人肯踏足此地。那麽,這位與她從未謀面的少司命,怎會突然……

思及此,她道,“既然是司命神官,那便無需多禮。只是不知今日神官來此,所為何事?”

“回禀陛下。”女子斂眉答,“今日小官來此,本無意叨擾,只因今日我族之王回歸天界,故吾等特來請其重登神位。”

“王?”拂清一怔,“你是說……曦?”

見女子颔首,她頓了頓,又略露訝異,有些猶疑地道:“可……可曦如今仍為凡人之軀,又因為命格衰微而氣息微弱難辨,你們是如何知道她在此處的?”

“是——”

“是我告訴他們的。”

卻見那女子還未及回話,忽而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拂清循聲望去,這才發覺有人早已出現在了五步之外的庭院裏。

“蒼将軍?”拂清訝然一怔,“你不是受召去神界了麽?怎地也……”

“小将今日來此,目的自然是與陛下一樣。”蒼梧笑了笑,“有故人歸,須得親自來迎,方顯誠意。”

“故人”二字落下,拂清怔忪片刻,而後倏然一笑。

是了,是故人。

她的故人,戗鳥族的小殿下,終于等到了她的執念,跳離那痛苦的輪回,回來了。

而如今,居于神界之外的戗鳥一族無主攜領久矣,其族中司命千裏迢迢親自趕來迎接其族中殿下,為其重築神骨,拜登王位,倒是再合理不過了。

“既然如此。”她勾起唇,面上帶了幾分會心的笑意,“那便有勞司命帶路,攜蒼梧将軍與孤……與我一同前去與這故人相晤,如何?”

“陛下相邀,榮幸之至。”蒼梧笑着欠身,微微一禮。

言畢,三人便沿着進門之後的回廊往前走。回廊兩側是疏落有致的墨竹,斜着斑駁的樹影落在人身上,顯得清涼幽靜。司命走在最前,绫羅織就的衣擺自羽裳之上垂落下來,鋪在木制的地面上,沒有一點聲音,腳步卻走得極快。而到了殿門之前,她卻未曾停步,只一邊繼續引路,一邊朝着身後的拂清、蒼梧二人解釋道:

“因着晌午便要行繼位大典,王上方才沐浴了一番,此刻未在寝宮內,而是正由王後作陪,于後殿梳妝正衣。”

聞言,拂清先是下意識地颔首,接着忽而又反應過來什麽,沖她詫異地一挑眉:“王後?”

司命驀地一怔,腳步頓住,正要答話,一旁的蒼梧卻先哈哈地笑起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王、後?噗哈哈哈哈!”她笑得彎下腰去,險些倒了身形。一旁的拂清伸手扶她,亦是跟着一晃,不明所以地在那笑聲裏頓了頓,而後亦是笑了起來。

“倒也說得不錯。”拂清道,“今日小曦封了王,上神是她夫君,自然該是稱一聲王後。”

“這……”司命有些尴尬地頓了頓,“是小官失言,上神……上神娶王上為妻,本該、本該是尊為王夫的,我……”

眼見她面頰羞紅,蒼梧漸漸收了笑:“無妨無妨!澤尤上神向來脾性溫雅,就是你當面如此喚他,只怕也是不會惱你的,寬心!”

她安撫地拍了拍司命的肩,拂清也笑着順着她的話開口安慰了一番,待司命恢複鎮定,三人這才繼續往前走去。

不到半晌,身下的回廊到了盡頭,眼前出現了一團濃郁的白霧。那白霧袅袅地彌漫開來,帶着暖熱的濕氣,顯得格外粘稠,再靠近些,甚至能聽得那一側隐約傳來的潺潺水聲。

——而那水聲來源,正是自天池引來的玉泉。

但因隔着霧,只能隐約望見幾分泉水之上的水光。而泉側四方立着的屏風外,小徑上正沿路立着侍女,見幾人來,依次朝着他們欠身行禮。司命擡擡手,一邊下了木制臺階,一邊斜穿過霧氣,轉身走向旁側的內殿。

然而那些侍女走過來替他們開了殿門後,卻并不入內,只躬身擺出請的姿态。

于是拂清只略略一頓,便跟着蒼梧與司命一起走了進去。

內殿修繕清雅,入之即可聞得幾分香氣,那香氣幽然,自滿屋的清明燈火間缭繞而過,襯得這殿內愈發寂靜。

于是這寂靜裏,自數步外的矮案之後傳來的輕微響聲,便顯得格外分明。

——那裏,此刻正站着數位身披羽裳的侍女,手中端着沉木妝奁,團團地圍簇在兩人身前。

而那兩人一站一坐,皆背對着這側。立着的那位身形颀長修雅,着一襲白衣,正微微傾身,似在輕聲說着什麽。而坐着的那位正仰着頭,自滿頭傾斜而下發絲間露出玉白的脖頸,輕輕靠在那白衣人的懷中,一邊滿含眷戀地望着對方,一邊專注地聽着。

聽見腳步聲,那白衣人先一步回首望過來,露出一雙含着笑意的桃花眼。

“來了?”他溫聲道,“幾位略坐,阿曦妝容未成,還需等些時候。”

這嗓音從容淺淡,帶着與從前殊無二致的柔和笑意,于是拂清不由得怔了怔,接着這才将視線從坐着的那人身上移向他。

“你……”她頓了頓,欲言又止似地張着口似要說些什麽,末了卻被身側的蒼梧推着肩,徑直朝着二人走了過去。

“上神客氣了!”蒼梧一邊推着她,一邊朝着白衣人——澤尤上神笑眯眯地道,“王上此刻正遭神骨重鑄,意識朦胧不清,還有勞您親自看顧在側,守着陌生族人替她梳發描眉。”

說着,她又轉過臉,朝着身側停了步的司命吩咐道:“既已帶到,司命一起過來,協助上神,替王上戴冠罷。”

“是。”司命颔首,接過其中一位侍女手中的妝奁,也跟着走了過來。

拂清原本還有些莫名的愣怔,但被那話中的“意識朦胧”四字一提醒,忽而意識到了什麽,面上浮起幾分恍然。而後她停在那矮案之前,重新将眸光轉向了那坐着的女子身上。

那正是曦。

但此刻的曦與平常不同,她換去了素來慣穿的那身青紗衣裙,轉而穿上了一襲金羽織就的華裳。那華裳上的翼狀金紋流光溢彩,襯得她肌如凝脂,面容嬌麗。兩彎黛色長眉清麗舒展,額心點着被描畫過的銀白神印,叫她原本就漂亮的眉眼愈顯熠熠生姿,豔得幾乎難以叫人移不開眼睛。

唯一可惜的是,此刻她确實是因神骨重鑄而意識朦胧,那雙銀色的眼眸霧蒙蒙的,濕潤眼尾亦是泛着紅,叫她的神色顯得有些可憐。

仰着面,曦那雙渙散的眸子不斷地輕眨着,似是頗為困倦,但卻為看清身後之人而極力地睜着,于是很快就在眼底浮起了淚意。

然而漸漸地,察覺到身側人未在看着自己,她面上的眷戀之色愈發缱绻,一雙手緊緊地攥着澤尤上神的衣擺,仿佛是在怯怯地尋求着什麽。

故而上神原本還要同來人說些什麽,卻被扯着忍不住低下頭,溫柔地笑了笑,而後再次傾身下去,安撫似的輕輕吻了吻她的額角,這才提起手中墨筆,繼續替她描眉。

感受到下巴被觸感熟悉的指尖捧着,曦這才重新安靜抿下唇,眨着眸子,任由自己被擺弄。

雙眉描完,接着就是绾青絲、簪雲鬓、戴金冠,朝她圍過來的侍女越來越多,她卻未曾顯出半點抗拒,整個人乖軟得好似一只精致的瓷白娃娃,格外惹人憐愛。

等到半個時辰後她終于妝成,唯剩鞋履未穿,澤尤便将早已快要睜不開眼睛的她整個攬入了懷中。

“阿曦累了,你們先退下吧。”

他輕聲朝着身側的一衆侍女,卻未曾擡頭,仍是目光專注地望着懷中人,似是怕她再生出方才的那般不安。

片刻後待侍女盡數離開,懷中人亦是被他安撫着閉上了眼,他這才擡眸,望向一旁正呆立着的拂清。

見對方一臉愕然的模樣,他勾唇笑了笑,似是怕驚擾懷中人,開口将聲音放得更低了些,朝着她歉聲道:“失禮了,方才因着阿曦,對陛下多有怠慢,還請見諒。”

“陛下”二字落下,卻見眼前原本正一動不動的拂清好似大夢初醒般整個人狠狠一顫,有些恍惚地搖頭道:“沒、沒失禮。”

她道:“我只是不知道,小曦居然會……會……”

她“會”了半天,卻愣是沒說出完整的一句話,于是澤尤挑了挑眉,狀似無意地眯了眯眼睛:“嗯?”

“呃!”拂清被吓得退了一步,“沒什麽,既然如此,我先告辭了。”

言畢,她竟是拽過一旁的司命和蒼梧拔腿就走。

蒼梧還未緩過神,冷不防被拽得一個趔趄,滿臉詫異地望向她,卻見那向來穩重的天帝陛下,居然顯出了幾分罕見的慌亂。

——她當然慌。

因為再不走,那殿內的甜膩味道,就要将她幾人給淹沒了。

————

戗族的即位大典禮節繁瑣,待到曦受了萬鳥朝拜,被上神帶回浮游宮,已然是翌日的傍晚。

二人到的時候,宮內宴席方設,恰好可入座。天帝拂清未在主席,與丁符一同換了尋常衣袍,帶着笑意舉盞相迎。

她面上沒了昨日重逢時的那般拘謹,多了些從容随意。而另一側,蒼梧不知何時變出了兩只龍角,正手拉手逗得小殿下咯咯直笑,見他二人來,也僅僅只微微擡眸掃了一眼,颔首致意。

不知是不是吩咐過,殿內此刻并無仆從留守,便好似尋常舊友的會宴。于是上神同幾人一一垂眸見禮,便将視線轉回身側。

曦此刻神骨已成,意識清醒了些,但因累了許久,神态間瞧着仍是有些困倦。她在上神身側落座,纖長眼睫垂落下來,安靜得好似一尾竹。

片刻後,眼看着她就要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上神便伸手将她攬入懷中,安撫地吻了吻她的鬓角。

“阿曦乏了麽?”他溫聲開口,低沉悅耳的嗓音落下,輕得好似耳語。

聞言,曦吃力地擡眸,仰着頭将懵懂的眸光望向他,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唔……”她抿着唇輕輕哼了一聲,似乎還不太習慣于開口講話,擡手示意地指了指對面的坐席。

于是澤尤這才擡首,轉而望向另一側。

那裏,正是游祈的坐席。

仿佛在猶豫着什麽,游祈已離席起身,但卻又停步在數步之外的原地,他手中不知正攥着什麽,骨節泛白,好似用了極大的力氣。

那雙被白布蒙住的雙眼似有所感一般,正死死地“望着”這一側。雖是張着口,但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那道淺色雙唇輕顫着一張一合,好似在無聲嗫嚅着兩個字。

仔細分辨一番,卻是“師兄”二字。

于是澤尤低聲笑了笑,道:“是有話要說麽,小祈?”

低吟般的一聲輕喚落下,帶着刻骨的熟悉感,少年整個人驀地一震,手指驟然脫力,叫那掌心攥着的東西掉了下去。

下一瞬,随着叮地一聲脆響,殿內所有人的動作皆是一頓,齊齊朝着這邊看了過來。

卻見那原本正站在原地的少年忽而上前一步,那道白布之後有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他發着抖,哽咽地吐出了久違的稱呼:“澤師兄……”

被他喚作澤師兄的上神聞聲淺笑着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又望見夢幽化作的黃貓忽而從游祈懷中跳下來,銜起那掉在地上的物什,朝着這邊飛奔過來。

于是上神伸手接過,垂眸細看,卻是一支再熟悉不過的玉骨長簫。

“師兄……”

游祈的聲音随之再次響起,卻是顫得厲害,幾乎聽不清字句,“是我對不起你,是……是我和父親害了你……”

“我知錯了……兄長。”

最後一句落下,嗚咽聲再也止不住地崩流而出。

于是上神頓了頓,将玉骨長簫收入掌心,攜着雪白衣袖拂案而起,朝對方走了過去。

“別哭,小祈。”

上神微微俯身,停在那少年身前。低柔的嗓音拂面而來,于是少年隔着滿眼淚意仰面,望見那雙桃花眼依舊笑意溫雅,好似依稀還是當年那位脾氣溫和的凡人游澤。

那個……一生都被自己的生父親手困于枷鎖之中的澤師兄。

他分明是一介上神,卻被種了惡咒,抹了身份,終日拘于牢籠之中,遭着所有人的鄙夷,過得連賤仆都不如。

繞是如此,卻仍能帶着淺笑望着眼前同父異母的自己,對自己萬般庇護。

可自己……自己做了什麽?

不但誤會他害死了父親,甚至天真地以為,父親所作所為不過貪心而已,罪不致死。

以至于後來,受了狐妖蠱惑,蒼鱗山上,甚至是想要用他教給自己的劍術,親手去殺了他。

那些曾經被他口口聲聲道出的“替父報仇”四字蕩徹耳側,終是叫他再也忍不住發起抖來。

不到須臾,那道蒙在眼前的白布已然是濡濕一片。

直到下一瞬,一雙手輕輕地落在了他的額發間。

“不是你的錯,小祈。”

游澤親手替他拂過淚,又輕輕将那長簫送回到對方掌心,安撫般地緩聲道,“我知你身不由己,亦知你本性良善,故而自始至終,從未怪罪過你。”

啜泣聲倏然一頓,游祈應聲擡眸。

卻見那雙至為溫柔的桃花眼望着自己,眸中笑意清雅,一如從前。

“……從未怪罪過你,也從不怨你父親。”

“因為當年的東境之禍……”頓了頓,那雙眼中黯然幾分,“禍亂中的樁樁件件皆因我而起,萬千殺孽也由我所造,若說抱歉,也該是我。”

“抱歉,小祈——當年沒能護着你,又親手殺了你。如今能與你重逢,聽你喚一聲兄長,是再幸運不過了。”

“所以,別難過了,好麽?”

一聲一聲的柔聲低語落下,游祈的哽咽聲終于止了,他再次接過長簫,卻是小心翼翼地将其護在了懷裏。

“嗯。”他微微點頭,緩過神來,接着才遲緩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把對方的衣袖沾濕了,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臉。

“是我失儀了。”他道,“今日是嫂子的喜日,本不該壞了興致,我自罰三杯以謝罪。”

言畢他有些慌亂地退回坐位,又舉起酒盞,仰頭将其一飲而盡。

“再一杯。”他一邊斟酒一邊道,“祝兄長二人同心永結,往後再無災禍,一切安好,事事順遂。”

最後一句落下,仿佛道出了無盡的深意,于是其餘三人這才回過神來,望着上神亦是回了席間,重新坐在了曦的身側,便紛紛跟着游祈一同舉起酒盞,朝着上神與曦行酒道賀。

眼見着殿內重新熱鬧起來,游祈的面上亦是恢複了原先的笑意,在他身下原本正頂着貓腦袋暗自觀察着的夢幽忍不住松了口氣。猶豫片刻,夢幽将目光轉向上神身側一直未曾開口說話的曦,見對方似是有些睜不開眼睛,便就近自案上銜起一枚酸果,擡步朝對方走了過去。

然而那貓爪子才剛伸出去一只,她忽而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處陡然一涼,有人捏着她的毛将她從地上拎了起來。

她愕然回首,卻見那當今天帝嫡生的小殿下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後,一雙滿含稚氣的圓眼睛湊過來,将她捧在鼻尖之前,咯咯地笑了起來。

烏溜溜的眼珠子盯過來,夢幽狠狠一僵。

“哈!捉住啦!”小殿下脆聲道,将目光轉向不遠處的丁符,“爹爹你看,是貓!”

聞言,正與拂清說着什麽的丁符随之被吸引着轉過視線,面上笑意還未來得及收,接着待看清了他手中的東西,卻是大驚失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你你你——”他有些結巴地指着自己的兒子,“你快放下!那可不是什麽貓,那是你夢幽姑姑!”

“姑、姑?”小殿下歪了歪腦袋,望着手中被他捏着脖子一動不敢動的黃貓,濃眉微簇,似是有些疑惑,接着将目光轉向不遠處的曦,道,“不對不對,我姑姑在那裏!”

“神醫姑姑!”男孩兒稚嫩的嗓音落下,忽而又抱着貓,雀躍地朝着曦跑了過去,一下撲到了她的懷裏。

溫熱的觸感倏然傳來,原本正微倚在上神身側滿面困倦的曦陡然一驚,睜開眼,猝不及防對上了一大一小兩雙眼睛。

小的那雙是藍色的貓眼,正一臉驚恐地朝她露出求助的目光。而大的那雙卻笑眯眯地彎起來,帶着滿眼小孩子的清澈純真,一眨一眨地望着她。

對視之下,曦忍不住怔在了原地。

半晌,見她沒有反應,小孩又湊近了些,徑直将貓塞入了她的懷裏,獻寶似地揚聲道:“咯,神醫姑姑,這個給你!娘親說是你治好了我的病,我該謝謝你,還要祝你和姑父早生貴子!”

這一聲詭異的“早生貴子”四字落下,鬧得丁曦徹底困意全無,她先是下意識地往身後人的懷中縮了縮,又有些猶疑地伸出手,輕輕地從小孩手中接過黃貓。

“唔……”她抱着貓垂下眸,有些吃力地張了張口,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卻沒能發出聲音。

見狀,她身後的澤尤低聲笑了笑,開口替她道:“殿下有心了,我家夫人不便開口,我替她謝過這份厚禮。”

“至于‘早生貴子’四字……”

他尾音悠長地頓了頓,垂下眸,望見懷中人那對粉白的耳尖不知何時早已泛起了薄紅,唇角笑意愈深。

“……便也承殿下金口吉言,祈其早日如願以償。”

最後一字随着輕笑落下,掃在後頸的溫熱氣流缱绻拂過,終于擾得懷中人忍不住地眼睫一顫,而後便賭氣似地別開臉,咳嗽幾聲,掩飾着端起身前酒盞,悶着腦袋小口小口地啜飲了起來。

然而喝到一半,恰巧這時丁符從另一側走了過來,一邊抱起還在胡鬧的小孩兒,一邊忍不住瞄向自己的姐姐。

見對方沒有生氣,于是他松了口氣,下一瞬,他正要告辭離開,忽而卻又瞧見了什麽,整個人驀地一怔。

“姐姐。”他疑惑地蹙起眉,“你在喝酒?”

許是他話裏的詫異太過分明,叫曦與澤尤一齊擡眸,朝他看了過來。

怎麽了?曦眨了眨眼睛,無聲地詢問他。

“呃。”丁符一頓。

“其實也……也沒什麽……”看她一眼,又看澤尤一眼,丁符嗫嚅着,末了猶豫片刻後才道,“不過是自昨日重逢起,見上神自始至終一直垂首斂眸,似是滿心滿眼只姐姐一個,倒是當真情真意切。”

“只不過今日宴請,因着怕飲酒傷身,我命人将姐姐的杯中換成了茶水,故而此刻姐姐手中這杯,是我親自釀給上神的……送子酒。”

曦倏然一怔。

下一瞬她猛然咳嗆起來,眼尾霎時被羞得泛起深紅,手中酒盞不穩地掉落下去,而她顧不上衣裳被濺濕,幾乎是下意識地側過首,将整張臉都埋進了上神的懷裏。

而那雙本就紅了的耳尖,此刻幾乎豔得能滴血。

丁符話一說完,卻未曾料到惹出的反應如此之大,于是不由得僵在了原地。片刻後,眼見對方那咳嗽起了一聲,便再也止不住,漸漸咳得氣息微弱,幾乎要沒了氣力,他這才有些心虛地撓了撓頭。

而見狀,一旁的上神罕見地斂了幾分笑意,垂下眸,伸手細細地替她輕拍起脊背來。

直到好一會兒,懷中人被安撫着平息下來,那雙桃花眼中的心疼之色卻未褪去,而後他眸望向丁符,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小生。”他道,“你姐姐方得神骨不久,眼下身體孱弱,你別欺負她。”

丁符讪讪地吐了吐舌頭,揣着仍在叽叽喳喳的小殿下,一溜煙兒似地走了。

————

半個時辰後,宴席未歇,但眼看着另外四人——抑或說三人一貓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小聲說些什麽,澤尤便起身向他們告辭,帶着因再次陷入困倦而睜不開眼睛的曦離開了。

他牽着她的手出門,屏退了想要上前來扶人的侍女,傾身下去,親自将曦抱了起來。

曦冷不防騰了空,懵懂的雙眼眯開一條縫隙,眼睫撲簌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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