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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1)

半盞茶後,西街巷尾。

木門矮屋裏側,頂着顏兮面龐的蒼梧正坐在木案前,手裏揣着茶盞,一瞬不瞬地望着另一側的少女。

然而少女此刻卻并未看她,只安靜地垂首坐着,纖長的眼睫輕輕斂着,專心地飲着杯中已至冰涼的茶水。

看着看着,蒼梧的眸中逐漸浮起了掩飾不下的焦急與心疼之意,捏着杯壁忍耐半晌後,見對方仍無反應,她終于忍不住放下了茶盞,斟酌出盡量平和的語氣,同她張了張口。

“小曦。”她道,“跟姐姐一起回去,好麽?”

感覺到了她尾音中的顫抖,被喚作小曦的少女——此世的祝曦朝她望過來,一邊放下茶盞,一邊微微地勾了勾唇角,無聲搖了搖頭。

動作間,她神色很淡,額間柔軟碎發微微地垂下,其下籠罩着的眉眼間依舊妍麗如初,但那淺色眼瞳之中,從前慣有的銳利冷意不見了,只透着幾分叫人倍感陌生的寂靜神色。這神色襯得她愈顯姿容姝麗,氣質沉淨,卻又不知不覺地給她渡上了一層灰敗的死氣。

死氣與病氣交纏,缭繞不散,于是那掩在之下的面容是遠勝于白皙的慘淡蒼白,叫她本就纖細的脊背愈發單薄。

而千年前那北境醫神丁曦的影子再也尋不見了,一身傲骨被剔去,成了一株被扔下凡塵的空心病竹,落到了陰郁黑漆的泥潭之中,終日不見天光。以至于哪怕只是像眼下這般靜坐着,也顯得伶仃孑然,脆弱得好似随時都能輕易被打碎。

于是一旁的蒼梧愈發覺得心口發疼,又想到方才從宋沛然之口得知到的她此世的遭遇,眼眶酸得通紅,一時恨不能伸手走過去,像兒時那樣将她攬入懷裏,密不透風地圈護起來。

——天界殺神的女兒,她戕鳥一族的小殿下,怎的能受這樣的苦楚?

可偏生,事實卻是,她已孤身在這苦楚之中,過了一千年。

一千年了,自那次回溯之陣開啓,她便離開仙界,帶着靈力枯竭的殘軀入了輪回,以靈魂投生開始轉世。而後,每一次往生,她都會選擇命格衰微的孱弱之軀,以凡人六感來歷經種種苦難與病痛。

活着時,因病痛纏身或屢遭劫難,她或目不能視,或口不能言,卻總是要擔着“醫女”之名來救濟世人,唯獨不渡自己。而死時,往往不過十八、十九之齡,卻已是被摧殘得形銷骨立,心如枯槁。

而她這般折磨自己,卻不過是為了千年前在回溯開啓之時,跪在娵紫身前對着衆生許下的“贖罪”二字。

——以自身靈魂的千年之痛,贖妖族帝後的殺戮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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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彼時,浮游劍的每一次出鞘殺人,其實都是她在以命救人。

如何救人?不過是利用那個被殺意操縱的帝後,令其在提劍殺人的同時,将劍身上早在那次雨夜裏就刻好的回溯符文轉入衆生體內,鎖其魂魄,以換得最終所有陣法一同開啓之後的“死後重生”。

但她仍是認了這份罪孽,擔了這份罪孽。

因為她始終覺得,救人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個焚了神骨、真正開啓了陣法的……澤尤上神。

是了,沒錯。她想。

她的夫君那樣好,因此,那些所有的功德浮屠都該歸于他,而其餘所謂殺孽冤罪,讓她自己來承擔便好。

這樣固執地想着,她便慢慢理所應當地覺得,只要自己擔下的罪孽越多,那麽,等到她夫君的可能,便越高。

因為于她而言,夫君是命中至幸,是她窮盡一切才可求來的福祉。所以,當福祉被命運收走,為了将其求回來,她便生出了放不下的偏執執念。執念愈來愈深,逼得她不停赴死轉世,換取折磨,哪怕是眼睜睜看着自己魂魄在轉世裏一世比一世孱弱,也從未叫她放過自己,所選的命格,一次比一次病重,一世比一世寒苦。

她難過麽?蒼梧想。不,她分明是不難過的吧?

若非如此,為何在不久前,那宋沛然用她這一世的痛苦經歷那般羞辱她的時候,除卻因舊疾發作而發出的咳嗽,她都沒有多大的反應?

蒼梧都不敢想,若是自己方才未曾出現,她是不是就那般以病弱之體沉默着,任由對方拽着她的手一步步落入泥潭裏,最後受盡折磨,在苦痛裏斷了這一世的性命。

可……只要她不饒恕自己,只要她等的那個人沒回來,她便無法聽話地跟着自己離開這噩夢般的輪回,也永遠都不記得善待自己。

長久的沉默之後,曦——祝曦端過青瓷茶壺,正要起身再去續一壺涼水,忽而便聽得蒼梧道:“那……既然小曦不願以舊時的身份回去,不如就以眼下的凡人之軀,同我去一次天界吧。”

“這樣可以麽,小曦?”

祝曦一頓。

下一瞬她似是要再舉步繼續向前,身後人卻是突然身形一閃,一下出現在她眼前,擡頭叫二人視線猝然交錯。

“別走!”

蛟龍周身天生的寒氣圍了過來,逼得那面色蒼白的少女匆忙閉眼,那雙淡色的唇無意識地抿了抿,面上浮現出幾分無措與茫然。

見她似有所動,于是蒼梧更湊近了幾分,按住她想要退後的動作,又将嗓音放得更緩了些許,尾音輕啞得似在哄着,壓得眼眶發疼。

“別走……”

“小曦,求你了,就跟師姐回去吧。”她懇求道,“哪怕只留三日,也是好的,因為……因為三日之後,便是鬼生與拂清的幼子——天界二殿下的百歲誕辰了。”

“鬼生說,他的小殿下因天生神格不穩而生了重病,極可能活不過弱冠之年。因此,他想以前世丁符的身份,求他的姐姐……救救他的幼子。”

————

三日後,天界。

天際未曉,晝夜将傾。

朦胧的天光還未能轉明,而天門前的巡守天兵卻已然如平日裏那般繞着宮牆走過一輪,接着便開始一一看察分散在各處神仙宮殿,其中一列小隊一路步履不停地繞行了許久,而後,到了本該是重兵把守的天帝寝宮——拂清宮前,卻是忽而停了腳步。

末了,他們便就這般伫立在宮門前百裏之外,神色肅穆地,聽着身後宮門內側隐隐傳來的絲竹之聲。

那絲竹之聲由仙器所鳴,音色清越栩栩,蕩徹于雲天之間,伴随蒼穹西側緩緩照徹的日華湧向萬物,好似江流如海般循着汩汩水聲淌過,細聽之下,此刻奏着的曲目聲調明麗,歡欣輕快,乃是一曲……一曲……稚子童謠?!

只聽一句俏皮的“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的唱詞從身後猛然飛出,砸得天兵愕然地變了臉色,年紀最小的那個直接被吓得一個激靈,叫手中的長戈猛然脫了掌。

眼看着那千鈞長戈就要掉下雲層,忽而有一只巨大的龍首自雲層之下仰沖而來,帶着流矢般的速度,龍口大張,一口咬住了那柄長戈。

而後,洶湧的風聲裹挾雲霧而來,身披蒼鱗的蛟龍自身下直竄而出,騰直半空,接着那龍首驟然向下一轉,龍尾悠悠甩過,直直朝着百裏之外的宮門而去。

一邊飛去,那龍首不疾不徐地轉過來,張開口将長戈陡然一擲,叫其精準地落到了目瞪口呆的天兵懷中。

“接着!”神族女将蒼梧的嗓音從那蛟龍口中傳來,連同飒爽英氣的笑意一起落在他的耳側,“小呆子,下次可要拿穩了!”

而後,未等對方回神,那蒼龍的身形便已然消失在了宮門那側。

“我方才……沒看錯吧……”

被叫做“小呆子”的小天兵一臉恍惚地張口,一邊望向身側的老兵道,目光有些發直,“……爹,我怎麽瞧着那蒼梧将軍的背上,好像還站着一位……一位……凡人?!”

“嗯,你沒看錯。”老兵一抹臉收回了面上的驚悚,點點頭,露出見怪不怪的神色,語氣麻木地道,“但那可不是什麽尋常凡人,而是将軍她師尊的女兒,戕鳥一族的曦殿下。”

“哦對了——你才來仙界不久,還不認識她,對吧?”

“不過你別怕。”老兵看着他一臉迷茫的樣子,眯着眼尾紋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其實這位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在當年那場大戰裏,憑借一把凡人之劍,讓在場的所有天兵死了一次,又活了一次而已。”

小天兵傻了。

“所以說,兒子……”老兵伸出手,故作輕松地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下次真的要拿穩一點,不然,軍紀伺候,爹也讓你試一試,什麽叫死去活來好了。”

————

宮門內側,大殿之中。

高立在白玉石階之後的龍紋金席上,此刻端坐着一位身披天帝衮服、頭頂珠玉冕旒的年輕女子,女子面容清麗,一雙黛色長眉微微蹙着,正一臉肅穆地盯着身前桌案上某個正發出咯咯笑聲的物什。

——那物什被圍簇在滿桌的毛絨布偶中,露出一張肉嘟嘟的小臉兒,赫然是一只、啊不對,一位不過方學會爬行不久的小孩兒。

而在桌案的一旁,正站着一位手執虎皮撥浪鼓、滿眼笑意的錦衣男子,莫約二十五六,生得面容俊逸清朗,看着模樣端方,然而卻是在清脆的鼓聲中,輕快地哼唱着不符于年齡的幼稚唱曲。

這曲詞逗得案上的小孩直笑,咬着手指露出了還未長全的幼齒,一邊伸手要去夠那男子手中的撥浪鼓,而每次等他快爬到了桌案邊緣處,就會被一旁的女子及時伸手抱回去,輕輕放好。

三人配合得過于默契,于是,當蒼梧化作人形飛入殿內之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她。

直至片刻後,龍椅旁側立侍着的小侍從輕輕喊了一聲“仙上”,那錦衣男子這才擡眼看向他,笑着問:“怎麽了?”

險些被撥浪鼓甩到,侍從尴尬地指了指一旁的石階之下,示意男子看過去。于是男子這才似有所覺地帶着還未散去的笑容微微側過眸。

他先是沖着正望着他的蒼梧笑了笑,熟稔地道了聲“蒼将軍來了?免禮,快請坐”,言畢正準備收回視線,然而下一瞬,随着他餘光一轉瞥到了什麽,那清脆的撥浪鼓聲驟然一頓,跟着他整個人驀地僵在了原地。

“你……”他滿臉愕然地張開口,口中的曲詞驟然頓住,忽然發不出半點聲音。

許是他的停頓過于突兀,一旁的年輕女帝——拂清察覺到了什麽,跟着也下意識地仰首擡眸,循着他的視線轉過去,一邊詫異道:“怎麽了阿生?怎麽突然……”

須臾,她的話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熱鬧的大殿陡然陷入安靜,好半晌,随着桌上小孩的一聲疑惑地嘤咛,那女子才魂魄歸體似的回了神,一邊抱起小孩,一邊帶着顫音張了張口,難以置信地吐出一個字:

“……曦?”

被喚作曦的青衣少女從蒼梧身後顯出身形來,神色淡淡地垂着眸,舉止恭敬地朝她傾身一禮,直起身,露出蒼白而柔美的面容。

頓了頓,她淡無血色的薄唇輕輕開合,青衣袖中的纖細手腕翻轉着劃過幾個手勢,末了并指抵在自己額前,無聲地同她道:凡人祝曦,拜見天帝。

這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安落下,卻帶着無限生疏,于是一旁的錦衣男子——鬼生神色劇變,臉上的笑意頃刻間蕩然無存,面色陡轉煞白,像是被人用利劍狠狠刺了一下。

他整個人開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手中的撥浪鼓倏然砸到地上,撞出咚的一聲悶響,而他卻好似渾然未覺一般,只有些倉促地擡步,朝着石階之下踉跄着走了一步。

“姐……”

他輕喚着,第一個字剛一出聲,便止不住地滞了呼吸,那雙俊逸的眼睛陡然泛起深紅,洶湧地淚意奪眶而出,止不住地哽咽道,“姐姐……”

良久,待那凄切的呼喚落下,青色的人影已然與他距離不到半步,眼前那張面龐是那樣熟悉,又是那樣陌生,帶着叫他心疼的蒼白憔悴,恬淡的眸中安安靜靜地盛着自己的影子,一如從前的無數個日夜裏的樣子,好似下一瞬,就能看到她低下頭,清清冷冷地喚自己一聲“阿符”。

可……可她怎麽不說話?

她方才默然地比着手勢來問安,是因為……是因為不能開口麽?

——可怎麽會呢?

他的姐姐,他的曦殿下,怎麽就、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這麽憔悴,這麽沉默,無聲立在那裏的模樣,像是散在水中的墨痕,被随便哪處來的風輕輕一吹,那單薄至極的影子就會跟着倏然消散一般。

于是伸出的手又放下,湊近的腳步又頓住,不敢碰也不敢出聲,鬼生立在原地,身形好似與千年前那個立在黃泉渡船上的寡言少女的神色重合起來,在看到突然重新見到故人的模樣時,一齊頓住,而後忽然就開始止不住地淚流滿面,又生生逼着自己将哽咽吞回。

他望着她,然而她卻是垂着眸沉默不語,似是因無法共情而滿是無措,甚至是面色蒼白地想要退開。于是他忽而就覺得,自己看似與她只相隔數步,中間卻橫着千年,難以越過。

眼看着他這般模樣,一旁的蒼梧終于撤去了原本維持着的鎮定,面露不忍,便替無法開口的少女解釋道:“小生,你先莫急,殿下她不是不應你,不過因為仍是凡人之軀,又被人藥啞了嗓子,沒辦法出聲。”

“況且……”她頓了頓,“況且此刻她還生着重病,你別叫她難過。”

見鬼生果然一怔,朝着自己望過來,她這才頓了頓,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轉向祝曦,仿佛怕驚擾了對方一般壓了壓嗓音,用極輕的語氣柔聲道:“小曦,你說是不是?”

聞言,原本正僵在原地的祝曦驟然回過神,抿着唇,很輕地點了點頭。

而後良久,待身前的鬼生重新看過來,露出一雙滿是期冀的眸子,她這才有些猶豫地頓了頓,末了抿着唇上前一步,踮着腳伸手替身前的鬼生擦了擦淚痕,又如幼時那般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無聲張了張唇,動作生澀地喚他“阿符”。

阿符。她道。不哭,姐姐在。

一句久違的、與幼時如出一轍的輕哄猝然出現,勾起了刻骨的熟悉感,然而下一瞬,鬼生卻是倏地別開了眼。

“嗯。”

一聲帶着顫抖的悶聲自他喉中響起,片刻後,他忍着淚意扯起唇,重新轉回臉,望着祝曦笑起來:“好。”

視線再次相對,祝曦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指尖,抿着唇靜默地立着,待片刻後被身前人小心翼翼地問及來意,她才有些猶豫地擡眸,望向不遠處桌案之上,那蒼梧口中“神格不穩”的白胖小孩。

————

半刻鐘後。

随着拂清宮內的一應侍從退出,大殿內沒了絲竹樂聲,陷入了一片寂靜裏。

龍椅背側,屏風後的矮榻前,祝曦正神色冷凝地微微傾身,修長纖細的手指搭在榻上小孩胖乎乎的手腕之上。而小孩此刻被安置在矮榻上的一處軟席上,由着其上的法陣圈護在一層自瑩瑩的光亮之中,被法陣安撫着正閉眼安眠。

身後的蒼梧、鬼生、拂清三人站在原地,斂息屏氣,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動作,神色也都有些肅然。

直到莫約半個時辰後,祝曦直身收回手,轉身示意他們已經好了,這才叫他們緩和了幾分神色。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舊疾複發還是過于疲憊,祝曦那張泛着病弱之氣的面容愈發蒼白起來,雙唇慘淡,額角覆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泛着潮濕的白光,襯得她憔悴至極。她頓了頓,擡手似是要比劃出什麽,然而還未及動作,忽而她整個人有些不穩地晃了晃。

離她最近的蒼梧瞬間色變,反應極快地伸手上前攔住她的腰身,這才叫她不至于倒下去。

“沒事吧小曦?”她語氣急切,“快坐下,別急着敘病,你先歇息。”

言畢她微一用力,不由分說地就要扶着祝曦就近坐到她身後的床上,然而祝曦卻在這時掙紮着退了半步,輕輕推開了她的手。緊接着,她似是想搖搖頭,卻忽而開始止不住地躬身劇咳起來。

“姐!”

嘶啞而急促的咳嗽聲吓得一旁的鬼生猛然色變,連忙也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側,他身側的拂清也跟着邁了一步,将手中備好的帕子遞了過去。

三人都是一臉緊張的模樣,然而祝曦卻似是習以為常,她抵着唇,在劇烈的咳嗽中逼着自己平緩呼吸,半晌後,終于止住了咳聲。

垂眸緩了須臾,末了,她直起身,伸手接過拂清手中的帕子,又朝鬼生和蒼梧安撫着搖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拂清望着她灰白的臉色,又看了一眼她身後刺着龍紋刺繡的床榻,模糊地意識到了什麽,猶豫地張了張口,但末了終是沒說什麽。

待四人原地靜站須臾,祝曦慢慢恢複了力氣,這才由蒼梧跟着走到不遠處的桌案前,鋪開宣紙,執筆蘸墨,開始寫治病之法。

她垂眸伏案,許是脫了力,握着筆的指尖還有些抖,于是沉默地放慢了筆劃,一字一句寫得極為嚴整:

“啓諸位,方才經由曦觀脈可知,此病顯于靈穴周側,症至靈髓中虛,故知其病根源于七魄之識魄,識魂不穩,難鎮靈穴之氣,方至如此。”

她頓了頓,抵唇低咳幾聲,又提筆蘸了墨,忖度片刻後才續筆道:“……然今我未修道術,只通凡人醫法,卻無靈力可驅,需得足下三人各守于三處靈穴,照我之法,以靈力周轉三日通達穴氣,再以死物鎮服半載,方得病愈。”

最後一字落下,祝曦停筆,将紙遞給三人。

略通岐黃的鬼生率先看完,掃到末尾的“病愈”二字,忽而挑眉笑起來,忍不住如從前般直望着祝曦朗聲愉悅道:“太好了!”

他兩眼彎彎地勾着唇,眉毛幾乎要飛起來,面容看着分明是年輕男子的模樣,神态卻高興得渾似變回了從前那個愛玩鬧愛嬉笑的少年丁符。

丁符望着自小疼着他的姐姐,滿心滿眼都是孺慕之情,笑意清朗:“——我就知道姐姐定有法子!天資異秉就是天資異秉,即便再過千年萬年,我的姐姐仍是醫術卓群!”

身前的祝曦被他誇得僵了僵,而待他話音落下,一旁的蒼梧和拂清看完了字跡,也跟着笑起來,一邊點頭一邊附和着稱是。

三人的誇贊接連落下,一句趕着一句,本該都是些熟識舊友間再尋常不過的玩鬧調侃,好心要将久別重逢的生疏驅散。然而才落下不久,祝曦卻是忽而忍不住地咬了咬唇,并未像從前那般強裝鎮定地冷眼制止,反而是被吓得後退了一步,慌得似是想要避開。

察覺到了這一點,三人面上的笑意皆是一滞。

眼見那被圍在案前的竹衣少女咬着唇,一邊後退着一邊逐漸陷入無措,從前最了解她的鬼生轉瞬在眼中閃過幾分心疼之色,他頓了頓,又匆忙看了一眼那些字句,接着忽而緩和語氣再次開口道:

“對了,一時喜極,卻忘了問。”

“姐姐……”他頓了頓,語氣微凝,“你在句中所言的‘死物’,具體是指什麽?”

随着話音落下,周圍兩人跟着止了笑意,于是祝曦這才腳步微頓,随即松了唇,纖長眼睫輕顫地擡起眸,望向他。

随即過了好半晌,那雙淺色眼瞳之中的驚慌才堪堪被壓下,恢複了幾分鎮定。

而後,被帶着詢問的目光看着,她又一次垂眸思索起來,片刻後她似是想起了什麽,複又拿起筆,在另一張紙上寫了起來。

這一次,待她停筆時,卻只寫了兩個字。

“北……荒?”

鬼生一邊在暗自松了一口氣,一邊下意識地跟着那字跡低吟着念起,跟着他陡然回神,竟是忽地蹙起了眉,“竟要到北荒去尋麽?”

他頓了頓,似是被這二字勾起了什麽不愉的往事,嗓音無意識地低了幾分,道:“那既然如此,姐姐便告訴我到底是什麽,由我去尋,如何?”

祝曦搖了搖頭。

她頓了頓,轉而将眸光轉向蒼梧,似有所指。

————

翌日,北荒。

天近曈曚,日華潺潺。

萬千流雲如煙漫去,淡色穹頂漸轉灰白,好似一張漫天鋪開的宣紙,于是那天際而來的蒼色蛟龍變成了紙外來筆,勾着濃郁墨痕劃過雲間,而後緩速向下,落到了雲層之下的北荒入口。

而後,龍尾被淺淡的草色淹沒,呼嘯的風聲漸轉和煦,蒼梧沙啞的嗓音在風中落下,緩聲道:

“到了,小曦。”

接着,她微微地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變換着姿勢,好叫龍脊之上的竹衣少女順着鱗片拾步而下,片刻後待其穩穩地立在地面,她這才化為人形,出現在對方身側。

隔着咫尺之遙,她看着對方,而祝曦卻未在看她。纖細如竹的少女仰着一張蒼白的面龐,身後萬千青絲被風撫亂,她在發隙間無聲擡眸,望向遠處。

那雙淺色的眸中有一閃而逝的流光,似是在問着:

這裏……是北荒?

于是蒼梧順着她的眸光而極目望去,卻見視線所及之處,記憶中的漫天飛雪化作了滿天傾瀉而下的日華,那日華如碎金熔成的水流一般自天際鋪來,粼粼如波,而其下的莽莽荒原早已被蔥茏的翠色所淹沒,成了一片洶湧的草海。

那草海卷浪而來,帶着陌生的盎然生氣,猝不及防撞入眼底,只一瞬,便叫祝曦的雙眸中閃過了幾分無措。她依舊是安靜地立在那裏,纖纖身姿孑然而立,卻忽而忘了該往何方前路,也斷了身後歸途,成了一縷無處可落的飛絮。

飛絮輕似夢中客,昔年飄零去,今得乘風歸,怎奈這舊地裏,卻是面目非、滄海變,無處可嘆茫茫也。

直到良久,有清甜草香拂面而來,無聲地顯出真實,于是恍若初醒般,祝曦轉過視線,沉默地望向蒼梧。

對視須臾,蒼梧伸出手,替她撥開被吹亂的額發,在她雙唇開啓前抵上指尖,同她溫聲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麽,小曦。”

祝曦一怔。

于是蒼梧頓了頓,望着她,忽而嘆了口氣。

“一千年了……”她道。

“千年前,籠罩了整個六界的回溯陣被開啓,師尊散入六界的殺伐判便起了作用,叫這世間的善惡得以相互制衡,于是理所當然地,六界之內的煞氣也因此消弭,又不出百年,這北荒之上的雪也跟着不見了。”

“所以你看,小曦。”

她頓了頓,望着眼前那雙澄澈至極的眸子,面上淌過流水般的哀色,而後雙唇開合,似是嘆惋般,一字一頓地輕聲道,

“若是你等的那個人還未歸來,大抵也同這飛雪一般,早已散在這天地之間,再也尋不見了。”

“……放下他吧,別再等了。”

最後一字落下,渺遠的風聲驟然卷起,帶着洶湧的呼嘯氣浪般沖來,嘩啦一聲之後,驚得祝曦整個人仿佛驟然踏空般狠狠一顫,倏然自恍惚中回過神來,抿了抿唇,向後退了一步。

纖長的眼睫蝶翅般撲簌落下,那張蒼白的臉驟然被陰影淹沒。下一瞬,幾乎是下意識一般,她朝着身前人很輕很輕地搖了搖頭,沉默,卻又固執。

竹色衣擺随風搖曳,翻飛響動,而她一字不語,似是一下就在自己纖細脆弱的身姿之前築起了一道萬丈高牆,她退避其後,再也不肯聽半句勸言。

于是似早有所料一般,蒼梧的眸中閃過幾分無奈痛色,末了靜了片刻,卻沒說什麽,轉而自掌心召出一把劍,遞到了她的手裏。

“浮游。”

她道,“鬼生仙上在重生不久後便修好了它的斷口,昨日我又給它灌注了足夠的靈力,可供你以凡人之身驅使。”

頓了頓,見對方終于再次擡眸,她便又道:“早去早回,小曦,師姐在這裏等你。”

于是祝曦接過那柄劍,修長白淨的手指落到青墨色的劍柄之上,相觸的剎那,長劍似有所感般發出一聲嗡鳴,好似在同劍主表達親近。

緊跟着,待那指尖微一用力,青色劍光在霎那間映照而來,落在那張眉目清冷的面龐上,幾乎是一瞬就叫她變回了那個執劍而行的醫神丁曦。

刻在骨髓之中的本能牽動了她纖細骨瘦的手腕,轉動着帶動浮游簌簌飛起,她輕躍地落到劍上,朝着北荒——亦即眼下的草色原野的另一側飛掠而去。

很快,那道纖細的影子便沒入了雲霭之間,沒了蹤跡。

蒼梧在原地遙望着,良久,她忽而止不住地張了張口,似是夢呓般地輕聲道:

“一千年,五百多次的痛苦輪回……”

那雙蛟龍特有的豎瞳中似有光華微微閃動,仿佛盈盈淚光,襯得她尾音發顫,幾近哽咽。

“太苦了……”她道,“她這一千年,真的太苦了……”

淚水無聲滑落,她無力地跪倒在地,那雙眼中滿是心疼,卻是緩慢仰起頭,祈禱一般叩拜下去:

“所以啊,澤尤上神,我曾敬你是這世間至為溫柔的神明,若你尚存半縷殘魂,便求你……求你快些回來吧。”

“你再不回來,那個傻女孩……你最疼的曦,就要這般放任着自己,随你一同消失了。”

風聲漸遠。

雲霭那側,祝曦禦劍而行,那張被她抿着的唇終于緩緩松開,呼出氣流,似是舒了一口氣。

然而片刻後,那張清麗蒼白的眉眼間漸漸浮上幾分疲憊,随着壓抑之色陡然撤去,她忽而忍不住抵着唇低咳了一聲。

沙啞的咳嗽聲随之開始一聲連着一聲地嗆出,她倏爾踉跄着躬身.下去,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好累。她心道。

真的……好累。

其實自前日開始,自她突然遇見蒼梧、被迫想起了些許舊事那時開始,她便覺得已然累極。

可偏生,她只能任由自己被帶着與舊時故人一一相見,于是,那些原本被她刻意壓抑着的舊事一點一點全數被勾起來,叫她再無可避,只能拼命掩飾着無措與恐懼,小心翼翼地維持着平靜,不叫他們擔心。

但……但她深知,自己已然維持不了多久了。

——因為這一世,她病得太重了。

重病,身中劇毒,力氣殘缺,不能說話,也不嘗不出冷熱。因此,那些被一點一點刻入骨子裏的懦弱與麻木,總會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叫她反複掩飾卻掩飾不下,最終只覺疲憊萬分。

然而,無論是蒼梧師姐也好,拂清公主也好,還有阿符……如今的鬼生,也好,他們都很好,和舊時一樣好,不好的,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不想被人善待,也不願被人勸慰,她在漫長的苦痛中待得太久,陷得太深,以至于再也無法輕易地去親近什麽人、依賴什麽人。

況且……況且她一個戴罪之身,哪裏能配得上這樣的關懷。

所以眼下,眼見周身沒了旁人,她終于肯放任自己低咳起來,放任那再也壓抑不下的咳聲一點一點變得劇烈、變得嘶啞,叫她眼角眉梢間漸漸露出被苦苦壓抑着的痛意。

疼,撕裂一樣的疼。

那些疼從原本只從喉嚨裏生出,卻能在轉瞬間勾起四肢百骸的呼應,叫全身上下一齊疼起來。

但……幸好的是,她早已習慣了。

因此,哪怕再疼,她的眉眼仍舊是舒展着的,似是對此并無刻意的忍耐和抗拒,只有平靜的麻木。

那雙眸子看似淺淡寧靜,但掩蓋着的,是徹底的死寂。

待良久後終于止了咳嗽,嘴角旁側已然有血跡滲出,刺目的鮮紅襯得她的臉色愈發蒼白慘淡,幾乎成了薄玉般的透明。

那血跡越來越多,紅得叫人觸目驚心,于是,被此所驚動,她身下那通靈的浮游劍微微地嗡鳴一聲,像是在問她怎麽了。

于是祝曦這才咬着唇垂下眸子,聚起渙散的眸光,沖它輕輕地搖了搖頭以示無礙,末了又指了指不遠處,示意她已經到了。

劍身輕震一聲,裹着青色光芒載着她穩穩落到地上,而後自行歸入鞘中,乖順地落入到她的掌心。

祝曦伸手接過,又用指尖輕輕撫了撫劍鞘上的刻紋,随即帶着它,開始提步往前走。

腳步緩慢,透着憔悴無力的虛浮之态。

但繞是如此,祝曦卻沒有一點停步的意思。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身形逐漸沒入到草野之間。而後又過不久,隔着四周濃郁的霧色擡眸,她便隐隐望見不遠處,出現了一株巨大的、與她記憶中如出一轍的高大枯木。

那枯木的枝幹可堪百人合抱,其上伸着無數道蜿蜒如蛇的滿樹枯枝引頸向上,狀如參天華蓋,随着日華傾瀉而下。華蓋的略微稀松處,由冰晶築成的剔透枝幹被照得燦若琉璃,倒映在其身下這片巨大的湖泊之上,随着寬闊的湖島一起浮在半空。

——那便是生死樹。

而祝曦要找的所謂“死物”,就是它掉落在樹下、脫離“生死之身”的冰築殘枝。

沿着小徑緩緩走近,那生死樹垂落而下的上百根交纏着的銀白鎖鏈随風而動,相撞着發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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