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撕破
一叢椰子樹下, 一襲雪白長袍的清姬坐在輪椅上, 身後是幾位碧衫侍女。
鳶尾拎着染血的長劍,長發高束,衣襟也是血跡斑斑, 一縷長發滑落在側臉,就在剛剛, 她困在陣法之中,無數鲛紗編織而成的絲線勒住了她的四肢, 窒息感越來越濃烈的時候, 火紅的小蛇游走而來, 咬斷了鲛紗。
鳶尾眸光一凝,然後下意識地去找小火蛇的主人。
鐵槍銀劍森森如林,那襲白衣就立在中央, 沖她笑了笑, 似乎一點都不畏懼。
醫者行走在生死線上,确實見慣了血腥和危險,但鳶尾的意識裏,白芷永遠都是堅守後方的, 她很少直面這樣的局勢。
思及此,鳶尾手腕一轉,行雲流水地挽了劍花出來,于刀光劍影之中突襲到了白芷身邊。
白芷揚了揚唇角,“我沒事。”
鳶尾并不看她,專心将橫亘在她四周的鐵槍尖兒挑開, 劍刃閃過一片光影,手臂上的衣衫布料刺啦一聲,旋即鮮血沁出,鳶尾伸手随意一抹,又提起精神,面對不斷湧來的攻擊。
紫衣執劍少女的身影修長矯健,翩若驚鴻,帶着她穿梭在腥風血雨之中,白芷握着銀針,跟随在她背後,絲毫不怵,反而有一份恬然自得。
在被逼退到角落的時候,鳶尾眼神已經狠厲到了極致,瞳眸泛出濃烈殺氣帶來的紅色,胸口起起伏伏,呼吸變得又沉又重。
一只溫軟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鳶尾脊背一僵,側頭望去。
白芷原本素淨的面容上也飛濺上了幾抹血點,烏黑的眼眸中泛着暖意,“好像同生共死也不錯。”
“……”鳶尾抿緊了嘴角,提起一口氣,用力打落襲擊來的銀槍,才開口冷硬地說道,“要活着出去,誰要跟你死一塊兒。”
陣法在急速變換着,鳶尾眼力極好,很快也眼花缭亂起來,看不清對方的出招了。
她握緊佩劍,心裏卻湧起興奮,這就是傳聞中的蓬萊水陣嗎?她只在書上看過,一知半解,如今親眼所見,才知道這陣法威力不容小觑。
“畢竟是人魚族安家立命的法寶,能做到這種程度,恐怕是祭司級別了。”白芷淡淡地說道,“那個海祭司把我們騙過來,果然別有居心。”
她說的聲音并不響,只是與鳶尾私語而已,空氣的風力卻忽然發生了變化,然後一道冷沉神秘的女音傳來,“蓬萊之事,與你們人族無關。”
鳶尾一凜,是海祭司的聲音,她從船艙上神秘失蹤,原來是自己提前回到了蓬萊島。
話落之後,陣法又發生了變化,出現一條通道,然後她們就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清姬。
清姬依舊是那副清冷神秘的模樣,她手指輕輕一動,周遭氣流湧動起來,讓鳶尾和白芷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她。
“水姬既已平安歸來,你們不該兵戈相向。”清姬閉上眼眸,看不出喜怒。
鳶尾上前一步,難掩氣憤,“好像是你們先動的手。”
“阻攔的并非是你們,而是人魚族的叛類,這本就是族內之事,你們不該插手。”清姬的聲音不疾不徐,白芷示意鳶尾先安靜聽她講完。
“你們回去,将此事與三公主解釋清楚,蓬萊無暇接待她,自可帶着夫人離去。”
鳶尾卻聽不懂了,“你煞費苦心,才勸了夫人回來,此刻蓬萊已近在咫尺,為什麽又讓我們回去了?”
清姬彎了彎唇角,“是有條件的,流淵要留下。她是人魚族的叛類。”
白芷聞言,愉快地收起銀針,颔首,“可以。”
鳶尾更奇怪了,眼神看向白芷:你就這樣把夫人的胞姐交出去?
白芷沒有理會她,只是看着清姬,“既然你利用了我們将那條叫流淵的人魚引出來,總要一些報酬的。”
清姬忍不住看向這個人族,保持笑意,“不與你們為敵,确保你們可以平安歸去,如何?”
“你哄騙了夫人,千裏迢迢回來,又讓她兩手空空地過家門而不入,不管怎麽樣,都有點過分吧。”白芷溫柔地笑着,“夫人雖有些愚笨,被你利用将自己的同胞阿姐引出九淵,但這可不代表,她就可以任憑你戲耍當工具使用了。”
海祭司的笑容慢慢收斂,“這是為蓬萊人魚安全着想,不算利用。她作為人魚公主,理應出一份力。家國面前,自然國為大,不可徇私情。”
“更何況她們姐妹平生未見,也并無什麽感情。即便她知曉真相,想來也能理解的。”
鳶尾聽得好笑,“那這也是夫人的取舍,你憑什麽瞞着她就為她做了決定?真無恥。”
清姬不為所動,“若想報酬,力所能及之事,我能答應,想必你們殿下也無心插手蓬萊內事,鲛人淚珠、珊瑚玉枝,甚至是術法秘籍,我都可以給你們,算作酬謝。”
白芷颔首,“這還差不多。”她看向生氣的鳶尾,“秘籍就給你好了。我麽,”白芷又笑眯眯地看向清姬,“祭司大人這邊肯定有許多珍稀草藥,各挑一樣送我吧。”
“……”清姬衡量再三,努力保持涵養風範,“只要你們人族答應退出,諸事可商量。”
身後兵械落了一地,她們停下談話,擡眸便看到三公主踏步過來。
“看來祭司真的只是與流淵為敵。”三公主手執沉淚,立在一旁,而溫漫看到久違的海祭司,連忙迎上去,困惑不已,“祭司大人,你怎麽回來的?你的腿怎麽了?”
清姬苦笑一聲,“九淵一別,我自顧不暇,故而無法找到你,十分抱歉。”
溫漫擺擺手,大度地原諒了她,“沒關系,我坐螃蟹回來的,都化險為夷了。”
坐螃蟹回來,這事情是有夠離奇的,但九淵底下什麽都有,海祭司僅僅訝然了一瞬,便又恢複了正常。
溫漫又問道:“那你為什麽要與我為敵?”
“你誤會了,我并沒有要與你為敵。九淵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剩下的我便能解決,故而你可以跟随殿下回家了。”清姬耐下性子,簡略地解釋了一遍,知道多說無益。
但她顯然無法跟上溫漫那離譜到荒誕的思路,溫漫還在耿耿于懷之前的打架,“你差點吓死我了,一來就這麽兇地對我們。”
清姬看她一派天真模樣,心也忍不住軟了軟,“沒有對你兇,并不是針對你的,請勿多想。”
“那你讓他們放下武器,迎接我們回來吧。”溫漫實在想不出打架的理由。
清姬沉吟,“你們自然是歡迎的,若不想急着離去,到島上逛一逛也可以,這裏未盡事宜,我們自會打理清楚。”
溫漫還想再詢問,三公主會意,及時地牽住了溫漫的手,“好,我們這邊随處逛逛,不打擾祭司了。”
清姬滿意地颔首,“請殿下自便。”
鳶尾在一旁,忽然有些看不懂局勢了。白芷垂眸,看向她受傷的手臂,“趁現在歇戰,你的傷口需要包紮一下。”
鳶尾扯了扯袖子,表示無事。
“這裏你沒有認識的大夫,若想手臂好好的,便聽我的。”白芷淡淡地說道,“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
鳶尾只好僵硬地跟着她去尋了處安靜的地方,療傷去了。
走了幾步,溫漫扯住三公主的袖子,她反應過來了,小聲問道:“祭司大人說不跟我們為敵,那是跟誰為敵?”
三公主怕她回頭要去找流淵,便模糊帶過,“應當是族內出了叛逆分子,正在整治。”
“那不帶流淵一起玩嗎?”
“……”三公主揉了揉眉心,“之後還有機會。”
溫漫回頭,流淵和抹香也已經下了船艙,她們走得極慢,似乎故意拉開距離。四周的侍衛皆謹慎嚴肅地站在一旁,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我總覺得有些不安,我想過去看看。”溫漫抱住三公主的手臂,難得堅持強硬了一回,執意要回去。
三公主立在原地,先看了看自己被抱住的手臂,然後凝視着溫漫的眼睛,“真的要回去?”
“嗯!”溫漫心想那也是自己啊,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陷入絕境吧?她直覺往往很靈敏,海祭司大動幹戈,可能針對的就是另外一個自己。她怕三公主不理解,又連忙說出另外一個理由,“潛鱗還沒送給你呢。”
三公主見她竟然是為了這樁事而在堅持,心悸動了一下,溫漫見她動搖了,連忙又拉了拉她的衣袖,央求地看着她,“去吧,不能丢下不管。”
抹香眼睜睜看着公主府那些鐵甲兵都撤退回到了船艙上,三公主也直接越過這片狼藉的陣法,踏入了蓬萊島內。
她忍不住拽了流淵一下,“他們怎麽都走了?就留下我們?”
流淵一襲紅衣,聞言笑着将她肩膀攬住,走姿風流肆意,“忘了告訴你,這些王室侍衛針對的是我,其實跟你們人族無關。”
抹香:“!”那她豈不是跟錯魚了?
流淵瞧着她的反應,又抱緊了她幾分,“既然已經上了我這條船,要想下去可不行了。我早知道,你們人族最擅長明哲保身。”
抹香弱弱地看着她,“那可以給我一次明哲保身的機會嗎?”她好不容易獲得了自由身,不想卷入漩渦中心啊!
“太遲了,你看,那祭司已經注意到你了。”流淵笑着将抹香一路帶到了清姬面前。
清姬原本安靜無波的眸光冷沉下去。她見流淵還帶了個美人過來,實在風流恣意,沒有将自己放在眼裏。
“你的母親看到你如此孟浪做派,定是十分失望。”清姬的語氣透出幾分不滿。
流淵卻故意看向了她那雙腿,“我留在九淵的禮物,看來祭司大人已經收到了。”
雙方劍拔弩張的氣氛,抹香感受到了,她瞬間明白了自己充當的角色。
簡直信手拈來,抹香熟練地以手指卷發,然後柔若無骨地靠在流淵肩膀旁邊,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這位氣質高貴清冷的祭司。
流淵會意,含笑抱緊了她,“香香,別急,事情很快能解決的。”
抹香很是配合,嬌聲道:“那你要快點哦,我不喜歡她。”
清姬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胸口起起伏伏,語氣冰涼,“既然上了岸,便應當知道這裏不是容你恣意妄為的九淵。”
話落,四周休整待命的王室侍衛隊又聚攏了過來,這次他們換了新的法陣,來勢兇猛。
“我會留你一條命,畢竟九淵還需要你的。但那份東西,從今往後,就不該由你保管了。”
抹香見情勢轉急,就要掉頭就跑,她自知無法相助,所以只能盡力不拖累流淵,才跑了一步,就被流淵一把拽了回來。
“傻瓜,逃不掉的。”
抹香回頭,就看到流淵萬千青絲猛然散開,大紅披風獵獵飛揚,四周的氣流有着千鈞之勢。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章,可能有些無聊,下一章就回到主角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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