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遺棄
廂房裏, 溫漫終于放開了捂着海鹦鹉的手, 然後改成緊緊地攥着她的兩只大翅膀。
海鹦鹉:……
不敢動,不敢動了。
溫漫一臉神秘地湊近被自己掌心牢牢控制住的鳥兒,壓低嗓音, “阿媽,你說, 你是站我這邊,還是他們那邊的?”
海鹦鹉一動不動, 努力伸直脖子, 呱唧呱唧地含糊叫了幾聲, 糾結得連人話都忘記怎麽說了。
“你要是站我這邊,我天天喂你吃堅果,還有很多外面吃不到的仙芝靈草, 怎麽樣?”溫漫開始循循善誘。
旁邊的白芷, 适時地打開了藥箱,從裏面尋出一瓶煉好的丹藥,打開。
一股美味香甜的氣息頓時飄散開來,海鹦鹉立刻選擇投靠, “咕,跟女兒走,有好吃的。”
白芷伸手憐惜地摸了摸她禿掉的尾巴,“放心,我會讓你重新長出漂亮的羽毛,比之前的還好看, 怎麽樣?”
海鹦鹉這才對她有了點好感,但還是收攏翅膀,仰着脖子側頭看窗外風景,一副懶得搭理你們這些人族的模樣。
而白芷就以幫忙醫治海鹦鹉的理由,留了下來,只是依舊裝成跟溫漫她們萍水相逢而已。
等那些蓬萊使節看到白芷,已經在大海上了。
這是蓬萊安排的海船,各自分開住,倒也相安無事。白芷午後喜愛立在甲板上吹風,一襲雪衣,臨風而立,風姿綽約。
曾經在客棧與她搭過話的年輕男子正巧奉命過來送解毒謝禮,順便賄賂一下。一看到這位長官口中所稱贊的大夫背影,頓時眼睛都亮了,連忙走過去。
白芷聽到動靜,轉過身,神情溫和含笑,“大人有何事?”
“!”那使節頓時驚疑地往後退了一步,“我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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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不為所動,“我與大人是第一次見面。”
“怎麽可能,在燭燈鎮……”使節想了想,哪裏有這麽湊巧,就是在見過她之後他們就出現了中毒症狀,偏偏又是她出面幫忙解了毒。
白芷立在海風中,微微恍然狀,“大概大人之前遇到的是我的孿生妹妹。”
“孿生妹妹?”
“嗯,是啊。”白芷一臉誠懇狀,然後視線落在他手中的錦盒,“這是何物?”
使節被她忽悠得迷糊起來,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雖然現在不太想送了,但畢竟是長官安排的,只好硬着頭皮獻了上去,“這是我們江大人準備的謝禮。”
“那我不客氣了。”白芷接了過來,打開,是珍玉寶珠。她微微一笑,“多謝你們的江大人了。”
使節回去的時候,還是覺得他們被騙了。于是立刻一五一十地禀報江大人。
江大人面子挂不住,反而先将他訓斥了出去,然後才仔細回想,隐約也感覺到是自己想岔了。
但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智商有問題!而且事已至此,也只能在心裏默默記上這筆賬,回去好跟魚王哭訴哭訴。
看到熟悉的蔚藍色大海,遼闊無邊的天空,溫漫趴在窗邊,原本以為自己會神清氣爽,歸心似箭,但此刻她心頭反而有些淡淡的遺憾。
掰了掰手指頭,已經差不多七天沒有見到自己妻君了,也不知道她現在做什麽。溫漫換了個姿勢,繼續懶洋洋地趴在窗沿上,望着水流湧動的海浪,想了想,決定去尋海祭司。
鳶尾正立在門口,要進來。溫漫跟她打了個照面,發現她面色蒼白,連忙伸手扶了一下她,“你怎麽了?”
鳶尾先走到矮幾前,拿起茶盞喝了幾口水,然後才勉力地搖搖頭,“沒事,就是有些頭暈,想吐。”
嗯,這是暈船了。
溫漫見過人族暈船的模樣,就是這樣子的,應該很難受。她連忙看向旁邊的抹香,“請白芷姑娘……”
“不必。”鳶尾忽然出聲,挺直脊背,努力讓自己振作起精神,“我可以撐過去,不用小題大做了。”
說完,鳶尾忽然用巾帕捂着自己的嘴巴,急急地沖出了廂房。
這是去吐了。
抹香放下手中的針線活,了然地一笑,“夫人,我們不用管,她都這樣了,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溫漫一想也是,她朝抹香招了招手,“我們去看看?”
于是主仆兩個人悄悄摸摸地跟了過去,趴在船上的镂空屏風後面,看着那一襲白衣慢慢地靠過去。
鳶尾正趴在護欄上,吐得昏天地暗,她從未在如此大的船上飄蕩這麽長時間,所以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會暈船,而且症狀還挺嚴重。
一只溫軟的手忽然撫上她的後背,輕輕地拍了拍。
鳶尾吐得眼淚都冒了出來,眼角泛紅,餘光瞥到白芷的身影,連忙用帕子擦拭嘴巴,勉力站直起來,“我沒事。”
白芷看着她這幅逞強的樣子,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然後遞過去一顆藥丸,“吃了。”
“不用。”鳶尾擡腳,準備換個地方去吐。
白芷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四周是淡淡的酸水味道,有些刺鼻。她掩袖,咳嗽了幾聲,“我也病了。”
鳶尾下意識地頓住腳步,她也會生病嗎?
“你一日不吃我的藥,我就病一日。”白芷的聲音依舊柔和悠然宛如琴音,卻透着幾分病态的堅持。
鳶尾艱難地轉過身,忍着頭暈,恹恹無力地看着她,“我都這樣了……”
白芷見她妥協,邁步過去,這時幾個人忽然走來,見到她就沖了過來,“白姑娘,我們頭暈得厲害,還請幫我們看看。”
鳶尾見此,趁着白芷被纏住,轉身很快就走了,她還得去吐一吐,但太不雅觀了,絕對不能在她面前吐成那個德行。
白芷看着面前讨藥的幾個人,面色冷淡,“診金。”
“好的,好的。”掏銀子的掏銀子,掏金飾的掏金飾,一時都把診金奉上了,白芷才給了他們止暈的藥。
而溫漫和抹香看戲看了一半,就被打斷,又看到白芷收那麽昂貴的診金,都有些震驚,想不到她是這樣的白芷!
眼看白芷要察覺,抹香連忙扯了扯溫漫的衣角,帶着她重新回到屋子裏。
兩人湊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說了一會話,溫漫想起還有些話要跟祭司說,終于按捺住了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清姬坐在窗邊,正在閉目沉思。
她察覺到溫漫的氣息,緩緩睜開眼睛,“你來了。”
竟像是等待許久的樣子。
溫漫蹭過去,瞧見桌上擱着一盤芭蕉,她坐了下來,先扒拉一根過來吃。
清姬安靜地看着她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倒也沒有生氣,只是有些感慨,這樣的水姬,如何擔得起族中使命,“我還以為你要等到了蓬萊,才會尋我。”
溫漫撐着臉頰,看向她,“我有認真在想事情的。”
“那真是難為你了,想了這麽多天,才想到。”清姬唇角緩緩漾出一抹笑,倒也不是諷刺,只是感覺有些好笑而已。
溫漫把芭蕉吃完,坐正了身子,“我忽然想到,魚王好像要抓我回去煉魚膏來着的。”
“無事,我會護着你,他不敢動你,再則,還有三公主的人在這裏,他倒也不至于跟你這條嫁出去的人魚過不去。”清姬難得耐心地跟她說這麽長的話。
溫漫搖搖頭,還是覺得不行,“可我現在分化了,又是跟你回去的,魚王心裏肯定會多想,以為我回來要繼承你的衣缽了。”
試想,一個被自己弑殺的先魚王女兒回來可能要坐上海祭司的位置,魚王怎麽可能容忍跟她一同共事,安心地酣睡床榻。
清姬看着她,“難為你能想到這些。”
溫漫立刻翹尾巴,“那當然啊,好歹跟在殿下身邊這麽多日子,你不知道,公主府其實是龍潭虎穴,還有很多政敵安排的眼線,我能夠活到現在,很不容易的……”
清姬嘴角微微抽了抽,及時打住這條人魚的誇誇其談,“憑你的心智,還不足以勝任,所以你不用擔心,魚王那邊我也會解釋清楚。”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溫漫還是對那個陰狠的叔父魚王有陰影。她換了一只手撐臉頰,“那個……咳咳……我能不能不去見魚王呢?”
“既然到了蓬萊,他是一國之君,若要見你,自然是要去見的。”清姬不為所動,“莫非你退縮了?莫忘了,你的潛鱗還沒有尋回。”
“當然不會退縮。我想了很久,既然這趟是要去尋九淵和我的潛鱗,那不回蓬萊也沒事,這裏已經是大海,我游都比這船游得快。”溫漫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清姬看向她,衡量,“倘若要直接入海尋找,我須與你同行。”
“嗯?祭司大人也要入海嗎?”溫漫轉而一想,“放心,我不會逃走的,都來這裏了。”
“并非如此。九淵神秘兇險難測,我陪你左右,也能照拂你一二。”清姬緩聲說道,“我也很想再見你母親一面。”
溫漫見她忽然提及自己的生母,不免好奇,“她是什麽樣的?”
清姬望向外面無邊無際的海平面,目光悠遠,“你的母親,思謀遠慮又有逆鱗之心,如今十幾載過去,也不知有沒有依照她的心願實現。我看到你,想來應當是成功了。”
溫漫聽得一知半解,“她的什麽心願?”
“入了九淵,你便知道了。”清姬收回目光,“此事關系重大,不可聲張,你須叮囑你的屬下們,将你要入海的事情隐瞞妥當,不可讓江大人知曉,他必通信魚王。”
“為什麽不能讓魚王知道?”
“他早已觊觎九淵力量許久,而且也想效仿先魚王,與九淵人魚孕育後代。”清姬面色冷淡,“但九淵人魚只有到了适當年齡,才會來到岸上主動挑選配偶,有了喜訊之後便返回九淵,永世不出。他不過是在癡心做夢而已。”
溫漫忽然反映過來,那自己被留在岸上,豈不是被自己母親遺棄的意思?難怪先魚王對她也不冷不淡的,他這是完全沒有将自己當成他的子嗣,而是默認了她屬于九淵。
溫漫糾結,“祭司大人,我的母親當初是不是嫌棄我天生缺智,才把我遺留在岸上了?”
清姬冷不丁她會這麽想,看着她,良久沒有說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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