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造作啊
清晨的風徐徐吹拂公主府的長廊紗帳,黑白牆頭橫斜一枝紅杏。
一襲黑紅宮廷正裝的三公主從袖中摸出一枚精致碧色玉簪。
溫漫定睛瞧去,花紋纏繞,這支玉簪打造得令人十分驚豔,不是俗物。
“低頭。”三公主淡淡吩咐。
溫漫遲鈍了半拍,三公主眉眼微皺,流露不耐煩。溫漫方才确定是跟自己說的,于是順從地低下腦袋。
不是搶她的水晶蒸餃便好。
繁複的發髻一動,溫漫感覺有東西插在裏面。她探手,摸到光滑的玉簪花紋。
溫漫錯愕,擡頭看向面前忽然眉眼溫柔起來的三公主。
三公主負手,看了片刻,然後評語,“水姬戴着,甚是好看,以後不可摘下。”
周遭圍觀的衆人紛紛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在秀恩愛。于是各幹各的事情,唯有牆角一灑掃小厮目光收斂,仍在暗中觀察。
三公主無視對方驚詫,撫摸袖子,“走了。”
溫漫一邊緊跟而上,一邊心想這簪子莫非是犒勞她昨夜的賣力伺候?那這謝禮未免過于隆重了。她見三公主突然主動示好,于是放下心來在她背後将那只水晶蒸餃嗷嗚一口吃了。
想必她即使看見自己偷吃也不會生氣了吧。
公主府門口兩只威風凜凜石獅子,戴大紅花球綢帶。
足有直道寬闊的門前已候着驷馬所拉的奢華馬車。
溫漫趕緊伸手,欲要挽住三公主手臂,以彰顯自己正妻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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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被無情地一手拂開。
溫漫瞧去,方才還滿目溫柔的三公主已然滿面冰霜,眼神倨傲嫌棄,正盯着她那一雙散發着肉包子和蒸餃氣味的小油手看。
溫漫會意,嘿然一笑,順手在衣擺一擦,然後展開五指,欲要給自己妻君看看,她擦幹淨了。
三公主卻已經擡腳,上了馬車,只留給她一道漠然背影。
溫漫:……
所以方才的溫柔,都是自己錯覺?!
妻君的心,着實難測,簡直太為難她這條魚了!
紗幔垂下,已端坐在馬車中央的三公主清淩淩開口,依舊言簡意赅,“上來。”
一貫的不耐煩。
溫漫腹诽:對自己夫人如此沒有耐心,莫非後面有鯊魚在追她?
當下卻也不敢怠慢,溫漫連忙提起厚重的裙擺,歪歪扭扭地爬上了馬車。
三公主端坐在正中央地毯之上,黑紅衣擺宛如一朵盛開的罂粟花鋪開在四周。
繁重的公主頭冠華麗大氣,亦端端正正地戴在她頭頂之上。
溫漫爬到一半,頓在原地癡望着她的盛世容顏。
三公主看過來,目光如秋水寒涼。
“水姬見殿下,忍不住心馳神游,還請見諒。”溫漫跪坐在車攆邊沿,膝蓋壓着大紅紗幔,聲音如蜜似甜。
三公主氣定神閑,不置可否,“過來,坐下。”
片刻後,身形玲珑的少女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裙擺已然壓在底下,褶皺頓生。
三公主觑了她一眼,淡道:“起身,重坐。”
“今日要面見母後,衣裙褶皺,為大不敬。”見她不動,三公主依舊目不斜視,雙手擱在身前,“惹母後不快,或被罰禁足抄寫經書。”
早說嘛,溫漫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将裙擺鋪開,然後規規矩矩坐下。
接下來,便是一片死寂。
溫漫偷偷擡眸,三公主已然一副死人臉,像縮進龜殼一動不動的烏龜坐在那裏。
不知道蓬萊那只千年老龜跟自己妻君比一比,誰更厲害?溫漫越想越覺得好笑,捂着自己嘴巴,低下頭自顧偷笑起來。
三公主宛如看一個神經質般看了自己妻子一眼,然後重新直視前方,眼不見為淨。
溫漫則立刻輕咳一聲,放下手端正做好,記起自己已為人妻,笑不可露齒,須與妻君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萬萬不可如此嘲笑對方。
她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垂頭低柔道歉,“水姬逾矩了。”
但三公主沒有鳥她,恍若未聞。
溫漫咬着嘴唇,看着三公主弧度姣好的側臉,婉約又分明的下颚線,眼神卻迷離起來。
她記得昨夜,自己伺候她的時候,是如何沿着她的下颚線一路吻到她的眉間。
如芒在背,忽然悶熱起來。
“你在想什麽?”
溫漫神游天外,喃喃回道:“三公主的滋味,果然不錯。”
“哼。”
這一聲哼,冰涼徹骨,徹底将溫漫澆灌清醒了。
她猛地回神,擡手摸着自己蒸騰的紅臉,三公主的一張臉卻冷若冰霜,當真一個夏天一個冬天。
溫漫見她不高興,沉思了片刻,然後低聲詢問,“不知水姬滋味如何?”
三公主斜眼瞥她,挺直脊背,十分吝啬地給予兩字評價,“一般。”
豈止是一般,簡直是一竅不通。就她那揉面團似的手法,三公主現在的胸口還在隐隐作痛。
溫漫是個勤奮好學的好孩子,她立刻惶恐不安地垂頭,“殿下,水姬往後會勤加練習的。”
三公主眼神莫測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覺胸口愈發疼了。
車窗外,恢宏大氣的帝都古城建築慢慢閃過,街邊皆是百年大樹,濃蔭遍地。溫漫悄悄望去,這是跟蓬萊海國完全不同的景光。沒有沙子貝殼,沒有椰林海蟹,連吹到臉龐的風,也是溫柔內斂至極,不如海風鹹腥熱烈。
不過是為人婦第一天,溫漫便已開始思念自己的故土,阿媽曾經垂淚告訴她,這一去,恐怕終生不能回去了,若是妻君良善,倒或許會恩準她回娘家一趟。但自私冷漠的人族,怎會給被他們視為玩物存在的人魚如此思慮周到,不蹂.躏踐踏,便已足夠她們感恩戴德。
溫漫收回視線,也如三公主般沉寂下來。
車攆停在皇宮大殿過道之上,有內侍立在外面彎腰恭聲道:“三殿下,請由老奴帶路。”
“勞煩申公公了。”三公主遞給車攆外随行的侍女一個眼神。
溫漫知道大盛王朝規矩繁多,故而她謹記阿媽教導,在外一切跟随妻君行事,不能如在公主府中那般随意了。
她看向那黑衣侍女,方才三公主用早飯之時,似乎便是她立在一旁伺候。這侍女跟勁裝佩劍的鳶尾氣質完全不同,标準的鵝蛋臉,眉眼溫婉,觀之可親,濃濃的書卷氣撲面而來。
黑衣侍女上前幾步,從袖中摸出東西,然後不動聲色地遞給了申公公。
申公公推拒一二,這才納入袖中,轉身對着車攆上的三公主鞠躬道謝。
侍女方才回來,撩開車攆紗幔。
“萱蘭,先扶夫人。”三公主端坐着,聲線溫柔。
溫漫忍不住看過去,三公主竟然也在看着她,目光柔然,寒涼秋水變成溫煦春風了。她仿佛在看着自己深愛無比的新婚妻子,寵溺無邊。
溫漫心尖兒一顫,很沒有出息地踏入這溫柔陷阱之中。倘若……倘若三公主時時刻刻都這般柔情蜜意,溫漫覺得讓她掏出心肝給她,自己也會甘之如饴的。畢竟除了阿媽,這個世上還沒有誰曾這般溫柔對待她。而這個人,又恰巧是她托付終生的妻君。
只可惜,三公主很快又收回了視線,眼眸中滑過一抹淡淡的嘲弄。那柔情分明不是真的。
溫漫恍恍惚惚,不知三公主究竟對自己是何心思,真心愛她而娶她,還是僅僅為了報救命之恩?
而她,卻仿佛已經開始喜歡這位三公主了。
一只溫涼的手扶住了她的手腕,溫漫從旖旎情思中回過神,面前名為萱蘭的侍女面容溫婉大方,“夫人,小心。”
更像是一句警醒般,敲在溫漫紛亂的少女心間。身邊罂粟般美麗而危險的三公主正盯着她看。
溫漫在萱蘭攙扶下,站在寬闊古舊的宮廷過道旁邊。
所有人訓練有素,恭迎大盛王朝最尊貴的三公主殿下。
按禮,溫漫要落後一步,不可與自己妻君并肩。她擡眸,只能看到三公主漠然又冷傲的背影。
是啊,她在想什麽,嫁給這般人物,怎麽能跟尋常夫妻一般相處。阿媽早已殷切叮囑過她,只要盡好人魚妻子本分就行,其餘的,千萬不要妄想。
溫漫艱難地将方才被忽然敲開一條縫隙的心門,一點點地重新關上,嚴絲合縫。
大殿之上,溫漫随同三公主等待片刻,威嚴的帝後方才出來。
天家親情,來來去去不過那幾句客套話。
溫漫正聽得昏昏欲睡,皇後忽然提起她,“我兒果然好眼光,替母後招了如此美貌乖巧的媳婦。”
三公主面對嫡母,聲線依舊含冰,“蓬萊公主對我有大恩。”
果然是為報救命之恩,溫漫聽到她親口承認,未免心情低落。只是她沒細想,若只是為報救命之恩,途徑有很多,為何偏偏選了以身相許?
大禮之後,三公主被皇帝留下,而溫漫被宮女領着,去往了皇後寝宮。
皇後依舊那副威嚴之相,坐在上方,屏退了其餘人。
溫漫規矩行禮,在壓抑的氣氛下,開始惴惴不安。
“水姬,你不必拘禮。你我之間也不必如此客套了。”皇後示意她靠近過來。
溫漫:啊?
我們很熟嗎?
溫漫困惑地看向這滿臉高深莫測的一國之母。
皇後用研判的目光将她仔細審視了一番,“你可是水姬?”
“是。”難道這世上,還有第二條叫水姬的人魚?
“你可知道為何你能嫁到我們大盛王朝,三公主還許你正妻之位?”皇後的聲音陡然冷肅起來。
溫漫目光亮了亮,這個問題已困擾了她許久,莫非皇後能給出标準答案?
但皇後看到她迫切的反應,反而遲疑了。
看來人魚王室并沒有告知她?這樣也好,這女娃看上去懵懂天真,直截了當告知她乃奸細身份,恐怕誤事。
溫漫正緊張等待,皇後又高深莫測地笑了,“水姬,昨夜三公主可曾碰了你?”
竟然問的是如此羞人私密的問題,溫漫臉色陡然漲紅,終于有了初為人婦的模樣。
皇後興致盎然,“瞧你這般模樣,看來三公主也不敵你美色,已将你破尾。”
“……”堂堂一國之母,說話如此直白的嘛,溫漫扭捏地嗯了一聲。
皇後仿佛很開心,“往後你更應當盡心伺候我兒,務必讓她一顆心全都系在你身。我這裏有助興一二的藥,你且都拿去。”
在溫漫震驚之餘,皇後又意味深長而道:“若是用完不夠了,盡管來取。”
溫漫神情恍恍惚惚,又羞又惑,最後她是抱着足以讓三公主死在自己身上分量的助興藥,踏出皇後寝宮的。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後來才知道真相的溫漫:啊~原來我是一條奸細魚啊~~~
将她牢牢圈在懷裏的三公主把酒一笑:哦,這事全天下都知道了,寶貝,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感謝在2020-02-05 20:58:52~2020-02-06 20:59:4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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