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多事之夜
面對着哭的快要背過氣去的我,羅馬尼既沒有嘆氣,也沒有說任何安撫的話,只是順着我淺淺搭在他指尖的手攀附而上,動作溫柔地将我攏進了他的懷中。
“好了好了,別哭了……選擇這樣對你是我不對。”
他的手在我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拍着,試圖想讓我哭到有些痙攣的身體可以放松下來。
“是我的錯……你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攬啊!”
“好吧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羅馬尼的口氣中滿滿的都是對我的無可奈何,他摸了摸我的頭發,擡手将我的頭向他的肩膀上按了按。
我順着他的力道,把自己的臉埋在對方的肩窩中,手卻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只能僵硬地垂在身側。
羅馬尼沒再說話,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幫我順着氣。他的動作輕柔而富有韻律,沒過多久,我就感覺自己漸漸止住了眼淚,先前哭到一抽一抽的生理反應也在對方的安撫下慢慢褪去。
可就在這時,羅馬尼卻突然輕嘆了一口氣。
“我該拿你怎麽辦啊,雪見。”
他的聲音裏有着三分苦惱,六分無奈,還有着一分我一時讀不明白的情緒。因為互相靠的太近的原因,我甚至能在他講話的時候,從我倆貼近的身軀處感受到對方胸腔中傳來的微小震動。
一聽這話,我的眼淚又開始不受控制的泛濫起來。
是我讓他失望了嗎?是我一直以來的所作所為、任意妄行讓他心寒了嗎?
我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也沒有腦子再往下想下去了。
羅馬尼先前一直虛虛環着我的手突然松開了,他把住我的雙臂,作勢想要将我從他的懷中拉開。
這是要幹嗎!是又生起氣來了嗎?是想要徹底和我決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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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突然被一只無形的手給一把捉住了一般,有窒息和痛楚同一時間從胸口傳來。
不要,不要!
此時的我已經完全失去了揣摩對方行為的能力,一心只認定了羅馬尼想要推開我這一事實,強烈的慌張和絕望迅速地攻占了我的大腦。
不行,絕對不行!
不能放手!
我整個人一震,不加思考地便伸手死死地捉住了對方後背的衣服。面對着這樣不安定的局面,我再也顧不得什麽距離和界限了,滿心只希望不要再讓現在的形勢惡化下去。
“羅馬尼,求你、求你……”
我嗚咽着開口,含含糊糊地說着一些我自己也聽不懂的央求。
“我、我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就、希望你別……”
“那麽,你現在記住了嗎。”
羅馬尼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
什麽?
我還未反應過來對方到底說的是什麽意思,他雙手便在我手肘彎的麻穴處狠狠一按,趁着我雙手脫力的瞬間,将我從他的懷裏撕扯了出來。
“我問你,這個絕望的感覺,你記住了嗎?”
羅馬尼捧起我滿是淚痕的臉,強迫我擡起頭來看他。
我的眼睛還在不停地向外湧着淚水,視線被過多的淚珠模糊成一片,看什麽東西都是一團一團的色塊。
灰色的一團,白色的一團,還有眼前、湊的最近的橘粉色的一團。
我眨了眨眼,讓一些眼淚加快流出眼眶,終于在對方開口的時候,見到了他的神情。
羅馬尼的臉上沒有愠怒,沒有冰冷,卻也沒有絲毫笑容,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淡淡道:“我希望你可以記住,剛剛你心裏的感覺。”
他垂了垂眸,道:“我早就知道了,如果直接和你說,或者用激烈的言辭罵你的話,你總是不會把這些錯誤放在心上。離開了我的視線……不,甚至說只要一回頭,你就會迅速的把它們忘在腦後。”
“所以,今後你要記住,”羅馬尼認真地一字一句道,“你是因為我,因為不想讓我生氣,不想讓我離開你,所以才會選擇那樣正确的做法的。”
“尊重工作人員的努力是次要的,因為特異點永遠都有意外在發生,我們也只能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去保全你們的性命。但你要知道,最重要的永遠是你……”
“是你,是你要認真的、拼勁全力的保護自己……知道麽?”
我看着他眸中哭的狼狽不堪的自己,呆滞片刻後,才愣愣地點了點頭。
見我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羅馬尼終于放下了先前一直鉗制着我的手,往後退了半步,一屁股坐在先前的那張椅子上,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扮黑臉真的好難啊……”他扶額哀嘆了一聲,“說實話,在說出那句狠話的下一秒我就後悔了,但是……”
“對不起,雪見。”他又鄭重地和我說了聲抱歉。
“之前那樣子一定把你吓壞了吧?但是我也實在想不出什麽別的好辦法了,畢竟先前也不是沒有和你說過這個問題,所以最後就只能取下策中的上策啊……”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一下子褪去了所有認真、冷漠、強勢,瞬間恢複到原本廢柴模樣的羅馬尼,一時覺得有些接受不能。
“所以……”我遲疑地問他,“你沒有生氣?”
“當然有啊,”羅馬尼道,“很生氣,十分生氣,非常生氣。哪怕是魔法☆梅莉被查封了我都不會有那麽生氣的生氣。”
“本來還想晾你幾天的,但是啊……”他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那片水跡,表情柔軟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總之……”他拉開衣領,以手作扇,給自己扇了扇風。
“羅馬尼……”
我突然發聲打斷了他的話。
“嗯?”
羅馬尼給自己扇風的手在半空頓了頓,然後被緩緩放下。
“我……”我咬了咬嘴唇,目光在羅馬尼身側的一個虛無的焦點上停留了幾秒。
“我哪怕是在時鐘塔被其他人排擠的時候,都沒有這麽難受過,但是……”
說到這裏,我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把先前因為哭泣而郁結在胸腔的渾濁理順,也試圖給自己一些勇氣,讓自己能把接下來的那番話順利地傳達給對方。
“但是,我很怕羅馬尼你會不理我,會不管我……我真的很怕,哪怕是在本家……、不我從來都沒有這麽怕過。”
我有些不是滋味地把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對着有些呆愣的對方繼續道:“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或許是因為羅馬尼你是第一個除了我媽……我父母之外,會那麽一遍一遍去糾正我的人。”
從來都沒有人會這樣重複的、不厭其煩地用他的存在感時時刻刻地提醒着我,你不是事件外的特例,你的存在是有人在意的、是有意義的。
我曾受過來自親身父母的呵護,也曾将自身情感做出過寄托,但從來都沒有一個時刻,讓我感覺、讓我感覺……
我捂了捂嘴,感覺眼角又有了隐隐的濕意。
“羅馬尼……”我眨了眨眼,努力地想要把眼眶中的淚水憋回去。
“我能不能,抱抱你?”
雖然一名男性向另一名男性提出擁抱的請求可能會看上去很奇怪,但此時此刻,我卻完全不想顧及那些往日備受重視的常理和常識,只想按着自己的本能與本心,短暫地任性一回。
羅馬尼聽到了我的請求,先是一愣,随即便立刻站了起來。
他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子,緊張地眨動了兩下眼睫後,向我張開了雙臂。
我向前一步,緊緊擁住對方,任由自己的眼淚第三次打濕對方的肩膀。
再後來的事情就十分簡單了,在拿濕毛巾敷過雙眼後,我繼續回到料理臺,心不在焉地将兩人外帶幾名從者的夜宵做好,與羅馬尼将自己的那份吃完後,在對方的陪同下,端着一堆食物折返自己的卧室。
“所以你在萊昂納多那裏檢查來的結果真的沒有什麽問題吧?我今天還沒來得及去問她的。”
“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和他并肩而行着,“除卻魔術師方面的一些小小問題之外,也就只不過是身體機能有些紊亂罷了。”
我頓了頓,生怕羅馬尼又會以為我這樣的發言是在對自己太過漠視,只得又在後面補充了一句:“聽達芬奇的意思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如果你要是在意的話,我明天再去找她一次好了。
“這……單純是機能紊亂的話還是不用去找她了吧?”羅馬尼左顧右盼了一番,打着哈哈道,“當初拜托她一起來幫忙演、咳咳,當初讓她來幫忙就已經夠麻煩她了,單純的健康管理方面還是由我來吧。”
我點點頭,沒有去追究對方言語中露出的破綻。
竟然還去找達芬奇當托啊……難怪之前會被她罵得那麽慘,我心有戚戚焉地想到。
不過,如果達芬奇不這麽兇我一下的話,或許到現在我可能還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又或許沒可能那麽快地和羅馬尼和好?
不管怎樣,我搖了搖頭,除去客觀條件的缺失,究自己本身而言,羅馬尼所生氣的理由還的确是一個對我、對整個grand order都很重要的問題。
就算這次僥幸被原諒或是被忽視過去了,在今後的任務中,這樣的隐患還是會一些特定的時間點集中爆發的吧?到那個時候再去反思或者是挽救的話,那就應該真的是追悔莫及了。
我嘆了口氣,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看了看路,剛想和羅馬尼說聲道別的話,只聽見道路的盡頭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怎麽回事?”
爆炸所帶起的沖擊波将整條走廊都震得晃了晃,羅馬尼有些驚恐地看向我倆的頭頂,懸挂在那裏的一盞燈在他的目光下閃了閃、又閃了閃,滅了。
“那個方向是……”
起先,我對此的反應到要比羅馬尼鎮定一些,但在想到了爆炸聲傳來的方向到底有什麽後,我便立時僵住了身體。
“啊啊,master你回來啦……”
就在我還在踟蹰着是不是應該立刻扔下手中的東西去确認一下自己房間的安危,幼吉爾便從爆炸的濃煙中走了出來。他在假模假樣地嗆了兩聲後,擡頭朝我和羅馬尼歉意一笑。
“對不起啊master,因為黑貞德太鬧騰了,所以我們一不小心就把master你的卧室給拆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始終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到底聽到了些什麽。
“所以……”
幼吉爾長嘆一聲,一臉無奈地笑着,朝我攤攤手。
“恐怕……你今天不得不得換個地方睡覺了呢,master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