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片場開車回到酒店花了近半個小時,等到洗完澡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小徐已經點了外賣擺好放在桌子上,紀豫然走過去随便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他吃飯的習慣一直不太好,屬于什麽也不挑但也對什麽都沒太大食欲的,平時小零食這樣那樣的吃的不少,等到正經吃飯的時候就拖拖拉拉敷衍了事。小徐曾經很多次試圖糾正他這個毛病,屢次無果之後只好放棄。
紀豫然今天在片場等戲的時候吃了不少小餅幹,小徐這會見他這樣也習以為常,順口問了一句:“不吃了?給你收起來?”
他搖了搖頭,按開手機看了一眼,十點十二分。收工回來的路上他和謝楚約好了晚上一起把今天過不了的那場戲再對一對,定的時間是十點半,還剩十多分鐘。
他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夾了兩粒飯,突然想起什麽,擡頭看了看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刷手機的小徐,問道:“你吃過晚飯了?”
小徐搖搖頭:“我剛跟許姐她們約好了一塊去吃宵夜,附近有家燒烤店聽說很不錯。”
紀豫然有點羨慕她們晚上還能大搖大擺出去吃燒烤的生活,想了想又覺得不妥:“這麽晚了,你們幾個女孩子出去不安全吧?”
話音剛落,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小徐沖他做了個手勢,接起電話:“喂?哦,好好好我這就過來,等等我啊!”
這鈴聲幾乎天天都時不時能聽見,這會卻莫名覺得有點耳熟,紀豫然皺着眉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這不是拍第一場戲的時候謝楚彈的那首曲子嗎?
那邊小徐挂了電話,沖他讨好一笑,道:“還有幾個場務小哥哥也去的,而且那家店很近,走幾步就到了,不會不安全,然哥你行行好放個行呗?”
紀豫然的關注點已經不在這上面了,他面色古怪地問了一句:“你的手機鈴聲是什麽?”
“哎?”話題轉換的太快,小徐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兩秒才回答:“《四月》,就是一首歌的伴奏,你問這個幹什麽?”
“哦,沒什麽,挺好聽的,”紀豫然挑了挑眉,“是謝楚唱的吧?”
“不是啦!”小徐立刻否認,哭笑不得,“然哥你幹嘛!”
她還想繼續辯解幾句,然而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來電人立刻急了:“哎呀許姐來電話催我了,不跟你說了我走了!”
紀豫然笑着看她急急忙忙奔出門外,心下又是好笑又是不解,現在的女孩子追星臉皮都這麽薄了嗎?連個手機鈴聲都要遮遮掩掩的……
Advertisement
他繼續邊刷手機邊吃了幾口飯,沒意識到時間過了多久,等到門鈴響起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已經十點三十五了。
紀豫然忙跳下沙發去開門,謝楚站在門外,顯然是剛洗過澡,穿着新換上的白T恤,頭發還是濕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幹幹淨淨地站在門外,與平日裏迥然不同的形象同樣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抱歉,遲了五分鐘。”謝楚垂下眼簾,開口先道了一句歉。
“沒事,我也剛吃完飯。”紀豫然探了探頭沒看到對方的助理,把人讓進來的同時心裏有些不安,小徐也不在,這大半夜的孤A寡O同處一室是不是不太妥當?
然而這話他也就随便想想,是絕對不可能說出來的,畢竟戲是必須得對的,況且先不論謝楚的人品絕對值得放心,對方的身價條件擺在這,就算真發生點什麽吃虧的是誰還不一定呢。
紀豫然住的是“高級大床房”,然而再高級也就那樣,面積有限,一走進玄關就一覽無餘。他領人進了門之後才想起自己一桌子飯菜還攤在那,急忙幾步上前收拾起來。
謝楚倒沒有太在意,只是看着他幾乎沒動過的飯菜有點詫異:“你吃過飯了?”
“啊對,”紀豫然有種浪費糧食被抓包的尴尬,合上外賣盒蓋後沒扔,放到一邊,假惺惺地解釋道,“給我助理留的,她有事出去了。”
“吃燒烤去了?”謝楚在沙發另一頭坐下。
“啊?你怎麽……”
“我助理也去了。”
“哦……這樣,”紀豫然更尴尬了,勉強挽回了一句,“我助理食量大,怕她吃不飽。”
小徐,對不住了,然哥真不是故意造你謠……
謝楚對着他笑了一下,神态自然,眼底帶着幾分不輕不重的戲谑,但沒繼續說什麽,好歹讓紀豫然松了口氣。
幾句天聊完後正式進入正題,開始談今天的那場戲。
拍戲時一般這種沖突強烈的甚至帶有肢體碰撞的對手戲确實比較難拍,一來演員沒那麽快進入狀态,爆發是需要一個足夠醞釀的過程的;二來一下子釋放出激烈情緒對演員本身狀态也有影響,一次過不了很可能越拍越差,有時沒掌握好度受了傷就更麻煩。
謝楚的情緒其實基本到位了,但張導希望他能演得更有層次,表現人物內心,這對一個第一次拍戲的新人來說其實要求有點過高了,但既然導演說了,就得盡力做到。
“周役其實是個挺簡單的人,他的想法和感情在眼睛裏都可以看得到,所以要表現得更外放一點。最開始他只是對哥哥的管教不耐煩,但最後激怒他的點是他哥說的那句話,讓他覺得自己的人格和理念受到了看輕甚至是侮辱,他自尊心太強,最受不了這個。”
謝楚認認真真地聽完他的話,想了想之後問了一句:“他為什麽會委屈?”
紀豫然道:“我的理解是,他表面上對母親和哥哥不屑一顧,但內心深處還是把他們當作親人的,自己不管做什麽,總希望得到家人的認同,哥哥不僅不理解他還這麽看輕他,他自己心裏其實也不好過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一瞬間的黯然,但很快就掩蓋過去了,随即開玩笑似的補充了一句:“就像你小時候想吃糖你媽不給你買還打了你一頓,你肯定得委屈吧?”
謝楚忍不住笑了:“你這是什麽比喻,不過我懂了,試試看吧。”
于是兩人開始對戲,先照着劇本把臺詞來回對了兩遍,等情緒到位臺詞沒問題之後,打算加上走位再排幾遍。
兩人一人擡着一邊把房間裏多餘的桌子挪開,放下的時候,桌腳輕輕磕了一下腿,紀豫然眼尖地注意到謝楚的臉色變了一瞬,很快恢複自然,他想起白天拍的無數次踹茶幾的場景,擔憂地問了一句:“你腿是不是受傷了?”
“沒啊。”謝楚的表情很平靜,語氣自然地像是真的沒什麽事。
紀豫然不信,狐疑道:“你把褲腿挽起來我看看。”
謝楚聞言十分聽話地彎下腰挽起了褲腿,小腿筆直,肌肉線條很漂亮,看起來無傷無痛。
估計一般人這會已經信以為真了,但紀豫然謹慎的很,沒那麽容易被騙:“另一條腿呢?”
謝楚頓了頓,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認命地挽起了另一條褲腿。
果然,腳踝處腫了一大塊,發紅腫脹的皮膚非常明顯。
紀豫然就料到會是這樣,上前推着他坐下,從行李箱裏拿出了随身帶的藥水:“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謝楚接過藥水道了聲謝,紀豫然看着他笨手笨腳地自己上藥,開口問道:“你沒告訴助理?”
“真沒什麽事,不太疼,明天就好了。”
紀豫然看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心道明天瘸了還差不多,沒忍住瞪了對方一眼。
謝楚被瞪了依舊面上帶笑,一點沒有吃教訓的樣子,還自嘲了一句:“我之前還說就踢一下呢,沒想到真踢腫了。”
“你晚上回去再用冰敷一下,否則明天不一定消腫,”紀豫然想想又補充了一句,“你自己不來我就幫你告訴你助理。”
謝楚無奈,點頭應了。
踢桌子什麽的不能再來了,于是直接對按在牆上那一段。有了之前的理解之後謝楚的情緒明顯比在片場進步了不少,對了幾遍表現得都很好,但不知怎麽地紀豫然總覺得好像差了那麽一點。
他突然想到張導叫住他時和他說的那句話,猶豫了一會道:“你下手狠點,別不好意思,我不疼。”
謝楚聞言愣了一下,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好,再來一次?”
“……我從來沒把你當我哥,別逼我揍你!”
最後一句臺詞落下的瞬間,兩人保持着原本的姿勢沒動,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這遍終于完美了。
紀豫然被按在牆上全身松了勁,後背有點隐隐地發疼,謝楚之前幾次果然是收斂了勁的。他喘了口氣之後發覺自己的耳朵有點發熱,臉也跟着有點升溫,對方揪着自己領子的手還沒完全松開,他洗完澡後就穿了件短袖t恤,領口被扯得有點大,此時鎖骨上一小塊蹭到對方指尖的皮膚隐隐有點發癢。
一股淡淡的甜香不知何時從兩人所在的小空間緩緩彌漫開來,在密閉的房間裏勾勒出暧昧的氣氛。
謝楚撐在他的上方,是一個頗具壓迫感的姿态,半濕的劉海微微遮住眼睛,頭頂的昏黃燈光模糊了他的棱角,看起來似乎毫無攻擊性,然而紀豫然卻從他半明半暗的眼神中看到一絲說不清的危險。
兩個人靠得太近了,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沐浴露清香混合信息素的味道嗅得他頭腦有點發昏,忘記了該做什麽,眼睜睜看着本就在咫尺之間的距離在無形中一點點拉近。
一秒鐘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被無限延長,紀豫然看着謝楚低垂的眼睫和模糊不清的瞳仁,被蠱惑似的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