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聽天由命
聽說于美人在太後的壽康宮裏抄寫了一天一夜，才把那二十本經書完完整整地謄寫下來，可上面的字跡着實不堪入目，太後便命宮中的女官日日督促于美人練字學習。
這可苦了于美人，她天生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偏偏太後不肯輕易地放過她。
結果她還是沒能學乖，竟又到蕭正淵的面前訴苦。蕭正淵雖寵愛她，但絕對不會違背太後的意思，可誰知這反倒成了他們之間的情趣，蕭正淵就喜歡看于美人被逼無奈和他撒嬌，卻又不得不妥協的樣子。
這樣的濃情蜜意，讓黎琦玉從未像現在一樣覺得自己多餘，她甚至覺得這個皇上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皇上，這讓她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皇後的身子每況愈下，黎琦玉隔幾天便會去看望她。她雖纏綿病塌，可該知道的事情卻一件不落。
“娘娘的身體好些了嗎？”黎琦玉的聲音中充滿了關切，看着侍女手裏的湯藥小心翼翼地送到皇後的嘴邊，刺鼻的味道讓她不免有些反胃。
“還是老樣子，太醫開的方子，熬好的湯藥，除了苦以外，本宮沒有其他的感覺。”皇後認命地說道。
“太醫還是沒能查出娘娘中了什麽毒嗎？”
皇後笑着搖搖頭，“他們只說這毒若是長期吸食的話，會侵蝕人的五髒六腑，當真正毒發，倒也不會太難受，就像平日裏睡覺一樣，只不過是安安靜靜地一睡不起罷了。”
黎琦玉端詳着皇後娘娘，近日真的消瘦了許多，臉色蒼白，連說話都沒有什麽力氣了，宮裏的那些太醫到底是幹什麽吃的？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好好一個人變成這副樣子？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一定會有辦法讓娘娘痊愈的。”
“你不必再安慰本宮了，倒是你有孕在身，還跑來這裏做什麽？本宮是在這兒中的毒，你就不怕害了自己的孩子嗎？”
黎琦玉不是沒想過這一點，她向太醫求證過，現在的佛堂已沒有了那些毒物殘留，她和孩子都是安全的，不過誰知會不會有人用同樣陰損的法子來害她呢？
“娘娘，刑部那邊查出害你的人是誰了嗎？若是能抓到兇手，這毒說不定就能解了。”
“結果是什麽樣子都好，本宮怕是沒有辦法活着看到那一天可，等到了地底下，是誰害死本宮，閻王爺自會告訴本宮的。”
可怕的不是皇後娘娘中了毒，而是她已經失去了對生命的渴望，也難怪她連那麽苦的湯藥都能夠喝進去，怕是湯藥再苦，也比不上她心裏的苦。
黎琦玉後悔沒能早些認識皇後，若是真早出生幾年，說不定還能看到她曾經意氣風發的模樣。
黎琦玉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話來安慰皇後，看她的樣子已然拒絕了任何的安慰。
這時佛堂的門，被人毫不客氣地推開，一道人高馬大的身影闖了進來，沉重的腳步聲讓她心裏一驚。
黎琦玉下意識地站起身護在皇後的身前，大聲喝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敢如此無禮地闖進來？”
男人勾了勾，嘴角玩味地笑出聲來，上下打量了黎琦玉一番，“什麽時候蕭正淵收了個這麽有趣的女人，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嗎？”
黎琦玉确定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可她卻敢直呼皇帝的大名。
“哥哥別鬧了。”皇後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黎琦玉的背後傳來。
她很難想像眼前這個皇後娘娘看起來絲毫不像的男人會是她的哥哥，而且看到他不修邊幅的模樣，怎麽可能會是鎮武大将軍？
“琦玉，你先回去吧。”
黎琦玉點了點頭，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待在這裏。
“娘娘，臣妾先告退了。”
可溧陽停留在黎琦玉身上的目光讓她覺得很不自在，就像是被獵人盯上了的獵物，不論她怎麽跑也難逃被抓住的命運。
黎琦玉走後，溧陽立馬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手把着皇後的脈門，緊皺着眉頭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快要救不回來了？為什麽不早點派人通知我？”
“哥，你知道的，我不想活。”
“你不想活？你不想活讓我和爹娘怎麽辦？”
“父親會以大局為重的，只要你不去多嘴告訴娘，她就什麽都不會知道。等到我死那天，木已成舟，父親會安排好一切的。”
“你都想好了是不是？覺得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就什麽都不用管了？”溧陽恨不得把皇後拽起來好好問問她，怎麽能這麽草率地就決定她的一生！
皇後仿佛猜到了哥哥心中所想，體貼地開口道，“哥，這些年我真得太累了，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吧，說不定還能在下面和他團聚呢。”
“你還是沒能忘了他？”溧陽看起來卻并不想要提及這個話題。
皇後的目光充滿了懷念，“我從來就沒有忘過他，在這宮中的每時每刻，對我而言都是種煎熬，現在終于能解脫了，所以在臨死前我還想要再見你一面。”
溧陽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去安慰自己這個妹妹，他曾經也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所以這麽多年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樣去面對她。
直到這次她在信裏說想要見他一面，他才急匆匆地從邊關趕回來，誰知道還是遲了。
“你想死，我不攔着你了，不過我怕到你一個人在下面孤單，不如就讓那個害你的人，也一并下去陪你吧。”
“哥，你總不能讓我死後都不得安生吧，那些人最好要活得好好的，別來打擾我。”
溧陽只好握住皇後的手，“這段時間我都會在宮裏陪你，不管出什麽事，都有哥替你擔着。”
“皇上是不會任由你在宮中的，他不喜歡溧家人。”
“那又如何？溧家還輪不到他說喜歡不喜歡，以為自己當上皇帝就能夠只手遮天，可他別忘了祖父是三朝元老，父親也一直都在輔佐先帝，溧家不會這麽輕易就倒下的。”
那是現在，誰又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呢？
皇後中毒之事，是宮中人盡皆知的秘密，不過此事并沒有宣揚出去，大将軍會知道這件事，顯然是皇後娘娘自己通知他的，可那意味着什麽？
不過見他們兄妹團聚，黎琦玉也有點想念自己的家人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上他們一面。
沿路看到的還是那些風景，黎琦玉已經無心觀賞。不過等走到吟月宮門口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了高瑞德的身影，看樣子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奴才見過玉嫔娘娘。”
“高公公怎麽有時間來本宮這裏？可是有什麽事情嗎？”
“回娘娘的話，皇上為娘娘準備的一份禮物，還請娘娘移步到延政殿，一看便知。”
黎琦玉頗為疑惑，不過既然是高瑞德來傳話，想必應該是蕭正淵的意思。
“那便走吧。”
黎琦玉給了采月一個眼神，采月心領神會地跟在她身後，每走一步都十分注意周圍的環境。
延政殿是乾坤宮的偏殿，蕭正淵偶爾會在這裏和大臣們議事。
“高公公可皇上為本宮準備了什麽？”
“娘娘大可放心，皇上所準備的一定是娘娘想要的。”
可問題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她什麽，而且她與蕭正淵也許久未見了。
獨守空房的日子總是很難熬，她的寂寞大概和蕭正淵寵愛于美人的程度差不多。
黎琦玉心情忐忑地來到了延政殿，高瑞德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彎着身子道，“娘娘請進，皇上為娘娘所準備的禮物就在裏面。”
黎琦玉半信半疑地推開了大門，裏面只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背對着她，結果她瞬間就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爹……”黎琦玉語帶哽咽道，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親怎麽可能會在這裏呢？
直到那道身影轉過身，确确實實是黎琦玉的父親——通政使黎重。
“爹，您怎麽會在這裏？”
“是皇上讓我在這裏等你的，他說你很想念家裏的親人。”
所以這就是蕭正淵給她準備的禮物，這也難怪高瑞德會那樣說。
黎琦玉曾經日思夜想着要回家，可如今父親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卻發現自己除了流眼淚以外根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母親和弟弟妹妹們還好嗎？家裏都怎麽樣了？”
“都好，只是他們也很想你。”黎重這個人向來不茍言笑，處事嚴謹，即便在面對自己女兒的時候，也看不出來他心中是喜悅的，不過眼神中的慈愛倒是表現得一覽無遺。
“為父聽皇上說你有喜了？”
“是啊，爹，你就快要是做外公的人了。”提起自己的孩子，黎琦玉渾身上下都洋溢着幸福。
“在宮裏要事事小心，你可不能再像在家裏那樣，知道了嗎？”
“爹，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該怎麽做的。”要是不小心，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黎重微微點了點頭，“那就好，為父不能在宮裏太久，見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也該出宮了。”
“等等，爹，你還記得我娘嗎？我的親生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