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風頭正勁
黎琦玉匆匆回了宮，可那男人的身影和他所說的話始終回蕩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可她的母親在她出生不久便過世了，她僅有的記憶是父親偶爾與她說起。
之後父親又娶了一位正房，家裏陸陸續續地添了新丁，繼母對她亦是關懷備至，一家人過得很是和諧。
若不是那個陌生的男人有意提起，這些塵封在深處的回憶怕是不會輕易地跑出來，擾亂了一池春水。
難道說他是母親的故人嗎？還是他們曾經相識？那為何這麽多年來，他都未曾出現，卻偏偏選擇了這一刻？
黎琦玉猜不透對方的心思，更不敢把她見到陌生男子的事情告知旁人，索性權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但誰知第二天一大早，她在她的妝奁裏發現了一張字條，上面清清楚楚寫着那朵妝花是被誰調了包，甚至還好心地告訴了她，吟月宮中都有誰的耳目。
黎琦玉清楚地記下了字條上的名字，在沒人發現之前就把它燒成了灰燼。
可她的手還有些顫抖，難以置信竟會有人這麽看得起她，就差沒把整個吟月宮都變成她的人了。
采月和采夢進殿侍候黎琦玉梳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燒焦的味道，讓她們不禁有些疑惑。只見自家主子心不在焉地坐在銅鏡前，像是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
“娘娘，您的臉色有些蒼白，需要奴婢叫太醫過來嗎？”
“不用！”黎琦玉一下子抓住采月的手，力氣之大未免有些失态。
黎琦玉也意識到自己不太對勁，只好随便扯了個謊應付過去。
“大抵是因為昨天的事讓我久久無法入眠，你去到太醫院那裏幫我開幾副安神的方子……”
“愛妃可是身體不适？高瑞德，宣太醫來吟月宮為愛妃診治。”
一身明黃色的朝服，蕭正淵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黎琦玉的面前。黎琦玉擡頭怔怔地望着他，連日來遭受的委屈和害怕都一股腦兒地襲上她的心頭，這個時候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禮數矜持？
只見黎琦玉三步并作兩步，直直地跑進了蕭正淵的懷裏。
見此，宮裏的其他人都很識相地退了出去。采夢和采月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愛妃這是怎麽了？”蕭正淵輕輕地摟住黎琦玉，他着實沒想到她還會有如此‘大膽’的一面，不過見她這般小女兒姿态，倒是讓他很為受用。
黎琦玉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哪像是宮中嫔妃的樣子，若是被旁人看見，笑話她不說，怕是還要在她頭上扣下什麽罔顧禮法的帽子，到時候她就是後悔都來不及。
蕭正淵低頭寵溺地看着黎琦玉，見她的臉頰瞬間染上了紅暈，像是熟透了的蘋果一般可口，不禁眼中多了幾分真心的笑意。
“皇上，臣妾一時失儀，還望皇上恕罪。”黎琦玉掙紮着想要離開蕭正淵的懷抱，可他卻更加用力地收緊，兩個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她似乎能夠聽到他的心跳聲。
“你心悅朕，朕怎麽會責怪你？”
蕭正淵低沉的聲音讓黎琦玉心頭小鹿亂撞，溫熱的體溫包裹着她，仿佛能夠驅散她心中所有的不安。
“剛剛聽你說因昨日之事無法入眠，可是宮中有誰欺負你了嗎？”
“是臣妾自己做錯了事，心有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被月嫔算計，讓太後對她不喜，若是這件事被皇上知道，會不會害她失去他對她的寵愛？
蕭正淵安撫地拍了拍黎琦玉的肩膀，“母後不是那般心胸狹窄的人，再說你是無心而非有意，她不會怪罪你的。”
黎琦玉本想在太後的面前留下好印象，誰知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在她還沒來得及和月嫔清算舊賬的時候，就被她不着痕跡地擺了一道，這口氣讓她怎麽可能咽得下去？
那張字條上的內容寫得有理有據，她想要懷疑都沒有足夠的理由。
“臣妾自知太後娘娘心胸寬廣，所以臣妾才十分惶恐，不該做出這般疏忽大意的事情。”
黎琦玉沒打算和蕭正淵告狀，皇後娘娘之前的那番開導讓她想明白了許多，無論如何，她都先要在這宮中站穩腳跟才行。
蕭正淵昨日便知曉了在壽康宮發生的一切，他相信黎琦玉并非故意得罪母後，否則他也不會今日一下朝便來了吟月宮。
高瑞德被派去尋了太醫過來，恭恭敬敬地為黎琦玉看了診。
“回皇上，玉嫔娘娘的身體倒沒什麽大礙，只是心思憂慮，難免會有所影響。微臣這就為娘娘開兩副調理身體的方子，娘娘平日也要注意休息才好。”
“多謝太醫，本宮知道了。”黎琦玉笑着點了點頭，如若她還是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黎常在，怕是每天不用藥就能過得悠閑自在。
“以後玉嫔的身子就由你來負責，若是出了什麽差錯，朕定拿你是問。”
以黎琦玉的位分，宮裏有位專門為她調養身子的太醫并不奇怪，但可惜她的母家只有個做通政使的父親，人輕勢微。
結果沒想到蕭正淵會主動開口，這自然讓太醫不敢怠慢了黎琦玉。
黎琦玉得罪了太後，卻越發得到了皇帝的寵愛。
這一個月以來，蕭正淵幾乎夜夜召黎琦玉侍寝，兩個人如膠似漆，就像是尋常百姓家的新婚夫妻，讓人羨慕不已。
黎琦玉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幸福。
幾個月之前，她還幻想着蕭正淵摟在懷中的女人是自己該有多好，如今他幫她實現了所有的願望。
采夢端着水進來，因黎琦玉受寵，吟月宮的地位随之水漲船高，她們這些奴才丫鬟終于不用再過那種看別人眼色的日子了。
尤其是面對曾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夥，采夢心裏別提有多解氣了。
“娘娘真是越來越美了，難怪皇上會這麽喜歡您。”
“你這口無遮攔的毛病怎麽就沒點長進呢？”黎琦玉無奈道，可心裏卻是美滋滋的。
不過自己如今的處境還真是需要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她，想要看看什麽時候皇上才會失去對她的寵愛。
這宮中的女人，沒了皇上的寵愛就相當于失去了一切。
黎琦玉雖體會不到其中的苦楚，卻能很輕易地便想到那時的下場，就如同現在的月嫔。
月嫔當初派人把她準備好的正紅色妝花換成了粉紅色，讓她在太後面前出了差錯。她自以為所做的一切神不知鬼不覺，甚至還想要用同樣的招數讓皇上厭棄她，那她也只好先下手為強了。
黎琦玉從來不曾有過害人之心，可月嫔就是不肯放過她，幾次三番地找她麻煩。而且她身後還有惠妃的撐腰，二人狼狽為奸，恨不得讓她永世不能超生。
這些原本她并不知曉的事實，都通過同樣的方式傳遞給了她——妝奁裏的字條，上面的字跡很明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黎琦玉已經在心中默認了是那個陌生的男人搞的鬼，可自那天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而且想必他比她更加清楚，她根本沒有辦法去調查他的身份。
那日正是初一，賢妃和曼妃已被解了禁足，宮裏的嫔妃照例去明雨宮請安。
再見賢妃，她還是那副端莊賢淑的模樣，可曼妃看自己的眼神卻充滿了厭惡。黎琦玉甚至感覺到她的态度比惠妃還要不善。
還未等黎琦玉行禮，便聽曼妃在一旁冷笑着開口，語氣中充滿了譏諷，“本宮當是誰呢？原來是玉嫔啊，這一月未見，怎麽變得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真是人靠衣裝，不過麻雀終歸是麻雀，就算打扮得再漂亮也變不成鳳凰。”
黎琦玉低着頭，沒去反駁也不能去反駁。
“玉嫔如今是皇上的心頭肉，曼妃姐姐這樣說，難道不怕她到皇上面前給你告上一狀嗎？到時候說不定剛解的禁足又要被關回去了。”惠妃手中把玩着一直茶杯，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一提起禁足之事，曼妃的臉色簡直難看到極點，她入宮這麽多年，從來都是受盡了恩寵，還從未如此丢臉過。若不是因為她禁足，又怎麽會被一個出身低微的黎琦玉趁機鑽了空子，奪了皇上的喜愛？
黎琦玉心中暗道不妙，有惠妃在一旁煽風點火，曼妃看她的眼神恨不得要撕碎了她一般，而且她向來跋扈，暗地裏對嫔妃動私刑也不是沒有過的事，眼下她只能向賢妃求助。
結果就在此時，月嫔恰巧從門外進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也随之撲面而來。
然後只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惠妃的臉上和手臂上迅速起了紅色的疹子，密密麻麻的一片看起來好不吓人。
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瞪大的眼睛一翻，下一秒便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大殿之上。
周圍的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更有甚者以為是時疫，差點左腳絆右腳地慌慌張張從明雨宮跑了出去。
一時間恐慌的氣氛彌漫在整個明雨宮，只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