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梅煮酒
梅雨時節,長江中下游的青梅剛長好,正是煮青梅酒的大好時機。李流清抓着這個契機,舉辦了一場名為“青梅煮酒”的宴會,邀請世家小姐、要臣女眷在那日上午去相府一聚,共同青梅煮酒話太子。
這日白天下了整整半天的雨,傍晚時分,燃燒着的夕陽透過層層烏雲,在天宇灑下一片金光。此時,相府的後花園已經挂滿了宮燈,燃燒着深海魚油的宮燈将雨後的花園照得燈火通明,雨後濕潤的空氣裹挾着一陣清香,陣陣襲來。
游廊挂上了竹綠色的紗簾,微風一吹,随風擺動。花園的亭閣之中擺着些水果佳釀,供來客享用。池中含苞欲放的荷花也為整個宴會傳送着陣陣清香,晚風一吹,池中蕩開了許多圈波紋。
李流清一身竹綠色的長袍,長發随意的束在身後,并未上妝。時間一到她便站在花園的入口迎接女客,陪着她的是素衣、李無名以及管家衆人,一身清雅裝扮得李流清在相府一群人中顯得尤為突出。
第一個到的是梁茗笙。見到一身華美打扮的梁茗笙,李流清表示很驚訝,她并沒有給梁茗笙遞請帖,她是怎麽知道自己要舉辦青梅煮酒的?
“你……你怎麽會來?”李流清在那一瞬呆掉了。
梁茗笙不羁一笑,“想見你所以來了。”
“嗯?啊。。。。。。”李流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有些不知所措,轉而又鎮定了下來:“那你先進去吧,等會兒我再來招待你。”
梁茗笙對着李流清溫柔一笑,然後就帶着艾笙進入了宴會核心位置。李流清差點被梁茗笙那驚豔一笑給閃瞎眼,不得不說,如果上妝了,梁茗笙還真是個美人胚子,怕這天下難有匹敵之人了吧。真是的,若為男子,定然璀璨如星;若為女子,定然風華絕代。這個人上輩子修得什麽福氣。
梁茗笙剛進去不久後,三三兩兩結伴而來的世家小姐和要臣女眷漸漸也來了。
原本清靜的相府後花園開始變得熱鬧,女人特有的甜美嗓音使得這些噪音變得異常悅耳。壓軸的角色一般是最重要的角色,在所有小姐們都來齊了後,太子才帶着高陵王以及一位李流清只有一面之交的少年公子和若幹護衛登場了。
按理說,太子來宴會,李良作為相府主人定要迎接的,可是因為滄瀾江泛濫的事,他早已被派去治水救災了,所以接待太子的任務就落在了李流清的肩上。
“臣女李流清拜見太子殿下、高陵王,願太子殿下、高陵王福澤綿延。”李流清帶着特意出門迎接太子和高陵王的小姐們跪下磕頭。
“今日是丞相千金第一次舉辦晚宴,各位不必多禮,自在的玩耍就是。”炎君的右手向上擡了擡,示意衆人起身。
“謝謝太子殿下、高陵王。”衆人起身。
“各位小姐們先入園吧,太子爺還有些話要對丞相千金說。”在炎君眼神的示意下,劉全英上前驅散了李流清身後的若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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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茗笙在人群的最末端,神色複雜的望了太子一眼,然後進了府。
起身之後,李流清便注意到了太子身邊的另一個人,那個人正是那日要買下李無名的□□之徒!哼,看來太子和這種人也是一路貨色。想到此處,李流清對炎君的厭惡之情又濃重了一分。
“這是北狄儲君羌桀殿下。”炎君對着羌桀微微一點,向李流清介紹道。
“臣女李流清拜見殿下。”李流清冷聲冷色的行了個屈膝禮。
“不敢不敢。孤見過你。”羌桀打量着有些傲氣的李流清,意味深長的說道。
李流清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哼,竟然還有臉說。
“流清長得普通得很,鎏尚國像我這樣的女子多得是,殿下看花眼了也是有可能的。”李流清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從未見過你,是你眼神不行。
“哈哈,太子殿下的未來王妃可真是謙虛,她這樣的絕妙佳人也稱自己普通那世界上還有絕色女子了嗎?”羌桀豪爽的笑了幾聲。
炎君聽到羌桀這樣子說李流清,不滿的皺了皺眉,并未搭腔。
“宴會已經開始好一會了,臣女帶着各位進去吧。”李流清走到太子身旁準備為三人引路。與太子相比,李流清厭惡羌桀多一些,所以李流清權衡再三終于走到了太子的身邊。
三人跟随着李流清,經過七彎八繞的游廊朝後花園走去。晚風時不時的襲來,将李流清身上仍未退去的極致香悉數吹散開來,三人聞到,一陣心神蕩漾。
羌桀笑意盈盈的看了李流清一眼,只見李流清的臉上并未有什麽表情,可是即便是如此仍引得羌桀癡迷。而炎君下意識的向李流清靠近了一點,明明這個女人什麽也沒做,可是他就想擁她入懷;明明她一臉高潔,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去觸碰她。
高陵王走在最後,看着前面的三人,嘴角浮現了一絲詭異的微笑。你們都去争她搶她吧,我倒想看看你們誰能贏。
将三人帶到花園,李流清便告離。而作為鎏尚太子的炎君也帶着來自北羌的羌桀開始欣賞鎏尚女子的風采。
離開他們之後,李流清獨自一人上了相府的瞭望閣。這座瞭望閣建在花園比較隐蔽的地方,站在上面整個花園的景觀盡收眼底。李流清一人攜了一壺青梅酒和一把玉笛站在瞭望閣上觀賞着花園中那些名門小姐的一舉一動。
花園中有的小姐在池邊彈着古筝,有的在草叢中跳着舞,有的在亭閣中舞着墨,有的在長廊上彈着琵琶,總之大部分的名門小姐都在趁着這個機會展示着自己最好的一面。也是,平常乞巧晚宴中也見不到太子一面,可是今晚卻能見到太子和高陵王,這叫她們如何能矜持?
看着,看着,李流清忽然悲從中來,果然這世上大多數的人還是貪圖榮華富貴的,現在自己看到的是這些名門小姐費着心機想要往上爬,那麽自己沒看到的呢?
又有多少男子為了功名利祿去勾引高官貴女的?這個世間還剩下多少人能為了心中的正道而活?還有多少人敢堅持心中的正道?
李流清舉起酒壺仰頭飲下一口青梅酒,酸甜的青梅酒順着李流清的喉嚨而下,化解了李流清內心的一絲苦澀。
将酒壺放在桌上,李流清撫摸着手中的玉笛,眼神迷離。有多久沒有碰過你了呢?自從母親去世後就不敢再碰你了。
到了今日,或許我能明白母親當年為什麽會那樣做了,我也被逼着得那樣去做,或許要做得更加殘忍。
我不會再去執着于有沒有碰你的資格了,你是我的!
“孤看來看去也看不出這些女子有何過人之處。”羌桀玩笑般的對炎君說道。
“或許是夜晚光線不足,儲君殿下看得并不清楚。”炎君冷聲應道。
“不,孤知道,看過丞相千金以後便無人能入孤眼了。”羌桀難得正經一回。
“那是本宮的太子妃!”
“孤知道。”羌桀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高陵王見二人話頭越來越不對,趕緊轉移話題,“本王看那幾個女子不錯,頗有韻味,我們過去看看。”
炎君與羌桀雖然看出了高陵王的動機,卻也并不想說破,只是跟随着高陵王走了過去。
“呵,我當這相府晚宴是什麽排場呢,連群芳閣的白玉也能進來!”一個面容精致的小姑娘尖聲說道,一邊說還一邊時不時的用輕視的眼神瞟着坐在涼亭之中的梁茗笙。
“你!”艾笙被她這一句話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怒目而視。
“我?我又如何?我還當李流清終于懂點時務了,沒想到竟這樣藐視我們!邀請你來,不是站着打我們的臉麽?!”那個小姑娘走到梁茗笙的面前睥睨着她,目光毒辣辣的,似要将梁茗笙抽骨扒皮。
“啪!”未等那位小姑娘反應過來,梁茗笙就已經扇了她一巴掌。
“你!”那位小姑娘捂着臉,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麽?”
“呵,打的就是你。”梁茗笙接過艾笙遞過來的手帕,仔細地擦拭着每一根碰過她的手指。
“你是什麽身份?李流清是怎樣的人,幾時輪得到你來評價!”梁茗笙冰涼的聲音似要沁入那人的骨子裏。
“你!”那位小姑娘怒瞪着梁茗笙,一巴掌眼睜睜的就要招呼上梁茗笙如同白雪般的肌膚,卻被梁茗笙一手接住。
梁茗笙反手又給了她一巴掌,将她扇到了地上去。周圍的其他小姐見形勢越來越激烈,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趕緊離開現場。她們是來展示自我的,不是來自尋煩惱的。
那位被打的小姑娘坐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來,肩膀一抖一抖的,讓人心覺憐愛。
“你們在做什麽?”炎君忽然喝道。苗頭一不對的時候炎君手下的護衛便來報了,待到炎君趕來便是一人坐在涼亭的欄杆上,一人趴在地上哭的場景了。
“太……太子哥哥,這個青樓娼婦打青兒。”那位自稱青兒的小姑娘看見太子來了哭得更加凄慘。
“青樓?”炎君很是疑惑,李流清怎麽會請青樓女子來此?
“她便是白玉。”高陵王在炎君身旁附耳說道。
炎君詫異的打量了梁茗笙一眼,只見此刻的梁茗笙淡定的坐在石椅上,一身裝扮盡顯華美妖嬈,哪裏有半點男子的樣子?看來那日的确是自己誤會了。
“你為何打她?”炎君擡扇,指向梁茗笙。
“想打就打咯。”梁茗笙擡眸看向炎君,眼中盡是笑意。
“太子哥哥,你看看她!”青兒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身旁扯着炎君的衣袖不依不饒道。她臉上的兩個巴掌印在璀璨的燈光下照得十分明顯,紅紅的,正好覆蓋了整個臉,指甲印上的血跡早已凝固了。
“是她先侮辱丞相千金我家主子才打的她。”艾笙看見青兒那副氣人的嘴臉便沒忍住。
“多嘴。”梁茗笙給了艾笙一記白眼,艾笙不甘心的退到了梁茗笙的身後。
“哦?你侮辱李流清了?”還未等炎君問話,羌桀就率先發難了。
“我……我只不過是說了一句李流清請青樓女子來參加晚宴,未免太看不起我們了而已……”青兒有些心虛的往炎君身邊靠了靠。
炎君看到青兒一副心虛的樣子便知道事情不是如此,只是她是姑母的女兒,自己不好诘難。
令炎君更加詫異的是,他沒想到白玉竟然如此袒護李流清,想到這,炎君看梁茗笙的目光不禁多了些贊許。
似乎是注意到了炎君善意的目光,梁茗笙亦回之以微笑。
看到兩人無聲的交流,羌桀內心越發歡喜。看來這個太子和這個白玉有戲,這麽一來,自己要李流清和親的可能性就多加一分了。
而始終站在一旁不發一言的高陵王此時眼中有一絲難以捉摸的精光閃過。
各懷鬼胎。
炎君正要說話解決這件事,一陣冰涼入骨的笛聲不知從何處響起了。
清冷的玉笛聲從未知的地方源源不斷的傳來,在場的人不禁打了個寒戰。明明是六月天,卻感覺有如大雪紛飛。
悲傷的笛聲如海水一樣一波一波朝衆人湧來,這些悲傷的笛聲似人在低吟,又似千萬布匹斷裂的聲音,一聲一聲刺入人心。
笛聲一會兒高亢,一會兒低沉,一會兒婉轉,一會兒平靜,一會兒圓潤,一會兒冰冷,變化不停。
漸漸地,衆人都感覺自己快要被大雪湮沒了的時候笛聲卻戛然而止。大家都很疑惑,這麽哀傷的曲調,這麽不甘心的心情,不知道是何人吹奏出來的。
“白玉大膽!”未等衆人反應過來,李流清已經從高處飛了過來,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把晶瑩剔透的玉笛!
李流清身上的綠袍随着風滾滾而動,墨色的長發在身後張揚着。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在燈火的照耀下顯得越發驚豔。冰清玉潔,除了李流清當世女子無人能當。
“臣女此次宴會邀請白玉并不是藐視郡主的身份,這是李流清的疏忽,還請郡主責罰。”衆人從癡迷中醒來,只見李流清跪在了青兒的面前,态度謙和。
“今日念你知錯,我就不多加責罰了。只是,她打了我多少下,是如何打的我要你加倍替我報仇!”看到李流清對自己如此恭敬,青兒又變得傲慢。
“是。”李流清緩緩起身。
她走到梁茗笙面前,冷冷的注視着梁茗笙。“是哪只手打的郡主?”李流清的聲音中隐忍着怒火。
“兩只手都打了。”梁茗笙故意将兩只手都揚起來給李流清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李流清冷笑一聲,揚起手,照着梁茗笙潔白無瑕的臉就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