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送花神
皓月當空,灑下一層銀輝。此時青山之上早已萬籁俱靜,只剩蟲鳴,各色鳥叫聲混雜着泉水叮咚的聲音,越發顯出梁茗笙這個小宅子的清雅。整個小宅子被兩股交錯的山泉包圍着,周圍開滿了花,清風拂過,帶來一陣泉水甘甜的清新。
這座宅子叫“清幽居”。
清幽居是梁茗笙最愛來的一個地方,也是她花重金建立而成的。至于為何要建立在這青山之上,無人知道,只有梁茗笙自己知道。
整座宅子是由翠竹構架而成,共兩層。屋頂其實已經用透明的琉璃瓦封嚴實了,可是仍然鋪着一層茅草。
門是簡單的竹門,可是門的內側卻被薄如蟬翼的涼夏絲織就的門簾給遮擋住了,站在外面的人透過竹子之間的縫隙往裏面看只能看見白茫茫的涼夏絲。
這種絲極薄,在炎熱的季節會散發着涼氣,而在寒冷的季節又會給人暖意,千金難買一匹。可是這清幽居的窗戶紙和門簾皆是由此絲織就的,一片純潔無暇。
清幽居內更是極盡奢華,地上鋪着的是烏什國的國寶——傲奢錦。傲奢錦,物如其名,極顯傲氣和奢華。
傲奢錦是這天下最柔軟之物,由珍稀動物的皮毛制成,而清幽居的傲奢錦上面織就的圖案是孔雀,一只只張狂到極致,驕傲到極致,豔麗到極致的火孔雀。
屋內照明的是胡魯斯國的夜明珠,梁上挂着的毛絨絨的白簾是由白孔雀尾梢的最嫩的毛織就的雀簾,香鼎裏燒着的是由臭血鳥心頭血制成的極致香,桌上放着的是雨水時節收集的露珠泡的雲夢茶。
“你到底是何人?”早已驚呆的李流清木讷的看着這個明明站在自己面前卻好像距自己萬步之遙的人,不知道說些什麽,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句可問。
“梁茗笙。”梁茗笙純良一笑。
“這座宅子是……你的?”李流清難以置信的看着梁茗笙。
“自然。”
“你是何人?這些物品皇宮都難以見到,為何你這裏全都有?不要騙我。”李流清看着梁茗笙一副玩笑的樣子,忍不住抓住了她的衣襟。是的,李流清在害怕,她害怕梁茗笙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她一個女人又是如何辦到的呢?
“自然是我的恩客贈予我的。”梁茗笙不羁一笑,“我從十二歲開始接客,到如今已有五年。烏什的使臣上過我的床,胡魯斯的皇太子也上過我的床,這世間會有什麽是我得不到的呢?”梁茗笙滿是笑意的眼裏閃耀着駭人的精光。
“原來是……這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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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還會是哪樣?我一介青樓女子何德何能得以擁有這麽多的稀世珍寶?”
“以後不要再拿自己的身體做交易了。”李流清伸手抓住了梁茗笙的手。
梁茗笙看了李流清一眼,笑了笑,沒有答應。“去沐浴吧,我已經叫笙兒準備好了水。”
“答應我。”李流清不肯放棄。
梁茗笙看着李流清眼中的執着沒有說話,兩個人互相對視着。梁茗笙看向李流清的眼光夾雜着柔意和無奈,李流清的眼中卻只有堅毅。
“好吧,我答應你。”過了許久,梁茗笙終于妥協了。“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今晚和我一起沐浴,一起就寝。”梁茗笙的嘴角有絲狡猾的笑容。
“同為女子又有何妨。”李流清不以為然的揚了揚秀眉。
當李流清在溫泉池中看到一身傷痕的梁茗笙時,她吓傻了。
那些傷痕遍布了她整個上身,縱橫交錯,就像爬動在她身上的被剝了皮的蛇。讓人不忍直視。
她到底經歷了什麽?為什麽所有的事情到了她的身上都顯得這麽神秘,這麽殘忍?是誰造成了這滿身的傷疤?又是誰讓她變得男不男女不女?梁茗笙有不辯雌雄的嗓音,有喉結,沒有胸,可是那個部位卻的的确确證明了她是女人的身份。她是不是早已經被上天給抛棄了?
忽然,莫名的恨意從李流清的心底泛起。呵,什麽都是騙人的,什麽佛陀,什麽天子,什麽天理報應,這一切都是騙人的。沒有公平,沒有正義,沒有善良,有的只是殘忍的真相。
李流清含着淚伸手慢慢覆上了梁茗笙的原本光滑如綢緞的脊背,“疼麽?”
“疼到心都死了。”梁茗笙的語氣中全是玩笑。
“是誰做的?”李流清的聲音由于憤怒微微顫抖着。
“你要為我報仇嗎?“梁茗笙轉過身看着她,不以為然的笑道,“這是我的福星贈予我的呢。我可不希望李流清你為我報仇。”是啊,說起來還真是我的福星呢,若不是他,我怎會有今日的造化?
“都過去了,以後,有什麽事就告訴我。我們是朋友,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哪怕是賠上你相府上下三百四十八口人的性命也會幫我嗎?”梁茗笙的語氣中有些自嘲和諷刺。
“若要我的性命,在所不惜。”李流清看着池中清水底氣不足的說道。
“呵呵。”梁茗笙沒有再說話。
沐浴過後兩人換上了繡滿了五彩斑斓的花朵的百花裙來到院中祭拜花神。此時擺在院中央的案桌上已經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花瓣,夜明珠柔美的燈光混雜着顏色各異的花瓣,顯得詭異無比。
李流清和梁茗笙分別從桌案上拿起一碟花瓣然後同時抛向空中。
“花神走好,願來年再見。”兩人同時念道。
然後一碟又一碟,終于将所有的花瓣都抛向了空中,院中下了一會花瓣雨,空氣中夾雜着各種各樣的花香味。
撒花過後,便是焚香禱告。
兩人每人手中拿了一小塊極致香,放在紫魅香爐中點燃。極致香遇火即燃,從紫魅香爐中散發出來的幽香将在場所有人的心神攝去了一半,紅煙缭繞着精致華美的紫魅香爐,久久不散。
梁茗笙跪在案前,雙手合十,沒有禱告。李流清亦是跪在案前,雙手合十,只不過李流清在心中許了幾個心心念念的願望。
願,此生我可以如梁茗笙般随心所欲;願,此生我可以找到心意相通的人一生幸福;願,相府上下和梁茗笙都能心想事成。
“梁茗笙我問你,你還是處子嗎?”起身的時候李流清忽然想起當日在群芳閣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有些疑惑。
“是與不是有那麽重要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群芳閣若說是,那麽我便是;群芳閣說不是,縱使我真的是別人也不會相信。”
梁茗笙故意給了李流清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她不想讓李流清知道得太多,現在知道的越多,李流清越是會厭惡自己,又何苦來讓她知道那麽多。
“原來如此。”
李流清是個聰明人,知道她不願多說便不再多問。
當李流清陪着梁茗笙睡在她那張極盡奢華的大圓床上時,她總是覺得心裏有點不踏實,很多事情是她不了解的,甚至有些危險可能早已靠近她了她卻還渾然不覺,就連梁茗笙自己也從來沒有看透過,又憑什麽想要和太子較勁呢?說不定到頭來只會連累相府上下。
“你在想什麽呢?”梁茗笙将身子側向李流清,她用一只手撐着頭,看着李流清。
“在想如何才能不嫁給太子。”李流清也将身子側了過去,與梁茗笙面對面。
“別人想要嫁入太子府都不能,你為何不想要?”
“因為太子給不了我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給不了相府安全。讓我嫁入太子府不過是皇家用來削弱相府勢力的一種手段罷了,我不想淪為被利用的工具。”
“一生一世一雙人。呵,李流清,你真是天真啊。”梁茗笙的聲音有絲魅惑,明明是冷嘲熱諷的話語,可是卻讓聽者覺得暖心。
“其實之前我曾想過遁入空門,只是太子的一席話點通了我。不得不說,雖然我厭惡太子,可是有時候他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為何想要遁入空門?被人辜負過?”
“也沒有。只是打從心眼裏覺得像我這樣的身份要找一個真心實意的人難于登天吧,我也不想勉強自己嫁給一個不能給我幸福的人,所以倒不如出家的好。”李流清笑了笑,想起當初自己幼稚的想法便覺得好笑。
“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給太子,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梁茗笙的手搭在了李流清的腰上,一把将她攬入了自己懷中。
“做什麽?你也不嫌熱的慌?”李流清渾然不覺兩人的姿勢有多暧昧。
“怎會熱,我這滿屋子的涼夏絲。”
“你呀,真是浪費。”李流清無奈的笑了笑。
“我樂意就成。好了,快睡吧,明天我送你回相府。”說完梁茗笙便伸手覆上了李流清的眼睛。
兩人就此睡下,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