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敏沒有坐下。
不僅是下面的将士,連同她面前的齊良甫都有些疑惑。
“為什麽只搬來一個椅子?”
鞠婧祎率先反應過來,她是在為自己争取尊重。
心頭頓時一暖,但随即湧上心頭的,是一股難過。
面前這些人尊重趙嘉敏,因為她的郡主身份,而她,什麽都沒有,所以得不到尊重,她也是明白的。但為什麽,明明知道,卻還是那麽難受呢。
抛出這個疑問時,趙嘉敏的氣勢很足,足到連将士們都有些迷惑。身前的小将下意識便照着她的說法去做,轉身就再次搬來一個椅子。
齊良甫眯了眯眸,揮手阻止,“郡主,這是何意?”
“沒什麽意思,只是我不願意我這朋友,忍受你們的侮辱。”
這話就說的有些重,不少人神情開始變化,都有些不以為意和輕視。
察覺到這些目光,鞠婧祎莫名的感覺到心塞,這種注視她早就習慣的。
知道她的出身,知道她的門派,沒有人不是這種輕視的眼神,但是因為她讓趙嘉敏感受到這種注視。
她忍不了。
“那麽她,又有什麽,足夠我的手下尊重呢?”齊良甫聲音冷冷的,又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我的将士,都是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勇者。他們早就把一切抛棄,全部奉獻給大周,大周的安危,就是他們唯一的信仰。”
“而她呢?”
趙嘉敏明白,其實齊良甫是借着鞠婧祎敲打她,讓她乖乖的,最好什麽都不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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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又怎麽可能呢?
她們來,就是為了查明一切。如此便輕易退縮,連自己身邊的人都無法維護,那才是丢了她身為郡主的驕傲與尊嚴。
“王爺如此說,那麽大周的子民,在您眼中,又算什麽呢?”
不等趙嘉敏開口,鞠婧祎突然道,“我只是大周朝最普通的平民,這世上卻不止将士這一類人,還有各種分工。若是以對于國家的貢獻才能給予尊重的話,那麽最應該尊重的,不是浴血奮戰的守城将士,也不是心懷天下的聖人賢士。”
“是辛苦耕種的農民,是買賣運輸的商人,是所有人平日裏最看不起的下等人。”
面對齊良甫眼底閃爍的冷光,鞠婧祎沒有多餘的想法,背脊筆直,牢牢地站在那裏毫無退意。
她是沒有什麽身份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地位,但是她,也有她自己的驕傲。
這是只屬于她鞠婧祎的驕傲。
“沒有他們,守城的将士又如何有足夠的糧草對陣敵人,又如何有足夠的底氣,大殺四方呢?”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我說這些,并不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份。只是希望王爺別忘了,尊重,不是因為對方的身份,也不是因為對方的地位,而是值不值得。”
待鞠婧祎說完,趙嘉敏動了,她特意等到鞠婧祎全部說完,才動的。
她伸手抓住鞠婧祎的手腕,轉身就走,“多謝王爺款待,本宮告辭。”
本宮這兩個字眼,被她咬的很硬。
先前她對鎮南王,都只是自稱我,稱呼他為皇叔。
畢竟鎮南王不姓蘇卻姓齊,齊姓在幾十年前也算是高門士族,尤其是出了一個齊皇後。雖然不是韶帝的親母,但因此現在的韶帝也要稱齊良甫一聲皇叔。
這番改變,顯然是一種另類的表态。
帳內寂靜的可怕,所有人都低着頭,不知道鎮南王被如此對待該有多生氣。好奇心起,裴清悄悄擡起頭觀察王爺的神情,卻大吃一驚。
鎮南王并沒有生氣,只是低頭收起自己面前的信紙。取下護腕,一點一點撫平袖口的皺褶,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大帥。”
有人小聲叫着他,齊良甫才反應過來,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裴清和陳石留下。”
等人都散去,裴清湊了上來,“王爺,那小丫頭看着嬌嬌柔柔,嘴皮子倒是利索得很。”
陳石摸不清齊良甫此刻的心理活動,試探道,“王爺,這信。”
“謝三寫的。”
提起這信,齊良甫的神情又開始變得莫測,“最近,讓老梁注意點。”
老梁是搜查營的頭頭,負責探聽對面的風聲,也負責審視自家的地盤,幹不幹淨。
聽到這吩咐,裴清和陳石的臉色沉了沉,“是。”
“對了,吩咐下去,在城中找一處幹淨的客棧,給郡主她們住下。”
住在城中客棧,趙嘉敏自然不能答應,她們就是為了查明鎮南王是否有謀逆的心思,還有找出奸細而來。若是住在城中,萬一這奸細就在軍中,可怎麽找。
借着之前帳中的事情,趙嘉敏不動聲色鬧了場,惹得裴清頭大了幾倍,又去請示了齊良甫,這才給兩人安排了一個幹淨的,離帥帳不遠不近的一處帳篷住下。
兩人快馬加鞭趕來,又要防止有人追蹤,已經沒有睡夠幾次安穩覺,再加上擔心有人窺探。鞠婧祎和趙嘉敏強撐着梳洗了一番,卻在沾着枕頭的同時破了功,直接倒頭就睡。
天邊微亮,世間萬物漸漸醒來。已是雞鳴第一遍,天還未全亮,軍營裏大半是清醒狀态。操練的廣場上,将士們嘹亮的號子驚醒一片鳥雀,紛紛撲楞着翅膀逃離。
開玩笑,它們還沒睡好呢。
鞠婧祎正是在這吵鬧聲中安然醒來,她起身,借着微弱的燭光,看見隔壁床上趙嘉敏還在昏睡中,便悄悄拿了水壺出去打水。
軍營附近就有一條小河,鞠婧祎随手紮了個高高的馬尾,清晨冷風陣陣,吹得披風不停擺動。之前圖省事,沒有系緊帶子,害得她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抓緊領子。經過練兵場,她瞄了眼,似乎是在練習射箭。
這麽一看,她手有些癢癢。
平日裏很少有射箭的機會,一是藏劍峰沒什麽練習的場地,二是雁蕩山的動物靈性十足,即便是經驗豐富的獵戶,都少有在此得手的機會。
不過也只能是想想。
站在河邊,鞠婧祎找了塊平緩的駁岸,正準備矮身将水壺裝滿,就聽得呼呼作響的風聲中夾雜着不一樣的聲音。
“小心啊!”
不遠處的練兵場傳來呼聲,隐隐夾雜着或多或少等着看好戲的味道。
并未改變姿勢,收回水壺,鞠婧祎迅速松開披風,甩進了河中。手腕一抖,沾了水的披風順勢而起,精準地裹挾住一道冷光。她動作太快,不少人都未看清,但那揚起的發尾俨然昭示着剛剛有什麽發生。
而之前還吵吵嚷嚷的練兵場,此刻鴉雀無聲。
少女神色淡淡,卷起袖子,将濕漉漉的披風抖了抖,聽得箭矢‘咣當’一聲掉落在地,才搭在瘦弱的手臂上,灌滿水壺。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動作,見她越走越近,最前面的幾人,竟一時有了退縮的觸感。
但她,又越走越遠。
所有人一怔,她不過就是原路返回,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們。
許久,都未有人說話。
差得遠
“這群小王八犢子!”剛出帥帳就看到這幕,裴清被氣的直跳腳,“一個小姑娘,大白天的當這麽多人的面欺負,他們還要不要臉皮了!”
不過他也能理解這群熱血上頭的士兵,在大家心裏,齊良甫簡直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祗。無論是誰對着大帥不恭敬,他們都會看不起甚至是想要把對方揍一頓。估摸着是哪個傻瓜被慫恿,想吓唬吓唬鞠婧祎。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小姑娘還挺厲害,輕輕松松就化解了。
身後出來的是陳石,看着這一幕,他只覺得自己的屁股又開始疼了。昨晚上他兢兢戰戰去領了十軍棍,又特地敷上靈藥,這才能勉強走動不被人看出。好不容易挨到晨會結束,而此刻,他只想找機會逃跑。
“怎麽了?”
晚了,齊良甫已經察覺演兵場上的異樣。
陳石哭喪着臉,小心翼翼解釋,“就是他們,失手。”總不能大家都去領軍棍吧。
齊良甫目力極佳,遠遠看到河邊的箭矢,眸光深了幾許。
“既然這麽有精神,不如中午訓練多跑十圈好了。”
裴清擡頭看了眼剛剛跳出天際線那紅彤彤的大太陽,替操練場上已然懵圈的人們同情了番,搖頭跟着齊良甫離開。
冷風借被掀開的簾腳卷了進來,鞠婧祎窩好門簾才放下水壺,發現趙嘉敏揉着眼睛起身,茫然問道,“外面怎麽突然吵吵嚷嚷的。”
“沒什麽。”鞠婧祎将水壺放在爐上,支起架子,想要利用爐火烘幹披風,“要是困就繼續睡一會。”
“怎麽出去一趟披風都濕了。”
“不小心沾濕了一角,我就順手給洗了。”
回答的這麽順溜,趙嘉敏也不好細問,起身穿上外衣。
“郡主。”外面有個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