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在寒潮結束最後一天,戴安娜公主一行人終于到達了大斯托利山脈的王宮。
王宮坐落在半山腰處,上面是終年積雪的山巅,下面是一片布滿白霜的密林。白晃晃的陽光反射着晶瑩的雪花,氣勢恢宏,曾半圓形的王宮就被白雪所包圍着,遺世獨立,高高在上。
這裏就是獸人帝國權力的中心。
諾亞掀開簾子往外看去,王宮的外牆是紅色的,上面豎立着衆多的旗幟,在寒風中獵獵作響。獸人帝國是一個缺乏石料的國家,但王宮完全由堅韌而漂亮的青玉石建造而成,充滿了王室的威嚴與力量的美感。整個王宮,就是一座小城和巨大的堡壘。穿着紅甲和黃甲的士兵們守衛在城牆之上,更高處的塔樓上有一處瞭望臺。
最有意思的是,整個王宮并沒有挂上任何教會的标志。要知道,在人類帝國之中,教會的标志是比國家的旗幟更靠前的,并且國王的大部分行為也要先向教會報告。但獸人帝國并非如此,獸人帝國是一個世俗國家,國王擁有真正說一不二的權力,教會只擁有少數的特權,不參與世俗鬥争之中。
諾亞放下車簾,紅色的宮牆緩緩消失在視野之中。
光憑王宮的這個氣勢,還是在獸人帝國當國王更有意思,簡直可以稱作是帝王了。
瞭望臺的士兵穿着紅甲,咬下一口熱騰騰的馕餅,無情的寒潮之下,只有妻子親手做的馕餅能讓他心裏熱和起來。他抽了抽紅彤彤的鼻子,裹緊身上的紅色皮甲,例行公事地打開記錄本,探頭往下面看去。
不過這個天氣,一般是不會有獸人在外面的……士兵這麽想着,忽然看到一架馬車從山下蜿蜒前來,速度極快。
“什麽?!”士兵匆忙把馕餅放到一邊,走到臺前,更仔細地看過去。
很快,馬車停在城牆外面,這是在等待他發出開門的命令。士兵本以為這是準備來參觀王宮弄錯了時間或者提前來排隊的——往常發生過這種事。他視力極好,能看到車夫是一個英俊的人類。
人類怎麽會在這裏?……士兵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
車夫走下馬車,拉開車簾,随後一個獸人出現,目光精準地看向了瞭望臺的士兵。
那個獸人有着一頭紅色的頭發,那種紅比火焰更熱烈,比鮮血更明豔,在白色的冰雪世界中格外奪目。而她的目光,比冰雪更加冷冽。
獸人帝國,只有一個獸人擁有這樣的紅發和眼神。
血紅戴安娜,公主殿下。
……
戴安娜公主回到王宮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大斯托利山脈。
而話題的中心坐在馬車之中,閉目假寐。他們此時正朝着宮殿的方向前進,公主殿下必須先去拜見陛下,才能回王宮中休息。
“臨近大斯托利山脈還有一波刺客,真是不死心啊。”而且越到後面,刺客的實力也越來越強大,手段越來越陰狠,哪怕光憑奧德裏奇也無法解決,辛虧有能夠使用小治愈術的諾亞在。
可想而知,如果是戴安娜公主一個人回來的話,情況只會更糟。
戴安娜公主輕聲說:“接下來才需要打起精神來,真正的困難還在後面。”
“真的不需要治療嗎?”諾亞指着戴安娜公主手臂上的傷口,問:“這樣的話,在陛下面前未免失儀。”
戴安娜手臂上有一條極長極深的傷口,鮮血淋漓,皮肉外翻,是一個會隐身的刺客偷襲得手造成的,幸好戴安娜公主常年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靠本能躲避了致命一擊。傷口只簡單包紮過,并沒有讓諾亞治療。
“就這樣吧。”戴安娜随後扯上繃帶:“之後我去見陛下,你們便先去我的住宅中休息。那裏有溫暖的炭火和美味的食物,這一路辛苦你們了。”
諾亞思索片刻,說:“我和奧德一起與你去見陛下如何?”
戴安娜思忖片刻,如果是以前,她倒是沒什麽顧慮。但如今陛下不知道有沒有被菲特影響,如果他現在也是獅派的話,必然不喜歡自己身後跟着兩個人族。
但奧德裏奇他們與自己的關系遲早暴露,遮掩反而讓陛下不悅……戴安娜腦海中轉過種種思緒,最後道:“那你們和我一起去吧。”
馬車一路行至宮殿之外,朱利安帶着伊芙麗雅下了馬車,很快便有獸人前來接他們。整個王宮呈半圓形,前面是各貴族和家眷的住所,以及各種防禦設施,後面才是真正的宮殿。
“我在王宮中住的少,雖然有單獨的房間,但幾乎沒去過。”戴安娜在進入宮殿前最後一次叮囑道:“在王宮中小心行事,你們跟着我就好,什麽都不要多說。”
“你放心。”奧德裏奇說。
諾亞握住她的手,一道白光籠罩在戴安娜身上,随後飛快地消失了。
戴安娜忽然心裏一松,連日來的疲憊和緊張逐漸減少,猶如脫掉了沉重的铠甲一般。
“心靈安撫。”諾亞松開她的手,說:“希望這個能讓你好一些。”
“多謝,我感覺好多了。”戴安娜向他颔首,用袖子遮住手臂的傷口,随後走下馬車。
“她的手……”車廂內,諾亞握了握拳,表情複雜。
奧德裏奇偏頭問:“怎麽了?”
“她的手上全是硬繭和傷口結成的疤。”沒有一點柔軟的地方,握上去甚至會有點尖銳的疼。
這就是獸人帝國唯一公主的手。
噔、噔、蹬、蹬。
戴安娜公主踏進宮殿之中,奧德裏奇與諾亞在她左右。陛下早已經得到了消息,戴安娜公主一路暢通,在複雜深幽的宮殿之中,直達父親所在的議事廳。
“參見陛下。”戴安娜公主行禮。
“戴安娜,你回來了。”獸人帝國的國王陛下高興地站起身,走下臺階說:“你瘦了。”
他完全沒看奧德裏奇和諾亞一眼,對于獸人帝國的國王來說,兩個沒有背景的人類還不值得他施舍眼神。
諾亞則趁機打量了他一眼,國王陛下看上去五十出頭,頭發是深紅偏黑的顏色,和戴安娜眉眼有三分相像,但氣勢截然不同。戴安娜如同戰場上沾着血的刀,國王陛下則更像是深藏于王宮之中,受人敬仰的寶劍。
“今天可還是寒潮期?”國王陛下問。
“寒潮最後一天。”戴安娜回答道。
“怎麽這麽急着回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國王陛下嗔怪地看着她,語帶笑意:“寒潮非常危險,聰明的獸人永遠不會選擇在寒潮中趕路。”
氣氛一瞬間緊繃起來,周圍的侍從大氣都不敢出,恨不得自己變成個擺設。諾亞心想這位國王陛下确實對戴安娜公主不滿,見面才說了兩句話,就已經開始诘問她貿然回宮的事了。
戴安娜在袖中默默地握緊拳,用深呼吸吐出腹腔胸口的委屈和憤怒,宮殿中非常溫暖,而她卻這裏感覺比寒潮要更加冰冷徹骨,拽着她不斷墜落。
她微微垂下眼:“因為我想趕在冰雪祭之前回來。”
戴安娜甚至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今年的冬天,菲特就十八歲了,我聽說冰雪祭之後會為他舉辦成年典禮。我雖然與他之前有了一些争執,但身為姐姐,如果弟弟的成年儀式都不在身邊,實在是太失職了。”
氣氛微微放松下來,國王陛下欣慰地說:“就是,姐弟兩個,能有什麽大矛盾呢,我還是更希望你們能友好相處——不過,邊境上的軍隊怎麽辦?你還是太莽撞了,我的女兒。”
他話語一轉,又咄咄逼人起來。
“我都安排好了,現在是寒潮,接下來是冬季,東南方的類人族不敢入侵。”戴安娜鎮定自若地說:“軍隊駐紮在邊境,時刻為陛下守護着帝國的安危。”
國王陛下這時候的笑容才有了幾分真誠,戴安娜獨自回來,比帶着軍隊回來讓他的不滿稍微平息了一些。
“你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吧。”國王陛下語氣溫和,如同一個慈父向女兒那樣叮囑着。
“我想先見見菲特呢。”戴安娜誠懇地說:“這次回來,我還給他帶了成年禮物。”
“難得你們姐弟情深,回頭我讓他去找你……”國王陛下話未說完,外面便傳來一陣輕快明朗的腳步聲。
“姐姐,你回來了!”一個紅發的少年獸人走進廳中,他先是向國王陛下行了一禮,随後輕巧地走到戴安娜身邊,親昵地說:“姐姐,好久不見呢。”
戴安娜緩緩擡起頭,兩人的目光相觸,菲特的笑容越發明朗,如同太陽一般溫暖。
她進宮殿尚且需要層層通報,菲特卻可以随意出入,戴安娜心裏又沉了一分。
諾亞瞥了菲特一眼,菲特的發色更淡一些,偏向一種溫和的粉色。他眼睛圓圓的,閃閃發亮,臉色紅潤健康,惹人喜愛。當初戴安娜公然喊話讓菲特代替她和親,說菲特比她容貌更佳,這話并非沒有依據。菲特有着纖長的睫毛,眼中水波脈脈,令人非常心動。
他理所應當地演着與姐姐相親相愛的戲碼,令諾亞驚訝的是,戴安娜公主居然也能這樣應對自如。
“如今的邊境,幸好有姐姐在,才如此安穩。”菲特上來攙扶戴安娜,手搭在戴安娜的胳膊上,戴安娜适時地露出隐忍的痛苦之色,并悶哼了一聲。
菲特愣了一下,随後便聽國王陛下關切地說:“怎麽了,我的女兒?”
“是我不小心摔傷的。”戴安娜死死地按着菲特的手,逼他揭開袖口,露出裏面慘不忍睹的傷口:“一路疾跑,就怕趕不上菲特的成年儀式。一轉眼,菲特已經這麽大了,外面的民衆都對菲特贊譽有加,看來我的弟弟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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