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求職紀[西幻]

第65章

“諾亞，我要死了……嗚嗚嗚嗚……”

外面的海浪擊打着木板，傳來陣陣濤聲與風聲，船艙內有一股魚腥味，一盞煤油燈放在桌子上，散發着幽幽的光。

朱利安拉着諾亞的手，雙眼含淚，一張臉憔悴煞白，看上去可憐極了。早在幾天前，他就吐不出東西了，整天昏昏沉沉呆在船艙裏。諾亞來看他的時候，朱利安顫抖着伸出雙手，真心實意地說：“我還不想死……我還沒有實現我的夢想……”

諾亞坐在他床邊，好笑道：“那你倒是別說話了，就像伊芙麗雅那樣躺着，好好睡一覺吧。”

雖然伊芙麗雅也暈船，但她能安安穩穩地睡着。後來她變成貓之後，也一直呆在船艙裏面沒有出來過，正好瞞過喬治他們。

朱利安擺了擺手，微微閉上雙眼：“我睡不着。”

“怎麽睡不着，這裏昏天黑地的，你也做不了什麽。”幸好朱利安之前準備好了所有需要的藥劑，上船之後，他連直立行走都很難，更別說配置魔法藥劑了。

“外面怎麽樣了？”朱利安問。

“在刮風下雨，海浪很大。”諾亞輕聲說：“喬治和奧德裏奇他們在處理呢，你放心躺着吧。”

“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朱利安又問。

“沒有。”諾亞側耳凝神聽了一會，只聽到了風雨之聲。他看着朱利安緊張不安的神色，嘆了口氣：“你放心吧，我們很快就會上岸的。”

“上岸之後，我這輩子都不想坐船了。”朱利安頹然道。

船身永遠不停地搖晃着，朱利安聽到外面的噼裏啪啦的雨聲，一股濃烈的潮濕氣息夾雜着海腥味湧進來，他臉色更加蒼白。

但諾亞在旁邊的時候，朱利安又感覺好一些。

“我總算明白伊芙麗雅為什麽讨厭睡覺了，我覺得腦子都不好使了。”朱利安吐出一口氣，随後說：“有一個魔法叫抵抗暈船術，但當時我沒仔細看過，只隐隐記了個大概，你幫我回想一下……”

“我不知道呀。”諾亞說：“畢竟我不暈船。”

朱利安：“……”

“不過魔法确實很厲害，連抵抗暈船術都有，神術就沒法發揮這麽多功能。”諾亞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嘆了口氣：“你當時沒想着給自己做點預防暈船的藥嗎？”

“奧德裏奇有，他給我吃過了，沒用。”奧德裏奇準備得很周全，只可惜朱利安暈船暈的太厲害了。

“那就沒辦法了。”諾亞無奈地說。

朱利安搖搖晃晃地坐起來，為了能分心，他問道：“你知道當今魔法界的兩個流派嗎？”

“知道。”諾亞說：“分成兩派的原因在于對一個核心問題的不同解釋，即魔法元素和神術中所借助的力量是否為同類。”

“諾亞你是怎麽想的？”

“我對其他神術也不了解，怎麽說呢……”諾亞說：“光明氣息肯定與魔法元素不同，但不同只在于形式和表象。雖然他們說神術是向神祈禱所獲得的力量，但我覺得這只是一種方式而已……”

他對這方面的問題之前就有過思考，不過沒人能和他一起讨論罷了。如果這樣的話說給牧師聽，對方一定馬上将他送進教廷法院之中進行審判。

“其實我是這麽想的，反對者一般都說神的力量和人的力量相差是巨大的。例如人類永遠無法掌控的時間，就是獨屬于神的力量。”朱利安興致勃勃地說：“但曾經有魔法師殺過神哦。”

諾亞驚訝地看着他。

朱利安定定地說：“沒錯，雖然白塔聯盟內部對此語焉不詳，但我相信這是真的，而且是一件離現在并不久遠的事。如果以人類之身可以殺掉神的話……”

那麽神的意義又是什麽。

奧德裏奇和喬治終于把船帆降下來，船身稍微平穩了一些。這艘船體量大，雖然風大浪大，但船身并沒有遭受什麽損傷。

他忙完之後，便往船艙內的方向走過去，艙門打開，正是在激烈讨論的朱利安和諾亞兩人。

朱利安的臉色因為激動而紅潤起來，諾亞倒是情緒非常平靜，他見奧德裏奇進來，問道：“外面怎麽樣了？”

“沒問題了，外面雨停了，但風還很大。”奧德裏奇說：“你們在聊什麽呢？”

朱利安張口就是一段論文标題：“從最基礎的火球術追溯魔法本源以及發展歷程。”

“都只是猜想而已，這種問題一時半會是找不到答案的……雨停了的話，我出去看看。”諾亞轉頭問朱利安：“你想一起來嗎？出去看看說不定會好一點。”

朱利安瘋狂搖頭。

諾亞拍了拍他的肩，便站起身出去了。

天空呈現出一種昏暗的顏色，烏雲密布，如同一只巨手将它們攪弄在一起。狂風呼嘯，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地步襲來，席卷着海浪肆意而奔，一股一股地沖向這艘船。海浪聲，狂風聲以及空中莫名的怪聲，彙集成震耳欲聾的尖嘯。遠處墨綠色的海面此起彼伏，侵染了整片視野。

這場海風以一種極為強勢的姿态占領了人的五感，海浪滔天如同狂暴的巨獸，幾乎與天空相接，烏雲之中隐隐有電閃雷鳴。諾亞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微微怔住了，随後便聽見喬治對他大吼道：“回去——馬上又會下雨了！”

風太大了，他的聲音傳到耳邊其實非常微弱，但諾亞敏銳地抓住了喬治的聲音。

一滴冰涼的雨水從天空落下，滴在諾亞的手心，随後雨水灌溉而下，一場傾盆大雨再次降臨。喬治正在把控船舵，這種時候尤其危險，他必須萬分注意才行。

諾亞戴上帽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喬治那邊走去，喬治見他過來，大聲說：“諾亞閣下，你得回去才行——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下來的。”

“我記得現在不是多雨的季節。”諾亞皺眉問：“而且風暴來臨之前沒有任何預兆。”

“大海是不會和你講道理的。”喬治嘆了口氣：“在海洋上，一切都得看神的旨意。而且，我們已經靠近迷失之海了，這裏的一切都不合常理，我們必須要更加小心。”

諾亞微微皺眉：“我們已經到迷失之海了嗎？”

喬治重重地點了下頭，他緊緊皺着眉頭，看向遠方：“雨越來越大了。”

海浪肆無忌憚地朝大船沖過來，這條堅固的大船在海洋之中，如一片樹葉般上下浮動。雨水和海水湧上了甲板，喬治大喊着讓水手們将海水排出去，他們匆匆忙忙地甲板上的水倒下去，但收效甚微。

“你們看，那是什麽？！”一個水手驚恐地指向前方，就在這昏暗的天地之中，一個龐大的身影出現在大船前方。

諾亞定睛看去，那仿佛是一個巨型章魚，無數條觸手從海面擡起來。它大得令人恐懼，這艘船，包括那些風浪，在它面前都顯得脆弱不堪。它并非諾亞見過的任何生物，只有一個碩大的圓體。當它出現在諾亞面前，一層一層地皮肉随着呼吸而收縮綻放，風浪和海水都盡數被它吞沒，不斷有絮狀物從它的體內排出來，像是某些魚類的殘骸或者被嚼過的海草。觸手下是密密麻麻的吸盤，吸盤內則擁擠着伸縮自如的尖刺。

與此同時，一個奇異的聲音傳來，這種聲音濃厚而低沉，不像是某種怪物發出來的，更像是海洋本身的怒吼。

“這是什麽？！”喬治大叫了一聲，他目光中透着絕望：“這難道就是海妖阿刻羅伊得斯？！我們要死在這裏嗎？！”

“你冷靜一點！”諾亞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大聲道：“開船！繞過去！誰都不會死！”

風雨之中，視線也變得模糊，諾亞看不清那個龐然大物的樣子。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右手伸出，鏈錘無聲垂落。

“開好你的船。”諾亞冷聲說。

被諾亞鎮定的氣勢所影響，喬治竟然真的從恐懼中恢複了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随後下令其他水手都動起來，大船晃晃悠悠地偏了一個方向。

就在大船越來越遠的時候，喬治轉頭看了一眼，那怪物竟然近在船邊，醜陋的頭部上兩個碩大的暗黃色眼睛，那一瞬間，喬治竟然覺得自己被盯上了。

怪物的觸手朝船頭砸了下來。

“他媽的！”喬治毛骨悚然，大罵一聲便抽出身上的劍，他甚至能看到吸盤中閃着寒光的尖刺，比他的劍更加鋒利。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啪叽一聲。

這一聲有點像他隔壁豬肉鋪的老板殺豬的聲音，殺豬之前，老板總是要用重物給豬肉捶打一番。墨綠色的血液澆了喬治滿頭滿臉，他才發現這只觸手是被諾亞斬斷了。

“你好好開船。”諾亞拎着鏈錘，黑色的尖刺上沾染着墨綠色的血。

喬治一時間竟然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諾亞不再多說，他轉身看向那只巨大的怪物，飛身而起。

風浪之中，他掀開了《光明聖典》的其中一頁。

“管你是不是海妖——都給我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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