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求職紀[西幻]

第12章

韋特日山谷之外，蜿蜒的小路之上，兩個穿着白袍的男人被一瞬間出現的白光刺入眼中，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他們離得較遠，因此只是感受到暫時的酸痛，很快便恢複過來了。

“發生了什麽？！”矮一些的男人問道，他的雙眼因為流淚而紅腫起來，旁邊的高個子男人輕聲念誦出一串語調奇異的咒言，為他消除了腫痛。

“聖光術嗎？”高個子男人自言自語道，他閉上雙眼，仍然能看到彌漫在視野中的白色光芒：“好強烈的光明氣息。”

矮個子男人皺了皺眉：“這裏有光明教信徒？”

高個子男人哈哈大笑一聲：“哪裏沒有光明教信徒呢，但這位可不一般，這樣的光明氣息，至少來自一位紅衣主教。”

他這樣說之後，矮個子男人也露出深思的神色。

“可是紅衣主教不會出現在這裏。”矮個子男人有些不安地說：“難道是我們的計劃被發現了嗎？”

“不可能。”高個子斬釘截鐵道：“這是吾主給我們的提示與指引，愚昧的凡人無從得知。不必驚慌，一切按計劃行事。”

“吾主如影随形。”

他們對視一眼，将手指在胸口點了三下，随後畫出一個半圓，墨綠色的光芒閃爍，隐入胸口。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小路中。

奧德裏奇和諾亞帶着康妮和女人們往村子裏走去，而村子的守衛提心吊膽了一整天，所有人都在對接下來的事感到惶恐和畏懼。他們認為傳教士閣下多半是帶着他的奴隸逃跑了，剩他們面對強盜們的怒火……

當他們看到遠處隐隐出現的諾亞一行人，先是驚慌地叫了一聲“強盜來了！”

“等等！”其他眼神比較好的守衛們按住他，遲疑地說：“是傳教士大人嗎？”

等諾亞他們的身形逐漸清晰之後，守衛們歡呼雀躍地喊道：“傳教士大人回來了！”

“快去通知村長！”

村長此時正坐在家裏，唉聲嘆氣地對女兒說：“艾麗，你們帶着孩子先跑吧，這一回，咱怕是躲不過去了……”

被奧德裏奇所救的女人，也就是村長的女兒艾麗，她不知所措地看着父親：“傳教士先生說他要去淨化那些強盜，為什麽我們不再等等呢？也許事情沒您想象得那麽糟……”

村長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若是到了他這個年紀，自然就知道光明教會的那些教士們多麽的荒淫佚樂，貪婪自大，他們是稱不上一點誠信聖潔的。

就在這時，守衛在門口大喊着：“村長，傳教士回來了！”

村長站起身，不可置信地打開門，問道：“真的回來了？”

“是的！”守衛大聲說：“他還帶回了被搶走的女人，我看到她們了！”

艾麗露出欣喜的表情，快步走出去，看向遠處的村門口。盡管她什麽都看不到，心裏卻踏實了下來。

她往外跑了兩步，村長連忙問：“艾麗，你幹什麽去？！”

“父親，我去準備食物！”艾麗說：“傳教士先生說過，要為他們準備晚餐，一場盛宴！”

村長眼睜睜看着女兒跑遠，心裏罵了一句，三十多歲的人，孩子都有腰高了，還這麽不穩重！

不過這也是他慣出來的，村長嘆了口氣，嚴肅地對守衛說：“帶我去見見傳教士先生。”

他們走出去，正好看到守衛們和那些聞訊趕來的村民們将奧德裏奇與傳教士先生圍在一起，為他們歡呼。奧德裏奇的臉色還有些僵硬，傳教士先生卻露出了典型的普度衆生的微笑，向他們揮手致意。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向諾亞問強盜們的問題，有一個母親撲上去，焦急地站在奧德裏奇身邊，伸手想要抱住他背上的少女。

“是我的小奧黛麗！”

奧德裏奇把背上的少女交給她，奧黛麗的母親緊緊地抱住自己的女兒，淚流滿面：“小奧黛麗，對不起，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剩下的女人們也都被家人領走了，他們相互擁抱着，哭聲此起彼伏。

“她這是怎麽了？”奧黛麗一直沒有醒來，她的母親求助地看向諾亞，諾亞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說：“她只是需要休息一會。”

“謝謝，謝謝傳教士大人！”奧黛麗的母親顫抖着嘴唇，她把女兒交給一旁的父親，向諾亞鞠了一躬。

“是我的騎士閣下将她們帶回來的。”諾亞眨了眨眼。

奧黛麗的母親向前一步，緊緊地抓住奧德裏奇的手，她是如此用力，甚至讓奧德裏奇感到疼痛。

“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們一家人！”奧黛麗的母親深深地彎下腰，奧德裏奇只能感受到她幹枯的手掌，聽到她因為顫抖而怪異的語調：“你是我們的恩人！”

奧德裏奇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村長分開熱熱鬧鬧的人群，走到諾亞面前，以高昂的語調說：“傳教士先生，你終于回來了！”好像他一直在等着諾亞回來一樣。

“要淨化強盜們的靈魂花了不少時間，幸好還趕得上晚宴。”諾亞看了看遠處的天空，此時西邊已經是一片絢爛的紅霞了。

村長抽了抽嘴角，試探地問道：“那些強盜們……”

“他們已經擺脫了黑暗之神的蠱惑，徹底回歸了光明神的懷抱。”他舉起手中的《光明聖典》，虔誠地說：“我們都知道，偉大的光明神永遠不計較我們的過失，因為人總是愚昧無知，無法分清善惡的。盡管那些強盜們殘暴而貪婪，做下了諸多惡事，但光明神依舊原諒了他們。我也受光明神的指引，為他們清洗了靈魂，好使《光明聖典》的教義能夠發揚光大。”

村長眯了眯眼睛，他仿佛看到了傳教士先生身後的萬丈聖光……

諾亞微微一笑：“你放心，他們永遠不會再來騷擾這個村子了。”

村長半信半疑，他總覺得這件事很蹊跷，然而那些被搶走的女人們就在這裏，或許事實真如傳教士先生所說，強盜們已經回歸了光明神的懷抱。

“既然這樣的話，當然值得慶祝。”村長的視線環顧一圈，落在康妮身上。

所有的女人都已經回到了親人身邊，除了康妮。

“……你是？”他看着這個女人，她擁有柔和的輪廓和成熟的眼神，村長有些熟悉，卻怎麽也記不起來她到底是誰。

康妮頓時神色黯然，果然和她想的一樣，村裏的人們已經忘記了她。

“村長，我是康妮呀。”她收拾好情緒，既然已經回來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康妮笑着說：“我以前經常和艾麗一起玩的……”

村長逐漸睜大了眼睛，他想起來了。艾麗以前的好朋友，村裏最漂亮的姑娘，也是強盜們第一次擄走的女人……

他以為康妮早已經死了！

當青色透亮的月亮袅袅而來，星星挂滿天空。村子裏的人們在廣場上點燃了火把，各家各戶将自己家裏最好的食材拿出來，辦了一場盛大的宴席。

諾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啃烤雞腿，這個世界的雞非常便宜，而且肉質鮮美，口感滑嫩，不論是烤煎煮腌都非常美味。

奧德裏奇愣愣地坐在他旁邊，心不在焉地吃着食物，不斷有人向他敬酒，早上的那場诘難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

“多吃一點！”諾亞滿嘴流油地勸他：“奧德，今天幹了那麽多活，這可是咱們的報酬。”

奧德裏奇捏着酒杯，愣愣地說：“……我想不通。”

“想不通什麽？”諾亞輕易地戳破他的心思：“想不通早上的事麽。”

奧德裏奇嗯了一聲。

“你覺得委屈麽。”諾亞将盤子裏的魚放到他面前，示意他幫忙挑刺。

奧德裏奇一邊給他分出魚肉來，沉聲說：“他們早上想把我送給強盜，以祈求原諒！”

而現在這場歡宴中，他們卻又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來，讓奧德裏奇覺得十分酸澀。

“他們這不是在道歉嗎？”這裏的酒沒有熱過，諾亞不喜歡喝，他專注地解決眼前的食物，含糊不清地對奧德裏奇說：“人們總是很難面對自己的錯誤，忘掉是最好的選擇。他們不會鄭重其事地向你道歉，這會讓他們感到羞恥和痛苦。”

“而這樣的晚宴，可以讓所有隔閡消失地無聲無息。”

奧德裏奇冷笑了一聲：“又是逃避嗎。”

“普羅大衆就是這樣活下去的。”諾亞慢悠悠地說：“這輩子你很難聽到一句真正的對不起，尤其當你是一個尼爾布魯克人的時候。身為主人，向奴隸道歉就更不可能了……”

“尼爾布魯克人難道生來就是奴隸嗎！”奧德裏奇憤怒極了，他讨厭諾亞這種理所當然的态度。

諾亞平靜地看着他。

奧德裏奇将魚肉粗暴地放進他碗裏，又憤怒又委屈地說：“難道你也這樣覺得嗎，你認為我比不上他們，僅僅因為我是個尼爾布魯克人……”

“但石蘭帝國的人們都是這樣想的，如果大多數人擁有同樣的想法，它就會變成一種真實。”諾亞把沒有刺的魚肉吃下去，火候剛好的烤魚讓他感到了純粹的快樂：“憤怒毫無意義，因為別人不會在意你的憤怒。”

“但你可以做一些事——就像今天這樣，然後改變他們的态度和想法。”

奧德裏奇低聲問：“如果他們仍然那樣想呢。無論我做了多少事，最終他們仍然認為我只是個奴隸而已，如同一個牲畜……”

“那你可以幫他們清理一下腦子。”諾亞随口說：“清理腦子最好的方法是空間湮滅術，轟得一下……”

奧德裏奇：“……空間湮滅術是什麽？”

諾亞打了個哈哈：“沒什麽，不說了不說了，快多吃點，他們的手藝比你好多了。”

沉浸在複雜心緒的奧德裏奇頓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