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淩菲本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生前在鄉下一邊支教,一邊準備考研,她沒有什麽娛樂,沒有地方逛街。周末學校只留她一個老師,她亦耐得住,常在學校宿舍看一天書也不會受不了。
這一點,李滄海倒比巫、無、李三人強一些。
李滄海又閉關了十天,這日她需要出關洗頭洗澡,夏天沒日沒夜練功十天不洗澡絕對是極限了。她的大丫鬟綠漪帶着四個小丫鬟服侍她,李滄海現在還只是一個羅莉,而且記憶中原主也是這麽由丫鬟服侍的。
剛來時她不想被人認出換芯,當然沒有表現出就怕生的樣子而拒絕被服侍。她也打算等她長大一些,再堅持自己洗澡,免了丫鬟的服侍。
足足用了兩桶熱水洗了澡和頭發,丫鬟們給她穿上一件寬大的袍子。
外頭陽光正好,她打算去晾晾頭發,到了花園之中,卻見幾個花匠正在修剪花圃。
李滄海很久沒有享受這樣什麽事也不用做的時光了。
她令丫鬟們搬出貴妃榻,将之放在門口陰涼處。
她慵懶地倚在貴妃榻上,濕發垂在榻後,漫不經心地看着花匠們工作,事實上她只是在發呆。
一邊看着、一邊發呆,只覺眼皮越重,竟然不知不覺睡着了。
迷迷糊糊,沉沉浮浮,輕輕飄飄。——恍然間,她回到了淩菲支教的學校的教師宿舍,她的宿舍門口仍然栽着一叢。她正在料理着它們,松土施肥之後,她拿出了剪刀,把那花兒的老枝修剪掉。如此,它将會抽出更多更壯新枝條,只有新枝條上才能抽出花苞兒,綻開芬芳美麗的。
李滄海猛得醒了過來,腦子有片刻的空靈,達到一種玄妙的境界。
就像任何一個傑出的發明家和科學家在自己生命中的偶然和必然的靈感一樣。便如牛頓被蘋果砸到了腦袋的恍然大悟;又似海蒂-拉瑪從音樂家喬治-安太爾那得到的靈光一閃,從而借鑒自動鋼琴的做法發明了“跳頻”技術。
李滄海思考着:生命需要運動,但是運動中,人往往在運動中耗了氣力。但是現實生活中,一定是勤于運動的人身體更好。是否正因為一次次耗了能量,能量循環流動起來,反而人的能量會随之越來越大。
“內功”與“能量”不相等,但是也有相聯系的地方,是否也有相通的“大道”?
現在為了盡快突破“長春不老功”第一重,包括她在內的四人都在連續地閉關修煉內功,平日舍不得耗費一絲真氣。可這樣做,不正像舍不得修剪老枝一樣嗎?
Advertisement
她讀大學時正值國學熱,淩菲雖然讀的是理科,大學念的是生物,但她文科也很好,語文成績出色,從小愛好國學。她也曾讀過《道德經》和《莊子》,道家的哲學倒很對她的心性脾胃。自穿越以來,她就從來沒有想過武學與那些真有那麽大的關系,畢竟武功心法還是實實在在地教她具體怎麽運氣。
可這一次她将夢境結合曾經讀過的書,對“流通運動”和“陰陽消長”的事有所頓悟:
激發進步的往往是逆境,就如花被修剪高枝,它就長得越發興旺發達。
“消”激發“長”;因為杯子空,才能裝水;有“失”才能“得”;一個天平的一邊要懸于空中,必要在另一邊放上東西,不然就會落于地上。
道家太極圖,陰陽相依,忽覺若是外功修煉為陽,內功修煉為陰,也只有陰陽消長、流通運動,一切才能活起來。陰陽消長和流通運動不正是“道”的本源嗎?
李滄海沒有問逍遙子她想得對不對,只是她給自己時間體驗,想有真實體會并有實踐數據支撐後,她再找師父問或許所得更多。
但是相對師兄師姐們,李滄海有一個優勢,就是她更沒有心理壓力。逍遙子門下三大弟子争當掌門,她這個贈品四徒弟沒有想過勝他們,只想勝過昨天的自己,所以她并不害怕“試錯”,也負擔得起“試錯”的代價。
李滄海簡單吃過飯回到練功禪房,當下取出劍來,練起了一套逍遙游劍法,這是師門基礎武功。
她一直練一直重複,直到她再提不起真氣,這才躺下,按着逍遙派的吐納入睡。
翌日,睡足飯飽的李滄海再次覺得渾身有勁,這時她卻又閉關修習“不老功”的內功了。
李滄海想求證一下,用動靜、消長結合的方法是否更有利于她修習“不老功”。
初時,李滄海等于少了一半時間修習“不老功”,乍然一看是十分吃虧的。
但李滄海并沒有放棄,因為她的進益雖然沒有快起來,但好像也并沒有怎麽慢下來。
……
歲月匆匆,又是一年。
三大青年高手基于原來的“北冥真氣”,修煉“不老功”,前期很通暢,但是失之一個純字,越到後面越滞涉。
“不老功”到底和她們原來的功法修煉來的內力有沖突感,這也是師父要他們克服的。
“不老功”有四重,每一重又有九個階段,暗合四九之數,巫行雲和無崖子練到了第一重的第六階段,李秋水卻只修到了第五階段。
他們中途改為修習“不老功”,現階段他們正值身上兩種功法相抗的時候,其實反而會影響了他們原有的武功進益。
這一年的切磋聚會上,逍遙子測試弟子們的進度,最讓他驚訝的還是小徒弟李滄海竟然已經到了第三階段,這也讓她的三位同門暗暗稱奇。
巫、無、李三位也是有好勝之心的,發現這個小師妹都趕上來了,心下不由着急,于是之後更加努力修習。然而,等她們修煉到了第一重的第七階段時,就幾乎停滞難以前進,他們身上原有的“三大奇功”強烈反噬着“不老功”的運行,以前“不老功”還弱小時,“三大奇功”尚可包容它,但是現在它們像是感受到了威脅。
由此,他們體內的“北冥真氣”也一分為二,一半運行他們原來的“三大奇功”,一半欲運行“不老功”,這折磨得三大弟子苦不堪言。
又過了大半年,他們因為身上的兩種功法相沖,“天長地久長春不,老功”仍沒有突破第七階段。
在逍遙子的傳功會上,令所有人都震驚的是,小師妹李滄海也已經修習到了第七階段。
這時候,逍遙子盤膝坐在上首,鶴發童顏,風流飄逸,雲淡風輕。
逍遙子淡淡問起大徒弟的巫行雲,說:“你練功進益甚微,難在何處?”
巫行雲說:“初練此神功時尚不覺如何,但是如今每每修習此功,只覺丹田絞痛、氣血翻湧,徒兒只能堅持片刻便要調息。”
逍遙子又問無崖子和李秋水,無崖子、李秋水道:“徒兒與大師姐一樣。”
逍遙子又李滄海:“滄海,你呢?是否有所停滞?”
李滄海搖了搖頭,說:“‘長春不老功’博大精深,雖說徒兒資質愚頓,倒沒有師姐、師兄們那種情況。”
李秋水看向李滄海,心中不禁忌憚,心想:難不成我穿越的,加上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和天賦資質,還不如她這個年紀幼小的本土女?
不會的,原著中反正是無崖子接了掌門之位,不是她的小妹。
李秋水又想原著中無崖子的功夫是“北冥神功”,也不是“長春不老功”呀,難不成最後他們都沒有練成?
李秋水想着原本自己順暢奧妙無比的“小無相功”,對着這進益停滞的所謂的“長春不老功”有些厭煩了起來。若是用這些時間來練小無相功,她一定有所大成了。而且,逍遙派的內功都有駐顏之術,未必就一定要練“不老功”。
無崖子奇道:“不知小師妹是如何修習的?情勢卻與我等不同呢?”
李滄海說:“我就是按照秘笈修習,陰陽消長相濟,雖然到了第七階段,運氣行功很是複雜,常有逆人體中天時行氣的時候,卻也沒有師姐、師兄們所說的丹田絞痛、氣血翻湧的時刻。”
三人聽了,更加駭然,不由心想,難不成自己的天姿比之小師妹相差如此之大?
李秋水最先沉不住氣,求道:“師父,徒兒讓您失望了。但還請師父為徒兒解惑。”
逍遙子微微一笑,卻問李滄海:“你有什麽想法嗎?”
李滄海看了看三位同門,又對上逍遙子的目光,思忖了片刻,淡淡道:“師姐師兄們才能遠勝于我,但是……”
無崖子說:“小師妹不妨直言。”
看到逍遙子也點點頭,李滄海道:“世人皆有得失之心,師兄師姐們太重得失,猶而不舍,是以才有那番困擾。他們中途由‘三大奇功’改修‘不老功’,他們就身負兩種神功。兩種神功雖然同源而能暫時同存,可終究有別,這就好比同一片天下的‘君臣’關系,‘君’強則容‘臣’,但‘君’倘若感到‘臣’的威脅,‘君’必壓‘臣’,否則‘臣’必欺‘主’。原本‘臣’弱小時,‘君’養着‘臣’,現在‘臣’漸漸座大,‘君’防着‘臣’,且‘臣’又野心不小,‘天下’必有亂。”
事實上中醫之中對五髒分析、用藥之法都有個“君臣”之分。而內功運行于人體,存于五髒經絡的,功法運行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也就是說真氣內功吐納如何運行關系着髒腑和整個人的精氣神。
是以,身上有幾種功法怎麽會沒有個“君臣主次”?而且這時又偏偏要改變原有的“君臣關系”,哪有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