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
晚上十點鐘,淩扶灼手上提着兩只大袋子回到了酒店。
深夜裏,哪怕是走廊過道的燈都是暧昧的昏黃。淩扶灼遠遠地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個人,身材修長,微微低着頭,手上在把玩着什麽。哪怕看不清臉,也莫名覺得應該是個很帥氣的男人。
走近了,淩扶灼才看清是顧流風。
顧流風的臉在燈光和陰影的交映下顯得更加深邃立體,這是一種帶着棱角和鋒芒的俊美。他原本在無聊的把玩打火機,聽到腳步聲走近,微微擡起頭瞥了一眼,在看到來人是誰後,站直了身體。
瞧見淩扶灼眼中的驚訝,顧流風嘴角勾起,長眉微揚,“不是你叫我來找你的嗎?”
淩扶灼似是愣了一下,然後淡淡地嗯了一聲,打算上前去開門,只是很快又想起自己手上提了兩袋東西。
顧流風看到了淩扶灼的窘境,卻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并不借機去讨好這位姜導。
畢竟以他現在的人氣來給淩扶灼拍戲,怎麽看都應該是淩扶灼來讨好他才對。
淩扶灼空不出手,只好看向身邊的顧流風,主動的尋求幫助:“我的房卡在褲子口袋裏,你幫我拿一下。”
顧流風聞言倒是伸了手,但卻只是幫淩扶灼接過了一袋東西。把東西提在手上墊了墊,發現還挺沉。
淩扶灼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很自然的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拿出鑰匙開了門。
劇組不缺經費,秦宇軒卻也沒有撥下過于多的錢給淩扶灼鋪張,所以淩扶灼住的地方也不過就一家三星酒店的小套間而已。
地方不大,五髒俱全。
淩扶灼把東西放在餐桌上,然後去了廚房拿了兩只大碗和飲料出來。
淩扶灼把飲料放在顧流風的面前,随口問道:“喝嗎?”
顧流風剛想說不喝酒,可是定睛一看,發現面前放着的根本不是酒,而是養樂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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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顧流風看淩扶灼的眼神有些奇異。
三十歲的老男人了,屋裏竟然還藏着養樂多。
當淩扶灼将兩只袋子裏的東西全部拆開,顧流風才發現裏面裝着的竟然是夜宵——麻小,花甲,還有一盒鹵毛豆。
淩扶灼将手套和快遞遞給顧流風,問:“吃嗎?”
顧流風下意識的接過,接着就看着淩扶灼也沒有着重的照顧他,而是自顧自的先吃上了。
麻小的香味兒和浸滿湯汁的花甲肉粒讓人自動的分泌口水,顧流風是偶像派藝人,平日裏這東西吃的非常非常少,這時候美食就放在自己眼前勾動着他的饞蟲,還是被人盛情相邀,便也不免有些意動。
最後顧流風還是吃了。
也不知道淩扶灼是哪裏買的夜宵,蝦子非常大只,兩只鉗子裏的肉都很飽滿,蝦仁更是Q彈鮮嫩,不算非常入味兒,但是蘸着湯汁吃非常美味。
花甲略辣,辣遮蓋住了腥味,少了點鮮味兒卻很符合顧流風的口味。那盒冰鎮過的鹵毛豆鹹味剛好,也十分解辣。
顧流風吃着吃着一時間都忘記了他的來意,還順手開了幾瓶冰涼可口的養樂多。
直到淩扶灼率先開口問道:“你喜歡秦心月?”
顧流風手中的動作一停,看向淩扶灼的眼中帶着些許詫異,他沒想到淩扶灼今晚第一個問的話題就這麽辛辣。
以他們之間的關系,秦心月這個名字就是一個禁忌。
若是換一個人或許已經被淩扶灼問得頭冒冷汗,異常尴尬了,但是顧流風驚訝只是瞬間,接着便用随意的口吻回答道:“還行,長得挺漂亮,乖巧。”
雖然語氣不是多麽的認真正式,卻也是表明了他對秦心月的好感。
淩扶灼掰開一只蝦鉗,放在嘴裏吮吸了一口,吸出了裏面白嫩的肉,随口伸出舌頭在蝦鉗外舔了一下湯汁。
将空殼扔了之後,他才不慌不忙的問:“所以,你是喜歡女人的。那你為什麽要接下這部戲呢?”
淩扶灼的臉特別白皙,這越發顯得他的嘴唇紅潤,色澤粉嫩,此時嘴唇因為辣椒而微微紅腫,就像是……被人親腫了一樣,當那舌頭輕輕舔過嘴唇的時候,無端的添了幾分誘惑。
顧流風将這一幕收入眼底,微微失神。
失神不過只是一瞬,顧流風将手套一扯,用桌子上的濕巾紙擦手,反問道:“難道演同志片的演員一定要是同性戀才行嗎?”
淩扶灼看了眼盒子裏剩下的最後一只蝦,不客氣的拿了過來,一邊和顧流風閑聊般的道:“但是演同志片肯定會有親密戲,親吻,撫摸,調情,做ai……”
淩扶灼嘴裏每蹦出一個詞顧流風的眉毛就要往上再挑一點。
就在他以為這老男人今晚把他叫過來,真的只是單純的吃個夜宵聊聊劇本的時候,這話又讓他重新升起了警惕。
淩扶灼像是沒有發現顧流風的警惕,繼續侃侃說道:“這些親密戲,如果是只喜歡女人的純直男,是很難接受的。而且最讓人難以克服的不是親密戲,而是,感情。”
淩扶灼注視着顧流風,神情嚴肅的道:“就算是影帝,也不能保證自己僅僅靠‘演’就傳達出那種深厚狂熱的感情。所以,所有演同志片的男演員,都曾入過戲。”
消化了一番淩扶灼的話,顧流風臉上的笑意完全收了起來,“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只喜歡女人的你接下這部戲,要犧牲的東西,要做好的心态建設,比你想象中的多。”淩扶灼坐的筆直,絲毫不露怯的直視顧流風幽深的眼睛,
道:“我建議你,或者是要求你,在拍戲這段期間內,和我保持情人的關系。”
顧流風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着淩扶灼,不假思索的拒絕道:“我不同意。”
出乎意料的是,淩扶灼回應的很幹脆:“可以。”
似乎是知道顧流風的疑惑,淩扶灼解釋道:“你的确是我最看好的一個,但是想找到和你差不多條件的,并且願意配合的人,也并不算太難,我有四個月的準備時間,時間很寬裕。”
時間寬裕,替換的人也好找,所以顧流風并不是那麽的重要,如果他不願意配合,淩扶灼完全可以一力将人踢出去。
至于顧流風身上可怕的人氣流量,完全是錦上添花,如果沒有,似乎也并不能影響到太多,畢竟這并不是為了圈錢而拍的商業片。
顧流風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這部戲只有我想演和我不想演的區別。你可以選擇把我換掉,但是我保證,你這部戲不會有上映的機會。”
淩扶灼沒有壓力的道:“我早就做好了不在國內上映的準備了。”
只要同性婚姻法一天不通過,同志片在國內正在光明上映的機會本就等同于零。
顧流風嘴角牽起一抹譏嘲:“如果再加上不能送審各大電影節呢?”
淩扶灼面無表情的盯着他,顧流風眯了眯眼睛,“我可以做到,你如果不信可以試試。”
顧流風看起來胸有成竹,泰然自若,顯然是十分有底氣。
淩扶灼不知道顧流風的底氣從哪兒來,但是的确被顧流風的話震懾住而有所顧忌,因為顧流風看起來并不是一個喜歡虛張聲勢說大話的人,而他也沒有什麽底牌可以應對意外。
顧流風看了淩扶灼一會兒,沒有得到淩扶灼的回應,于是他長腿一伸舒展開來,站起身,對淩扶灼道:“謝謝姜導的夜宵,這麽晚了,劇本的事情還是白天讨論吧,我回去休息了。”
說完顧流風就打算離開,這時他的手臂卻突然被淩扶灼拉住。
淩扶灼也跟着站了起來,但是他個子比顧流風矮了小半個頭,看人還是得微微的仰視。
他的額頭冒了一層細汗,清澈的眼睛也像是蒙了一層水霧,仰着頭,紅腫的嘴唇微微張開。就像是在邀吻。
顧流風這麽想着,冷不丁淩扶灼竟然就真的腳尖一踮,親在了他的嘴唇上。
淩扶灼的唇像是一團棉花,但是比棉花又多了幾分彈性和別樣的軟嫩。
就在顧流風以為淩扶灼馬上會松開的時候,淩扶灼卻伸出了舌頭,縱然那舌頭只是在他的唇瓣輕輕舔過,絲毫沒有伸進去的意思,卻驚的顧流風将人猛然推了出去。
顧流風的力氣沒有控制,淩扶灼被推的一個踉跄,差點被推倒在地上,幸虧扶住了沙發撐住。
被偷襲成功的顧流風皺起眉頭,語氣裏藏着愠怒:“你幹什麽?”
“一個小測試而已。”淩扶灼站好,臉上絲毫沒有被顧流風推開的尴尬,很平靜的道:“你看,只是一個最基礎的親吻你都無法接受……你真的覺得自己可以勝任這個角色嗎?”
淩扶灼的話讓顧流風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淩扶灼輕聲問了一聲:“很惡心對嗎?”
顧流風看了他一眼,眉頭沒有松開,也沒有回答他的話。
淩扶灼也沉默下來,先把東西都收拾了,然後提起來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
顧流風跟着走了出來,像最初那樣靠在牆上,性.感卻略顯涼薄的嘴唇微抿,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地上的影子将那雙本就很長的長腿無限拉長。
淩扶灼一手拉着門,一邊看着顧流風的側臉,緩緩說道:“如你所說,其實決定權一直在你手裏,演還是不演,都是你說了算。”
“你自己回去慢慢考慮一下吧。”淩扶灼說話,不客氣的将門給關上了。
門外的顧流風瞥了一眼房門,微微垂着眼睛,用大拇指拭過同樣微微紅腫的唇。
這是他的初吻,意料之外的給了一個男人。
其實,并沒有覺得惡心。